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的寒风卷着晦气，直直撞进墨燃的汪汪咖啡馆。
“你他妈逗我呢？”他手里攥着钢丝球，对着蓝地毯上那块洗不掉的污渍咬牙切齿。不知道是芒果汁还是狗屎的褐色印子像块牛皮癣，黏在地毯上跟他作对。
“我没逗你，”薛蒙往桌背上一靠，翘着二郎腿撸腿上扭来扭去的贵宾犬，半点搭把手的意思都没有，“对面那家新猫咖，比你这破店大两倍，装修也洋气，猫肯定也比你家这群老狗可爱。”
“滚蛋，”墨燃把钢丝球往水桶里一砸，溅起的肥皂水打湿了裤脚，“我才二十五，跟‘老’字不沾边。”
薛蒙这狗东西，从刚才开始就没完没了地念叨对面刚开的猫咖。墨燃实在听烦了，扔下水桶蹭到临街的玻璃窗边，扒着玻璃往外瞅。
那店看着倒是干净，暖黄的灯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门面上画着几串猫爪印，看着简单，却莫名有点戳人。
“也就那样吧，光秃秃的，”墨燃嘴硬，用手指戳了戳起雾的玻璃，“颜色死气沉沉，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你说招牌？”薛蒙嗤笑一声，晃悠着跟了过来。
对面的招牌上写着“天问”两个字，字体又粗又扎眼，透着股装腔作势的专业劲儿，看得墨燃牙根痒痒。
“我说的是所有！”他没好气地瞪了薛蒙一眼，“你懂个屁审美。”
“我懂啊，人家这叫现代极简风，”薛蒙冲对面努努嘴，“比你这堆花里胡哨的狗骨头装饰高级多了。等哪天我得去会会老板，恭喜他抢了你生意。”
墨燃猛地转身，用手指戳着薛蒙的胸口：“你他妈再敢说一句，立刻从我店里滚出去！”
“不滚，”薛蒙笑得欠揍，“哥～”
“别叫我哥！”墨燃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转身冲回柜台，抓了块刚烤好的芝士蛋糕塞进白色外卖盒里，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薛蒙凑过来，挑着眉看他：“你干嘛呢？”
墨燃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故意拖长调子：“萌萌啊，新邻居开业，我不得去打个招呼？”
——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简直要命。
墨燃站在天问咖啡馆门口，对着手机咬牙切齿：“我现在就在他们店门口。”
“我看见啦哥，”薛蒙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你身后玻璃门里那个挥爪子的就是我。”
墨燃脸一黑，回头就看见薛蒙扒着汪汪咖啡馆的玻璃冲他比耶，气得对着手机吼：“这破店怎么这么多人？就他们卖的那些破点心破咖啡，能有我家的十分之一好吃？”
“可能人家觉得猫比你的老狗可爱吧。”薛蒙补刀补得精准。
“你以后别跟我说话了！”墨燃狠狠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羽绒服口袋里。
算了，多大点事。他墨燃是谁？当年开汪汪咖啡馆的时候，顾客排了三小时队都不肯走。这点人还能难住他？
果然没十分钟，他就挤过了排队的人群，推门进了猫咖。
一进门，甜腻的香气就裹着热气扑过来。是芝士蛋糕的奶香味，混着柑橘、桃子和草莓的清甜，甜得有点发齁，却又让人忍不住多吸两口。
“请问需要点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个温和的声音，墨燃猛地转身，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睛里。男人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长得倒是挺和善——不过墨燃现在可不想信这店里的任何人。
“我找你们老板。”他攥紧了手里的蛋糕盒，刻意摆出一副拽拽的样子。
男人眨了眨眼，歪着头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墨燃咽了口唾沫，把蛋糕盒往身前又递了递，“我叫墨燃，是街对面汪汪咖啡馆的老板。”
男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嘴微微张成了“O”型：“原来是你！我叫施梅，很高兴认识你，墨老板。”
施梅说着就要鞠躬，墨燃别扭得不行，也只好跟着弯了下腰，赶紧摆手把蛋糕盒递过去：“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请问……你是老板吗？”
