楚晚宁把肩头的布包往上提了提，手指扣紧粗糙的麻布，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
厚重的衣袍下摆早就被雪水浸透，冷意顺着布料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他脚趾头都失去了知觉。可他不敢慢，只想着能快点赶回去——晚了的话，墨燃该要担心了。
本来他昨晚就能到家，赶在踏仙君醒过来之前。可谁知道从镇上采买完东西刚要动身，就遇上了暴雪。客栈老板拉着他苦劝，说这深山老林里路不好走，雪再大些怕是要封山，怎么都不肯让他冒险。楚晚宁抬头看了眼翻涌的乌云，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在镇上歇了一晚。
现在他只祈祷，回去之后不用应付一个闹脾气的踏仙君。那家伙总抱怨不公平，说自己只能占一天时间，剩下三天都要让给墨宗师。
推开门的瞬间，楚晚宁看见墨燃正蹲在堂屋中间。他背对着门，丝毫没察觉有人回来。
“墨燃？”楚晚宁开口叫他。往常不管回来的是踏仙君还是墨宗师，那个人都会第一时间迎上来，要么在厨房炖着汤，要么就守在门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
没人应声。
楚晚宁把肩上的布包往地上一放，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时才发现，墨燃正抱着头，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了十里山路。他伸手轻轻搭在对方肩头，放柔了声音又唤了一遍。
听见耳边的声音，墨燃猛地睁开眼，那双紫瞳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慌乱。他没等楚晚宁再说什么，伸手就把人紧紧抱进了怀里。
“怎么了？”楚晚宁也伸手回抱住他的后背，掌心能感觉到对方紧绷的肌肉。
“我醒过来的时候，你不在。”墨燃的声音发颤，埋在他颈窝的脑袋蹭了蹭，“我当时就想，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假的？会不会我还是一个人被困在那个鬼地方？”
楚晚宁眉头皱了起来，伸手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抚，刚碰到发丝就听见对方低呼：“晚宁，你怎么这么冷？”
“抱歉。”楚晚宁解释道，“本来想着午夜前就能回来，谁知道遇上暴雪，只能在镇上住了一晚。雪还没化，我踩着积雪走回来的。”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墨燃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受了惊的孩子。
“不行，你冻坏了。”墨燃突然松开他，起身快步走到床边，扯过厚厚的棉被裹在楚晚宁身上。
“我没事，真的。”楚晚宁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转身离开，“过来坐，我有话跟你说。”
墨燃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突然弯腰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墨燃！你——”
楚晚宁的抗议被对方一个眼刀堵了回去。他只好乖乖圈住墨燃的脖子，任由自己被抱进厨房，放在了灶台边的板凳上。墨燃蹲下身点燃灶火，又转身去拎他带回来的布包，把里面的青菜和肉都翻了出来。楚晚宁刚想站起来帮忙，就被对方按回了板凳上。
“我来就行，你再动该着凉了。”墨燃把棉被往他身上又扯了扯，“好好烤火，别把被子烧了。”
他说着就转身去切菜，从水缸里舀了水倒进锅里，很快就炖出了一锅香气四溢的肉汤。楚晚宁裹着棉被缩在板凳上，看着墨燃在厨房里忙前忙后，时不时还低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盘算着他爱吃的菜式。
“墨燃。”楚晚宁叫他。
对方没听见，还在翻找着糯米，看样子是要做他爱吃的米糕。
“墨燃。”他又提高了点声音。
墨燃这才停下手里的活，快步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他蹲在板凳旁，双手放在楚晚宁的腿上，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不用这么麻烦，我真的没事。”楚晚宁从棉被里伸出手，环住他的肩膀。墨燃的身体先是僵了一下，很快就放松下来，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扫过皮肤。
他们就这么抱着待了好一会儿，墨燃才站起身，盛了一碗热汤递到楚晚宁手里。他就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直到楚晚宁把碗底都喝干净了，才转身去拿刚蒸好的米糕。
“味道不错，你看，我这不就暖过来了。”楚晚宁笑着说。
墨燃没说话，拿起一块米糕递到他嘴边。楚晚宁叹了口气，还是张嘴咬了下去。甜糯的米香在嘴里散开，他慢慢嚼着，看着墨燃一块接一块地喂过来，直到把所有米糕都吃完，才凑过去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下。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楚晚宁问他。
“说什么？”墨燃别开脸，又把人抱了起来，转身往卧室走。他坐在床上，让楚晚宁坐在自己腿上，把脸埋在对方颈窝深吸了一口，“你的味道真好闻，闻着就安心。”
楚晚宁的呼吸顿了一下，伸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一下。墨燃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我不喜欢醒过来的时候看不见你。”墨燃的声音闷闷的，“失去过你一次，那种再也见不到你的感觉，我受够了。今天醒过来没看见你，我真的怕了——怕华碧楠带我回来的一切都是假的，怕我费了这么大劲，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肩膀微微颤抖着。楚晚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伸手把他的脸抬起来，看着那双泛红的眼睛，先是吻了吻他湿漉漉的脸颊，又吻了吻他的鼻尖、额头，最后是肿着的眼皮。
“我在这里。”楚晚宁轻声说，“我早就说过，不管你是墨宗师还是踏仙君，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墨燃看着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伸手把人往怀里又带了带。
楚晚宁靠在他胸口，听着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伸手回抱住他。
在踏仙君沉睡的前三天到来之前，他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着彼此，把所有不安和恐惧都揉进了这个温暖的午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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