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之巅的人没有不喜欢墨燃的，这简直是刻在山规里的常识。
谁能拒绝这样一个男人呢？身形挺拔，眉眼俊朗，笑起来的时候连眼角都浸着暖意，晒成蜜色的皮肤像是把满山的日光都揉进了肌理里。他天生就带着一种亲和力，往那儿一站，弟子们便不由自主地围上来，就为了看一眼他笑时露出的梨涡，听一句他低沉悦耳的嗓音，或是蹭一下他那能让人骨头都酥了的轻笑。
就像此刻，他正被围在山门口笑呢。
楚晚宁刚收了一套流云剑法的剑势，指尖还沾着晨练出的薄汗。他的师尊明明比早课时间早到了五分钟，却连山门都没踏进来，就被乌泱泱围上来的弟子们堵在了原地，连挪步的空隙都没有。
“微雨师尊，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师尊生辰快乐！”
此起彼伏的贺声撞进耳朵里，楚晚宁皱了皱眉，收剑入鞘，抬手擦了擦下颌的汗。师尊的魅力也太离谱了，不过是生辰，怎么全山上下都知道了？还一个个都凑上来凑热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觉得心口莫名发紧，连呼吸都滞了半拍。他想说服自己只是嫉妒墨燃能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可又隐约觉得没那么简单。这种没来由的情绪让他烦躁，又忍不住唾弃自己——不过是师尊人缘好，他犯得着这么别扭吗？
那边的弟子们可没他这么多弯弯绕绕，一个个抢着把礼物往墨燃怀里塞：
“微雨师尊，这是我绣的香囊，您戴在身上能安神！”一个女弟子举着个绣满兰花的锦袋，脸都红透了。
“师尊，我给您带了刚出炉的肉包，您尝尝！”另一个弟子踮着脚，把竹篮往墨燃怀里递。
“还有我的！这是我托山下的铺子做的牛皮糖，您肯定爱吃！”
越来越多的小物件堆在墨燃怀里，他却没半点不耐烦，笑着摆手道谢，声音温和得能滴出水来：“你们这群小家伙，何必费这么多心思给我准备礼物。”
那笑声落在楚晚宁耳朵里，像晨间的山涧溪水，又像春日的暖风吹过，连他刚才因为早起练剑而紧绷的肩颈都跟着松了些。他晃了晃神，才惊觉自己居然在走神听师尊笑，顿时耳根一热，暗骂自己不知礼数，赶紧把视线钉回手里的长剑上。
好在墨燃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异常，还在和弟子们说笑。可就在这时，一声轻嗤从人群外传来：“既然嫌麻烦，不如把这些礼物都退了？”
弟子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地转身行礼：“尊主！”
只有墨燃没端架子，笑着伸出胳膊，把刚走过来的小个子男人搂进怀里：“阿蒙，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这些都是小家伙们的心意，我怎么舍得退。”
被他称作阿蒙的薛蒙炸了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梗着脖子挣了挣：“谁让你叫我阿蒙的！还有，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早课都要迟到了，你还在这儿和他们瞎闹，你的弟子们都等着呢！”
楚晚宁也跟着行了礼，等他抬起头时，正好看见墨燃伸手去揉薛蒙的头发，被薛蒙一巴掌拍开，两个人闹得像山脚下偷摘果子的少年。
“好了好了，不闹了，这就去上课。”墨燃笑着松开手，刚要往山门里走，却被薛蒙叫住了。
“等等。”
墨燃疑惑地回头，就见薛蒙的脸涨得通红，像是憋了半天，才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小的玉坠，往他手里一塞，声音细若蚊蚋：“生辰……生辰快乐，哥。”
墨燃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紫水晶，一把扑过去抱住薛蒙，激动得声音都发颤：“阿蒙！你居然给我准备了礼物！”
“谁给你准备了！就是……就是路过铺子顺手买的！你赶紧松开我！”薛蒙在他怀里挣扎，那张平日里总是端着的尊主脸，此刻红得能滴血。
“我就知道阿蒙心里有我！哥太感动了！”
“谁心里有你了！快撒手！丢死人了！”
楚晚宁站在剑坪上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勾了勾。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居然也冒出个念头：不然……我也给师尊准备个礼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毫不犹豫地掐灭了。除了给怀罪师哥送过东西，他这辈子还没给别人送过礼，更别说这种带着心意的生辰礼了。他看着那些弟子送的香囊、肉包，哪一样是他能做得出来的？更别说送礼物这种事，万一师尊多想了怎么办？要是看穿了他藏在心里的那点心思……
他越想越觉得羞耻，耳根都烧了起来，赶紧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拍散，就像猫爪子拍碎蛛丝那样干脆。
算了，师尊收了这么多礼物，不差他这一份。他向来嘴笨，不会说话，就算送了礼物，师尊也未必放在心上。再说了，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会互送生辰礼，他和师尊不过是师徒，送礼物岂不是越界了？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阿宁。”
楚晚宁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师尊居然叫他的小名？他刚才走神的时候，墨燃已经摆脱了薛蒙，走到了剑坪上，正笑着看向他。
他赶紧低下头行礼，却没发现自己的耳朵已经红透了。墨燃是最近才开始叫他“阿宁”的，每次听到这两个字，他都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麻又痒，像是被人突然抱住了似的。他不敢深究师尊为什么突然这么叫他，更不敢去想这称呼里是不是藏着别的意思——他怕自己想多了，最后落得个自作多情的下场。
心口那些乱糟糟的情绪缠得他脑子发懵，以至于开口时竟结结巴巴起来："师、师尊……"
话音刚落，他就懊恼地皱起眉。该死，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墨燃紫色的眼眸软了下来，声音放得很轻："抱歉，吓到你了？"