“我不是，”施梅笑得像块化开的蜜糖，“我们老板叫楚晚宁。”
楚晚宁？
墨燃皱了皱眉：“他忙吗？要不我改日再来。”
“不用不用，我帮你拿给他也行。”施梅伸手要接盒子。
墨燃赶紧往后缩了缩手。开玩笑，他才不要让这个笑面虎帮他传话。
“不用了，我自己等他。”
“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墨燃吓了一跳，连忙转身。
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头发高高束成马尾，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看着像是天生的臭脸。他双手叉腰，站姿笔挺，莫名有点……好看？
不对！墨燃立刻甩甩头把这个念头赶出去。开这种装腔作势的猫咖的人，怎么可能好看？而且他居然穿白衬衫！跟猫待在一起还穿白的，不知道猫掉毛吗？脑子有病。
可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是真他妈好看，好看得让他有点气闷。
楚晚宁迈着长腿走过来，停在他面前，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审视：“你是谁？”
“我……”墨燃刚开口就卡壳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蠢——站在人家店里，被一群撸猫的客人盯着，手里还攥着个莫名其妙的蛋糕盒。
妈的，丢死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我是墨燃，街对面汪汪咖啡馆的老板。”
“墨燃。”楚晚宁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没再多说，就那么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墨燃心里有点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撑着：“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顺便……”他把蛋糕盒往身前举了举，“给新邻居送个见面礼。”
楚晚宁歪着脑袋，眉梢一挑，本就细长的眼睛又眯了些。墨燃心头咯噔一下，差点以为自己是被他瞪了。
"是那个卖小狗的店？"
"不是小狗，是——"墨燃扶了扶额，放弃解释，"是卖狗的那个店。"
楚晚宁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有区别？"
"算了算了。"墨燃懒得纠结这个，把手里的白盒子往前递了递，"给你的。"
盒子是他匆忙间用细绳捆的，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绑得有多敷衍——绳结歪歪扭扭，边缘还松松垮垮垂着，怎么看都透着股手忙脚乱的糙劲儿。
绝了，这手艺简直丢他江归宠物店的脸。
楚晚宁盯着盒子，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紧绷，墨燃甚至怀疑这货天生就是副冰块脸。
"给我？"
"嗯。"墨燃不太自在地挠了挠后颈，"算是……欢迎新邻居的见面礼。"
"我知道了。"楚晚宁伸出手，宽大的白袖口滑到小臂，随着动作轻轻晃着，"谢谢。"
他的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墨燃赶紧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稳住啊墨燃！别他妈没出息！
"不客气。"他强装镇定，"以后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江归就在街对面，我们开店挺久了，熟门熟路。"
"我知道。"楚晚宁淡淡应道。
行吧，这人还挺冷淡。
"那我先走了！"墨燃胡乱挥了挥手，低着头从楚晚宁身侧挤过去，几乎是落荒而逃，"再见啊！"
身后没传来回应，墨燃咬着牙没敢回头，生怕撞见对方一脸嫌弃的样子。
——
一回到店里，就见薛蒙正瘫在卡座里，一边吸树莓奶昔，一边撸着腿上那只睡得四仰八叉的金毛幼犬。
"我靠。"薛蒙抬头看见他，立刻露出一脸贱笑。
"笑屁！"墨燃没好气地瞪他。
"你这脸，红得能当招牌了。"
"少胡说八道！"
薛蒙笑得更欢了，那副欠揍的表情看得墨燃牙痒痒。"对面那猫咖老板长得挺带劲啊，老攻。"
"滚你的蛋！"墨燃抄起吧台上的抹布砸过去，"赶紧去给顾客拿牵引绳！没事少八卦！"
