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窗棂时，楚晚宁正窝在墨燃怀里。墨燃正用毛巾给他擦那头如月光织就的白发，指腹顺着发丝的纹理轻轻按压，擦得他眼皮都快耷拉下来。
忽然楚晚宁开口，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刚醒似的懵：“生日是什么？”
墨燃擦头发的手猛地顿住，毛巾还缠在那缕银发上。他愣了两秒，目光越过楚晚宁的头顶，盯着对面墙壁上的挂画发呆，好半天才低头看向怀里人的发顶：“你再说一遍？”
楚晚宁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错愕，只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便又重复了一遍。
“生日是什么？”
墨燃彻底僵住了，指尖的毛巾滑落在楚晚宁肩头，他低头看着那团柔软的白发，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这都活了几千年的人了，居然连生日都不知道？
他沉默得太久，久到楚晚宁都察觉到不对劲，肩膀微微绷紧，后背也拱了起来，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墨燃？”
“我在我在！”墨燃回神，赶紧把毛巾捡起来，重新顺着他的发丝擦，“就是有点意外。怎么突然问这个？”
楚晚宁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午后散步时沾染的暖意：“下午出门时路过一家咖啡馆，外面聚了一小群人。人不多，可身上的欢喜气特别浓，围在一个坐蛋糕前的人身边拍手，还唱着什么歌，叫……祝你生日快乐？”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那画面说不上多热闹，却看着很舒心。可我突然发现，‘生日’这两个字，我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
墨燃“嗯”了一声，把毛巾随手搭在床沿，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宽齿梳。他捏着梳子的柄，小心翼翼地插进楚晚宁的发丝里，慢慢梳开缠在一起的发结，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琉璃。
“你从来没听过‘生日’？”墨燃一边梳，一边好奇地问。他瞥见楚晚宁舒服得往他怀里又缩了缩，脑袋还跟着梳子的节奏轻轻晃，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没有。”楚晚宁摇摇头，“应该又是我不懂的凡人习俗。”
“答对咯！”墨燃低笑出声，指尖顺着梳开的发丝滑到发尾，轻轻捻了捻，“不过我还挺惊讶的，连神仙都没有生日吗？我还以为万物生灵都有个生辰呢。”
楚晚宁把脑袋往后仰了仰，刚好能倒着看见墨燃的下巴。他眨了眨眼，睫毛扫过墨燃的手腕：“和名字一样？那按字面意思，就是出生的日子？”
“聪明。”墨燃笑着把他的脑袋按回去，继续梳剩下的几缕发丝，“生日就是庆祝你出生的日子，每年都过。凡人一般会和家人朋友聚在一起，吃好多爱吃的东西，还要吃蛋糕。”
“蛋糕？”楚晚宁猛地直起身子，眼睛都亮了。
墨燃被他逗笑，把梳子放回床头柜，揉了把他的头发：“对，蛋糕。”
楚晚宁从他怀里退出来，跪坐在床上，转过身仰头看着墨燃。他胳膊搭在墨燃分开的膝头，眉眼舒展，浑身都透着股放松的软劲儿，看得墨燃心头发热，恨不得把人直接裹进被子里藏起来。
可楚晚宁的眼神很快就暗了下去，他低下头，声音也轻了：“神仙没有生日的。”
“为什么？”墨燃的心跟着一沉。
“我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生的，甚至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生’出来的。”楚晚宁往身后挪了挪，屁股坐到自己脚后跟上，眼神飘向窗外的暮色，像是穿过了千年时光，“太久了，久到我都忘了自己活了多少个年头，那些最早的记忆早就被时间磨成了灰。”
墨燃看着他眼底的茫然，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他知道楚晚宁又陷进那些模糊的旧时光里了，像是掉进了时间的深潭，越坠越深，离他越来越远。
每次这样的时候，墨燃只需要碰一碰他，就能把人拉回来。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贴上楚晚宁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贴上去的瞬间，那双失神的眼睛里重新亮起了光。楚晚宁眨了眨眼，看向他，墨燃笑了笑，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苹果肌，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渗进他微凉的皮肤里。
楚晚宁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整个人都往他的掌心蹭，像只被顺毛的猫。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靠了好一会儿，墨燃看着怀里人的睡颜，忽然灵光一闪。他摩挲的拇指停了下来，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捧着楚晚宁的脸，指腹轻轻蹭着他的下颌线。
“我们可以给你一个生日。”
楚晚宁半睁的眼睛“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神里还带着没散的懵。
“什么？”
“给你过生日啊。”墨燃笑着重复，语气里满是笃定，“把凡人那套都给你安排上，聚会、好吃的、蛋糕，还有唱生日歌，等你吹完蜡烛就许愿。”
他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楚晚宁的鼻尖，呼吸都缠在了一起：“许个愿。”
“许愿？”楚晚宁被他凑得近了，眼睛都变成了斗鸡眼，“许什么愿？”
“对着蜡烛许愿啊。”墨燃被他这副样子逗得直笑，指尖戳了戳他的鼻尖，“吹蜡烛前许个愿，据说就能实现。”
“是这样吗？”楚晚宁皱起鼻子，一脸认真地反驳，“这不就和对着流星许愿一样？不是所有流星都有灵力的，得是那种带着星核碎片的——”
墨燃没等他说完，直接低头吻住了他的唇。这个吻很轻，带着笑意，像羽毛拂过心尖，把楚晚宁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墨燃！”楚晚宁被他亲得脸颊通红，连耳尖都染上了粉色，语气里带着点恼，却又没什么威慑力，“你怎么能突然……”
“我就亲了，怎么着？”墨燃笑着又啄了两下他的唇，鼻尖蹭着他的额头，“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接着跟我掰扯流星有没有灵力，要么聊聊明天给你过生日的事。”
楚晚宁抬头瞪了他一眼，可眼神里没什么火气，反倒带着点委屈。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可我连自己什么时候生的都不知道……怎么过生日？”
“这有什么要紧的？”墨燃松开捧着他脸的手，伸手指向床头柜上的日历，“就明天！八月九号，以后每年的八月九号都是你的生日！”
楚晚宁眨了眨眼，抬头看他：“八月九号？”
墨燃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把那缕白发揉得乱翘：“对，八月九号。”
“八月九号。”
楚晚宁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像是含了块糖在舌尖，细细品味着这几个字的分量。他微微偏开莫然扶在他肩上的手，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日历上，那双素来锐利的眼睛死死钉着那个从此属于他的日期。
他没再说话。
换作旁人说不定要急了，但莫然太了解他了，只是安静地等着。
下一秒，楚晚宁脸上那副沉思的神情忽然柔和下来，像是有团藏在冰面下的火悄悄燃了起来，顺着血管烧得心脏都跟着发烫。他弯起嘴角，轻轻闭上眼，终于肯承认——这是他的，莫然给的这份礼物，确确实实属于他。
一个生日。
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生日。
“可我不是那天出生的。”楚晚宁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莫然一下子笑出了声，胸腔都跟着发颤。他伸手捧住楚晚宁的脸，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楚晚宁乖乖地凑过来，那双鎏金般的眼眸里盛着的温柔，只给他一个人看。
“那又怎么样？”莫然学着他的样子回呛回去。
楚晚宁展颜一笑，亮得像盛了整个银河。
“是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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