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刚睁开眼就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在于,墨燃居然还窝在他身边,安安稳稳地睡得熟,连一根手指都没碰他。
他侧头看过去,发现墨燃的脸颊和额头都比平时红得厉害,身子还在薄毯底下轻轻打颤。楚晚宁屏住呼吸往前挪了挪,生怕吵醒人,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滚烫的温度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得他一缩。
他皱着眉把毯子往上扯了扯,裹紧墨燃的肩膀,才蹑手蹑脚地滑下床,动作轻得像一片飘着的云。墨燃睡得沉,半点没察觉。
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快到正午时分,踏仙君才终于醒了。
他是被脑子里炸开的剧痛弄醒的,像是有无数被邪祟附了身的石子,正一下下撞在他的天灵盖上。眼睛还没睁开,低低的呻吟就先从喉咙里滚了出来。
他在床上瘫了好一会儿,才皱起眉头——他怎么会生病?
他可是踏仙君啊!翻手就能移平山岳、踏碎城池的踏仙君!区区风寒小病,也配沾他的身?
“我早说过,别在暴雪天去给你那破园子搭围栏。”
楚晚宁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没提其实那活儿本该是他去做,墨燃是怕他冻着才抢着替了他。一只微凉的手按在他肩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你昨天做的吃食我热过了,坐起来吃点。”
踏仙君在心里默数到十,强行稳住丹田内的灵力,压下翻涌的恶心感,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可一睁眼,整个世界都在原地打转,模糊得像蒙了层水雾。
那个墨宗师到底是怎么搞的?把他的身子糟践成这副德行!
他没忍住又低哼了一声,却还是硬撑着挺直了背。楚晚宁正坐在床边,把客厅里的小矮桌搬了过来,脸上的神情冷硬得跟块冰似的。
“本君……”他本想硬撑着说自己没事,话到嘴边却突然变成了剧烈的咳嗽,震得胸口都发疼。楚晚宁立刻伸手按住他的肩,渡了一缕温和的灵力过去,帮他稳住气息。
“来,喝茶。”等咳嗽平息下来,楚晚宁递过一杯热茶,“慢点喝,还烫,能润润你的嗓子。”
踏仙君狐疑地盯着那杯子,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他家晚宁做饭是指望不上,但泡茶还算有点本事。他抿了一口,是洋甘菊混着蜂蜜的味道,甜丝丝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让他眯了眯眼。没几口就见了底,他把杯子递回去,嘴硬道:“晚宁不必操心,本君无碍。”
好不容易能跟楚晚宁单独待一天,他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病了。
“胡说什么。”楚晚宁摇了摇头,嘴角却勾出一点无奈的笑意,“你都烧得浑身发抖了,还嘴硬。”
楚晚宁把杯子放好,起身把床头的枕头拢成一团靠在墙根,推着踏仙君往后靠。这待遇简直跟哄小孩子一样!踏仙君气得牙痒,却没力气挣扎,只能被他摆弄着靠好。
“喏,趁热把汤喝了。”楚晚宁端过托盘上的瓷碗,指尖注入一缕灵力,把凉了些的汤重新温到适口的温度。他舀起一勺递到踏仙君嘴边,却见这人满脸嫌弃地别开脸。
僵持了好一会儿,踏仙君才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却故意把脸扭向一边,从头到尾都不肯看楚晚宁一眼。
真是个别扭的傻小子。
一碗汤喝完,楚晚宁又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微凉的掌心贴在滚烫的皮肤上,瞬间缓解了几分胀痛。踏仙君舒服得喟叹出声,楚晚宁却“啧”了一声,把手收了回去。
“别……”踏仙君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语气带着点命令的强硬,却又藏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手放着,舒服。”
“躺好,我去拿退热的东西。”楚晚宁拍了拍他的手背,等踏仙君乖乖躺平,才倾身下来,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将一缕治愈灵力直接渡进皮肤里,转身出了房间。
踏仙君的时间感彻底乱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过去了一会儿。等楚晚宁回来时,先逼着他喝了一碗苦得他皱眉咧嘴的药汁,又递来一颗糖。
踏仙君本想抗议——他又不是楚晚宁,才不需要这种哄小孩的玩意儿。
可身体却比脑子先动了,他乖乖张开嘴,任由楚晚宁的指尖擦过他的唇瓣,把糖喂了进来。楚晚宁多久没这么仔细地照顾过他了?被自己心爱的人放在心上疼着,原来是这种感觉,像揣了团暖融融的棉花,软得一塌糊涂。
楚晚宁的手顺着他的肩膀滑到颈侧,轻轻揉捏着,踏仙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脖子早就酸得厉害。等他平躺下,楚晚宁又把一块浸了温水的毛巾敷在他额头上,温度比他的体温低些,刚好压下了那股钻心的胀痛。
“楚晚宁……”踏仙君闭着眼,声音带着点黏糊糊的鼻音。他本来还想着今天能跟楚晚宁做点有意思的事,结果全耗在养病上了,可心里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楚晚宁握住他的手,轻声应道:“我在,怎么了?”
“本君的一天都白费了……”踏仙君叹了口气,嘴角垮得能挂个油壶,眼尾都有点泛红。楚晚宁也跟着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先把病养好,下次再补回来就是了。”
“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楚晚宁把托盘收拾好,掀开被子躺到他身边,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