"我没八卦啊。"薛蒙接住抹布，故意拖长了调子，"我就是说句实话——你绝对对人家有意思。"
"没有！"
"哦，没有。"薛蒙敷衍地点点头，低头去揉金毛的肚子，任由墨燃在原地跳脚。
墨燃气得磨牙，却又没法反驳，只能蹲在柜台后面生闷气。
妈的，他才不会对那个冰块脸动心。
——
接下来一个星期，墨燃魂不守舍的，每天总要抽好几个小时趴在收银台边，隔着街往对面的猫咖瞟。
楚晚宁会不会在逗猫？会不会在给客人做甜品？会不会也偶尔往这边看一眼？
打住打住！
墨燃猛地甩甩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去。他才不要想那个冷冰冰的家伙！
这天他正蹲在蛋糕展示柜底下给客人拿预定的蛋糕，门口的风铃突然叮铃一响。
墨燃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玻璃柜上。
"嘶——"他捂着脑袋龇牙咧嘴。
"你没事吧？"
熟悉的清冷声音传来，墨燃浑身一僵，动作都停住了。
他缓缓转头，就见楚晚宁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身上依旧是那件标志性的白衬衫，只不过今天的袖口上沾了几根浅棕色的猫毛。
呵，楚晚宁，你也有被猫蹭毛的时候！
墨燃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藏蓝色的工服，又飞快地抬眼。
"没事没事。"他揉着后脑勺，看着楚晚宁走到柜台前。
这回他看清了，楚晚宁的食指上挂着个小盒子，指节被细绳勒出一道红印。墨燃挑了挑眉，冲盒子努了努嘴："这是啥？"
楚晚宁抿了抿唇，视线落在盒子上，半晌才开口："你的蛋糕。"
"我的蛋糕？"墨燃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在你那订蛋糕了？"
"不是。"楚晚宁顿了顿，语气里难得带了点不自在，"是你送我的那个，很好吃。"
哦，原来是指他送的胡萝卜蛋糕。
"哦。"墨燃松了口气，刚想谦虚两句，就听见楚晚宁又补了一句。
"不过，我不太喜欢胡萝卜蛋糕。"
啥？
"胡萝卜蛋糕怎么了？"墨燃瞬间皱起眉，在他看来胡萝卜蛋糕简直是甜品界的天花板——不甜不腻，口感刚好，简直是治愈坏心情的神器。
"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
"个人偏好。"
"哦……"墨燃一时语塞，转而又兴奋起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这儿蛋糕种类多着呢，草莓的？芝士的？海绵的？水果的？"
身后传来一声憋笑，墨燃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薛蒙那货在看戏。
等会儿非把这小子拖去洗狗笼不可！
"前三种。"楚晚宁言简意赅。
墨燃默默在心里腹诽，水果蛋糕明明也超好吃，尤其是加了香料和坚果的那种，不过算了，顾客就是上帝——哪怕这个顾客是他的死对头。
楚晚宁这时才想起手里的盒子，抬手放在柜台上，往后退了半步，双手僵硬地攥在身侧。
墨燃眨了眨眼，看着盒子上那手龙飞凤舞的"天问"二字。
"我的新配方。"楚晚宁冲盒子抬了抬下巴。
"是什么？"
"曲奇底巧克力芝士蛋糕。"
听起来就甜得齁人，墨燃甚至已经能预想到蛀牙的滋味了。可嘴上还是飞快地说："谢谢！"
楚晚宁僵硬地点点头，转身就往门口走，白衬衫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墨燃看着他的侧脸，线条利落的下颌线紧绷着，忽然反应过来——这冰块脸居然特意来给他送回礼？
"等等！"他下意识喊出声。
楚晚宁的脚步顿在离门三步远的地方。
喊完墨燃就后悔了，他哪知道要喊住人家干嘛？
"这……这是你第一次来江归吧？"他硬着头皮找话题。
楚晚宁侧过头看他："是。"
"那你要不要……"墨燃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要不要到处看看？就当……偷师学艺？"
"偷师学艺？"楚晚宁重复了一遍，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靠，这话怎么听怎么蠢。
墨燃赶紧补救："其实也不算偷啦，猫狗本来就不是一个行当，根本不存在竞争。"
身后又传来一声响亮的咳嗽。
墨燃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薛蒙那副看戏的欠揍表情。
楚晚宁指尖敲着桌面，语气里带着点针尖对麦芒的劲儿：“咱俩开的都是萌宠咖啡馆，明明是直接竞品。”
“话不能这么说啊。”墨燃撑着吧台，手指轻快地在木质台面上点着节拍，嘴角勾着狡黠的笑，“要是我讨厌狗，死都不会来你这家归微；同理，要是我不爱猫，也绝不会踏上天问的门。你看，咱们根本就是两个赛道。”
“你——”
楚晚宁刚要反驳，就见墨燃歪着头冲他挑眉，那表情摆明了就是“我就气你，有本事咬我啊”。
楚晚宁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最终还是松了口：“行，我就看看。”
“这才对嘛！”墨燃立刻喜笑颜开，伸手扯下背后的围裙往旁边一扔，转头冲柜台后面装模作样写作业的薛蒙喊，“蒙蒙，帮我盯会儿店。”
薛蒙猛地抬头，一脸不情愿：“可是哥——”
“拜拜了您嘞！”墨燃压根不给弟弟反驳的机会，从收银台后面滑出来，冲楚晚宁挥了挥手，“走，我带你逛逛。”
楚晚宁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墨燃走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脸上挂着欠揍的笑，一路指着店里的各种摆设给楚晚宁介绍。
“这边是狗狗乐园。”
推开一扇大木门，里面的场景让楚晚宁微微眯起了眼。大大小小的桌椅错落摆放，十几只狗狗在里面撒欢打滚，有的挤在一起啃玩具，有的趴在角落睡得正香，还有几只赖在客人脚边，眼巴巴盯着人家手里的奶油蛋糕，时不时还能偷舔到一口。
墨燃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炫耀的期待：“怎么样？”
“……挺大。”楚晚宁憋了半天，就吐出这么两个字。
“啥？狗狗乐园？”
“天问是分区的，空间更开阔。”楚晚宁的语气平平淡淡，听着像是在贬低，可墨燃却听出了点小心翼翼的较真——这人居然真的把这场参观当回事了。
“原来是这样，上次去天问没来得及细看。”墨燃点点头，没接茬抬杠。
“下次可以好好看看。”楚晚宁随口说道。
墨燃心里一动，差点就抱怨天问总是人满为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认输这种事，他墨燃怎么可能做。
楚晚宁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补充了一句：“我们八点就打烊了。”
墨燃眼睛一下子亮了，猛地转头盯着楚晚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想从里面找出点别的意思，可最后只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在。
“八点？”他缓缓点头，试探着问，“那……我今晚八点半过去？”
楚晚宁垂着眼帘，墨燃好像瞥见他耳尖有点发红。
“嗯。”对方含糊地应了一声，“想来就来。”
就这么成了？
墨燃心里偷偷乐开了花，立刻拍板：“行！那我八点半准时到！”
“随便你。”楚晚宁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要是到时候嫌猫烦，可别赖我。”
墨燃忍不住笑出声，笑得肩膀都在抖。等他笑够了抬头，才发现楚晚宁正盯着自己看，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好像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
晚上八点二十五，墨燃站在天问咖啡馆的门口。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薛蒙发来的消息。
【蒙蒙：哥！你一定要偷师！这可是免费学习的好机会！天问比归微好看多了！】
【你：我要拉黑你。】
【蒙蒙：哥！！！】
墨燃干脆利落地把弟弟拉黑，把手机揣回兜里，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四分钟。他咬了咬下唇，手心有点出汗。
三分钟。他重重地吐了口气，觉得晚风好像有点凉。
两分钟。他闭上眼睛想挡挡寒气——
“你在这儿干嘛？”
墨燃猛地睁开眼，就看见楚晚宁站在门口，正皱着眉看他。他吓得呛了一口冷风，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我靠，你吓死我了！”
楚晚宁沉默了几秒，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你已经在外面站了五分钟了。”
有吗？
好像是有点久了。
“为什么不进来？”楚晚宁又问。
“你说……八点半才开门啊。”墨燃挠了挠头，自己都觉得这理由有点蠢，活像个在门口等约会的毛头小子。
楚晚宁轻哼了一声，那点气息在凉风中打了个旋。墨燃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紧张，肩膀都不自觉地绷紧了。
“我说八点半，又没说不能提前进来。”楚晚宁嘟囔了一句，伸手把店门拉开更大，侧身让开位置，往里面亮着暖光的空间偏了偏头，“进来吧。”
墨燃乖乖跟了进去。
刚进门，他就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天问确实挺不错的。当然，肯定还是归微更好，但不得不说，天问的风格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虽然在墨燃看来有点过于素雅单调了，墙面的淡桃色也显得有点沉闷。
“猫都在里面。”楚晚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打断了墨燃的打量，“有些胆子小，不过大部分都挺亲人的。”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亲人的猫。”墨燃一脸认真地吐槽。
楚晚宁皱了皱眉，没接话，只是往里面走去，路过门的时候还会停下来给墨燃开门。墨燃跟在后面，眼睛忍不住四处打量，心里的惊讶压都压不住——这家店居然这么干净整洁。
“这儿真干净。”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楚晚宁脚步一顿，语气平平地说：“员工打扫得好。”
“员工？”墨燃好奇地追问。
“他们……”楚晚宁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墨燃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还没等他追问，就听见楚晚宁别扭地补充，“他们不让我插手整理。”
“是不让你打扫吧？”墨燃一针见血。
楚晚宁猛地转头瞪他：“是整理！”
墨燃笑得更欢了，凑到他身边，双手背在身后，故意压低声音逗他：“你不会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邋遢鬼吧？我猜你办公室肯定乱得像狗窝。”
“你有病吧！”楚晚宁脸都有点红了。
“开玩笑的啦，楚——”
墨燃突然卡壳了。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直接喊名字会不会太随便？叫楚先生又太生分了……
“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楚晚宁突然开口，好像看穿了他的纠结。
靠，这是第二次了！这人怎么跟会读心术似的！
墨燃笑了笑，顺着台阶下：“开玩笑的啦，楚晚宁。”
楚晚宁抿着嘴别过头，小声说：“是师昧告诉你的吧。”
“告诉我什么？”
“我的名字。”
“哦。”墨燃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楚晚宁的声音像挤牙膏似的，每一个字都透着费劲。
"我一直在想……"
他话没说完，墨燃心里已经软成了一滩水。这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要过那个东西。"
哦，原来是这事。
墨燃指尖转着桌上的猫薄荷球，慢悠悠地抬眼："你也从来没给过我啊。"
话音刚落就收获了一记眼刀。墨燃硬生生把笑憋回去，换成了一脸灿烂的傻笑。
"我给过你啊！"他急急忙忙地辩解，"咱们刚见面的时候，我第一件事就跟你说了！"
"那是我活该。"楚晚宁又发出了那种像猫炸毛前的轻哼，转身就往旁边的卡座走，压根不给墨燃反驳的机会。
墨燃赶紧跟上去，刚坐下就有只奶白小猫扑进他怀里，爪子扒着他的T恤领口蹭来蹭去。他忍不住低笑出声，用指腹挠了挠小猫耳后的软毛。
"真乖。"
小猫舒服得发出呼噜声，尾巴缠上了他的手腕。
"她挺喜欢你的。"楚晚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墨燃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那是自然，我可是人见人爱。"
"别得寸进尺。"
"哈哈。"
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脚边围着好几只奶猫，有的跳上桌子扒拉墨燃的手背，有的蹲在地上用爪子勾他的裤脚。小家伙们的爪子没轻没重，好几次都把他的脚踝抓出红印，可墨燃还是乐此不疲地挨个撸过去，笑声没停过。
楚晚宁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每次墨燃抬头撞进他的视线，他就会飞快地移开目光，假装在看别的地方。可惜墨燃的余光堪比雷达，把他那点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聊就聊到了深夜。墨燃抬脚要跨出门的时候，回头看见楚晚宁还站在原地望着他。他读不懂那眼神里的情绪，但至少不是讨厌——不像对着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该有的眼神。
现在也不算陌生人了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墨燃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已经弯了起来。
"楚晚宁，"他喊了一声，看着对方突然睁大的眼睛，忍不住想逗他，"要不我明天再来？要是你明天忙，后天也行，大后天我也有空——"
"好。"
墨燃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连呼吸都顿了半拍。楚晚宁的耳朵尖已经红透了，眼神飘向旁边的猫爬架，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
可爱死了。
"那就明天。"墨燃压着笑意说。
楚晚宁僵硬地点头："明天。"
"八点半？"
楚晚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早到了别在外面傻等。"
墨燃笑得更欢了："行，那我晚点从将归出门，刚好掐着点到。"
楚晚宁抿着嘴，又点了点头："随你。"
墨燃挥着手推开门："知道啦！再见！你也早点回家！"
看着楚晚宁又一次点头，他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
第二天墨燃准时赴约，到的时候是八点二十八分。
第三天是八点十五。
第四天他干脆直接在店里吃了早饭。
后来几点到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楚晚宁总会在那里等着他。
有时候楚晚宁也会来将归找他。每次看到楚晚宁被店里的小狗舔了一下太阳穴，整张脸皱成包子样的表情，墨燃都觉得心尖发颤。他就这么撑着下巴，看着楚晚宁笨拙地跟小狗互动，从来没戳穿过自己的小心思，不知道楚晚宁有没有发现。
这天他们坐在后院的厨房里，腿搭在料理台边上，正把做好的三明治打包，准备明天卖。楚晚宁举着一根法棍挡在眼前，像是在透过面包看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墨燃突然开口。
楚晚宁嗯了一声，放下法棍看他："什么事？"
"你特别像一只猫。"
楚晚宁的动作瞬间僵住，举着面包的手啪嗒掉在了台面上。墨燃盯着他紧绷的侧脸，笑得眼睛都弯了。
"我才不像。"楚晚宁硬邦邦地反驳。
"你就是像。"墨燃说着扫了一眼旁边的水杯，突然来了兴致，"我试试……"
他把手指伸进水里沾了沾，然后对着楚晚宁的胳膊弹了一下，溅起好几滴水珠。
楚晚宁猛地缩了一下胳膊，像是被烫到了似的。
"你干什么？"
"你看！"墨燃又沾了沾手，继续往他身上弹水，"你连水都怕！这不就是猫吗！"
他笑得停不下来，一下又一下地弹着水珠。
"别闹——"楚晚宁说着突然把脸埋进了胳膊里，"墨燃！别闹了！"
墨燃终于停下动作，把水杯往旁边推了推，从料理台上跳下来凑到楚晚宁身后。他下意识地伸手，从背后环住了楚晚宁的腰。
楚晚宁先是低呼一声，然后就像被点了穴似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墨燃收紧手臂，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还带着没散的笑意："对不起嘛，是不是闹得太过分了？晚宁，我错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怀里的人放松了下来。楚晚宁放下挡着脸的手，墨燃趁机把脸贴得更近了些。
他不知道楚晚宁为什么不推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鼻尖萦绕着楚晚宁身上玉和玫瑰混合的香气，看着水珠顺着对方的脖颈滑下，周围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墨燃没说话，楚晚宁也没动。
"晚宁——"
"墨燃——"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然后墨燃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操。"他低骂一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楚晚宁直起身背对着他，墨燃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翻找手机，不敢看他的表情。
来电显示是"萌萌"。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接起电话没好气地吼："干嘛？"
"哥！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薛蒙的大嗓门从听筒里炸出来。
"不去！"墨燃直接挂了电话。
等他抬头的时候，楚晚宁已经转了过来，眼神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谁啊？"
"薛蒙，"墨燃挠了挠头，"你见过几次的，我表弟。"
"哦，"楚晚宁点了点头，"就是那个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摆着张臭脸的小子？"
薛蒙那小子，不知道抽什么疯把楚晚宁当神供着。就第一次正式聊天那回，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里还不住地念叨“师尊好厉害！师尊好酷！”，转头就冲他喊“我懂了！难怪你暗恋他！”
那会儿墨燃气得直接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现在他斜靠在门框上，冲楚晚宁挑眉：“就是那个天天用星星眼瞅你的小徒弟。”
楚晚宁头也没抬，手里还转着那支银鞭：“用星星眼瞅我的人是你。”
“哦？”墨燃歪了歪头，故意露出点儿无辜的表情，“可能吧，毕竟我是小狗嘛，对着喜欢的人可不就得摇尾巴卖乖。倒是你，活像只高贵冷艳的小猫咪。”
“我不是猫。”楚晚宁终于放下鞭子，闭眼缓了两秒，再睁眼时眼底又恢复了惯常的清冷锐利，“你也不小。”
“行吧，小猫咪。”墨燃笑得欠兮兮的。
话音刚落，楚晚宁的脸就跟调色盘似的，唰地泛起一层薄红。墨燃早看惯了他这副样子——嘴上说着自己铁石心肠，实则动不动就脸红，不管是羞的、气的，还是被墨燃的骚操作惊的，那抹粉色落在他耳尖和脸颊上，都好看得要命。墨燃的心猛地收紧，视线黏在那点温柔的红晕上，挪都挪不开。
“墨燃！”楚晚宁压低声音呵斥，尾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
“哎，小猫咪？”墨燃得寸进尺。
楚晚宁瞪着他，可那眼神哪儿有半分威慑力？反倒配上脸上的粉色，更像在闹别扭似的。尤其是他攥在身侧的小拳头，还有眼底藏不住的怒火，怎么看怎么可爱。
（楚晚宁好像没注意到墨燃刚才喊了他的名字，或者说，他没打算提这茬。）
——
就这么打打闹闹过了快俩月，某一天，有些东西悄然变了味。
一切始于一声轻唤。
“墨燃。”
楚晚宁喊他名字的声音，墨燃能记一辈子。清润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檐角挂着的铜铃，轻轻一碰就撞得他心头发痒。在墨燃眼里，楚晚宁就是这样的人——看着硬邦邦的像块石头，剥开外壳，里面全是软乎乎的甜。
“嗯？”墨燃抬头，刚刷到一半的猫视频还停留在屏幕上。楚晚宁肩头蹲着只奶猫，正用小脑袋蹭他的下巴，而他皱着眉，似乎有些苦恼。
“我去办公室拿手机，很快回来。”楚晚宁说着站起身，肩头的奶猫顺势蹦下来，精准落进墨燃怀里，把他撞得晃了晃。
“去哪儿？”墨燃揉了揉猫爪子，抬头问。
“办公室，手机落那儿了。”
“行吧行吧，快点回来，我找着一堆猫片要给你看。”墨燃冲他挥挥手，眼底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楚晚宁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后屋走。
墨燃立马跟了上去。
说起来他来这儿快俩月，还从没见过楚晚宁的办公室。他早就在心里猜了八百遍，这位在外人面前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的师尊，私下里会不会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邋遢鬼——毕竟前厅的卫生都是师昧打扫的，作不得数。
楚晚宁的办公室，那才是真面目。
刚推开门，墨燃就愣在原地。
好家伙，这哪儿是办公室，简直是个垃圾场。
地上扔着半人高的文件，每样东西上都沾着猫毛；几件厚白毛衣被随便扔在沙发上、椅子上，连个叠都不叠；地毯歪歪扭扭地卷着边，墙角堆着几本没看完的书，墙上乱贴满了便签纸；桌脚扔着一堆空杯子，里面还残留着没喝完的茶渍，旁边的盘子里堆着半块没吃完的甜点。
“我靠。”墨燃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楚晚宁正蹲在桌下翻抽屉，听见声音猛地抬头，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墨燃？”他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你跟着我干什么？”
可墨燃哪儿还顾得上听他说话。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涨得发疼。楚晚宁怎么能这么可爱？在外装得一本正经，私下里却把办公室搞得一团乱，连手机都找不到，现在还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瞪着他——
他往前走，跨过地上的文件，踢开挡路的笔，踩着那堆乱毛衣，一步步朝楚晚宁靠近。
楚晚宁的眼睛越睁越大，满是错愕和不解，身体僵在原地，双手无意识地张开，就这么看着墨燃朝自己走来，脚步快得像是要扑过来似的。
墨燃几步就冲到了办公桌前，他伸手捧住楚晚宁的脸，低头就吻了上去。
他们下午刚吃了华夫饼，上面抹了巧克力酱，挤了奶油，还撒了棉花糖。谁能想到，看起来清冷禁欲的楚晚宁，居然有这么重的甜食瘾。现在楚晚宁的唇齿间全是牛奶巧克力的甜香，是墨燃想了无数次的味道。
楚晚宁发出一声细碎的惊喘，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前倾，双手摸索着抓住墨燃的肩膀，慢慢软了下来。墨燃把他搂进怀里，姿势笨拙又别扭，却舍不得松开半分。直到吻得两人都喘不过气，他才猛地跳上办公桌，跨到另一边，把楚晚宁按在墙上，又追着那被吻得微肿的唇瓣咬了上去。
不知道吻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只有几分钟。墨燃早忘了时间，整个人都泡在楚晚宁的气息里，醉得一塌糊涂。
突然，脚踝传来一阵刺痛。
“嘶！”墨燃疼得一哆嗦，牙齿不小心咬到了楚晚宁的下唇。楚晚宁闷哼一声，墨燃赶紧松口，脑子里却悄悄记下了这个小细节。
他抬头往下看，只见那只下午蹭过楚晚宁下巴的奶猫，正用小爪子挠他的脚踝，还歪着脑袋看他，像是在闹脾气。
“死猫！”墨燃把火气撒在猫身上，却听见楚晚宁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软乎乎的，像羽毛似的拂过墨燃的耳朵。他瞬间就忘了脚踝的疼，跟着笑出声来。
“晚宁。”他贴着楚晚宁的耳朵，声音沙哑得厉害，“晚宁，晚宁……”
“墨燃。”楚晚宁回应着他，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亲昵和纵容。
墨燃真想尖叫出声，把满心的欢喜全喊出来。
“你该——”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喉结滚了滚，忽然伸手圈住楚晚宁的腰，用力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温热的气息贴在楚晚宁左耳侧，声音轻得像羽毛扫过心尖。
“你该让我再亲一次。”
楚晚宁猛地抬手，掌心死死抵住墨燃的胸膛，用力一推。墨燃后背撞在桌沿上，发出闷响，抬头时正撞见楚晚宁泛红的耳根，还有微微蹙起的眉，以及那抹像浸了血的唇色。
楚晚宁眨了眨眼，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墨燃忽然觉得，或许他们真的有大把时间，可以耗在这里。
可不行。
不行。
“就现在，”他的目光黏在楚晚宁脸上，舍不得移开半分，“就现在，再亲一次。”
楚晚宁抬起手，掌心对着他，像是要挡开什么：“我们——”
“——该走了。”墨燃截住他的话，忽然又问，“你一个人住？”
楚晚宁愣住了，唇瓣抿成一道紧绷的直线，过了好半天才点头：“是。”
“太好了。”墨燃低笑一声，撑着桌沿站起身，伸手扣住楚晚宁的手腕，拽着他就往门口走，“走，去你家。”
“墨燃——”
楚晚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燃拽着撞进怀里。温热的唇堵上来，把剩下的话全咽进了喉咙里。看着怀中人渐渐软下来的肩颈，墨燃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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