"没、没事。"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忍不住闷声吐槽——分明就只有我一个人不对劲，怎么能叫没事。他恨不得把发烫的耳朵按进冷水里，更想把那颗快撞破胸膛的心脏按回原位。为什么就不能把情绪藏得稳一点？
"哎，你脸怎么这么红？"
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伸过来，眼看就要碰到他的额头，他猛地往后一跳，像只炸了毛的猫。
墨燃皱起眉，语气里带着点担忧："真有点烫……"
"墨燃！你又欺负你那可怜的徒弟是不是！"
"我哪有！"墨燃猛地回头，对着自己的堂弟怒目而视，"你少血口喷人！"
两人瞬间吵成一团，唾沫星子都快溅到对面的柱子上。
楚晚宁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他们忘了刚才那茬"疑似发烧"的事。他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他家师尊就是这样，永远精力旺盛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可那份藏在跳脱底下的关心，又让人没法真的生气。
他总是忍不住吐槽墨燃能不能成熟点、细心点，可话刚出口就后悔——还不是怕这毛躁的家伙又捅出什么娄子。
大概没人知道他有多珍视这位师尊。谁都觉得楚晚宁冷硬又难相处，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墨燃以前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当初两人也不会天天掐架，墨燃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不耐烦。还好，那些都过去了。
经历过那么多事，他们的关系终于缓和了。楚晚宁常想，哪怕现在自己只是师尊众多徒弟里的一个，只要能被墨燃放在心上，也就够了。可这种念头刚冒出来，那些拼命压下去的情绪就会像破了笼的蝴蝶，密密麻麻地撞在他心上。
他对师尊的心意，好像早就超出了师徒的界限。
"算了算了，跟你这只孔雀吵得我都饿了。"墨燃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徒弟们，脸上又堆起灿烂的笑，"行了，该上课了。师尊给你开小灶，让那傻小子看看，我哪是在欺负人？"
"嗯。还有师尊……"
"嗯？"
楚晚宁没忍住，嘴角又往上翘了一点，声音轻得像羽毛："生日快乐。"
墨燃猛地转头看他，紫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阿宁……？"
这声"阿宁"让楚晚宁瞬间僵住，他猛地转过身，声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我说生日快乐。要是不喜欢，就当我没说过。"
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肯定又显得疏远了，可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头那股又酸又慌的情绪。是不是太冒失了？他和师尊明明还没熟到能说这种话的地步……
"喜欢！当然喜欢！"墨燃的声音突然拔高，紧接着楚晚宁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揽进了怀里，撞进对方结实的胸膛。
"师、师、师尊，成何体统！"他挣扎着想推开，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墨燃压根不理会他的抗议，直到怀里的人不再扑腾，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特别喜欢听你说生日快乐，阿宁，再说一遍好不好？"
楚晚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生、生日快乐，师尊。"
墨燃立刻笑开了花，像只得到了骨头的大狗，楚晚宁甚至能脑补出他身后有条灰黑色的尾巴在疯狂甩动，快成了道残影。
这下楚晚宁的笑容彻底绷不住了，眼里的温柔翻涌得像要溢出来。没办法，谁能不喜欢墨燃呢？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好了，干劲十足！开始上课！先把剑招练一遍，我挨个点评，之后再实战对练，把今天教的招式都用上……"
"是，师尊！"
听着徒弟们响亮的应答声，楚晚宁垂下眼，看着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谁都喜欢墨燃。
正因为这样，他才不能靠得太近。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能停留在师徒这一步。至少现在的相处已经很好了，墨燃会单独纠正他的剑招，手把手地帮他调整姿势，温热的指尖碰到他皮肤的时候，楚晚宁甚至会忍不住想，如果被这人按在身下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猛地打了个寒颤，指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墨燃大概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问过好几次他是不是不舒服，他都硬着头皮说没事。可每次墨燃的手碰到他，他就觉得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样，又羞又慌。
这大概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楚晚宁忍不住自嘲，墨燃只是对徒弟好而已，哪有什么特别的。他怎么就这么贪心，连这点温柔都要当成偏爱？
他唾弃自己的龌龊心思。明明好不容易才和师尊缓和关系，要是让墨燃知道他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些见不得人的念头，会不会又回到以前那种针锋相对的日子？
他在师尊眼里，不过就是个普通徒弟罢了——
"阿宁！你也在这儿吃饭？"
楚晚宁猛地抬头，眼睛都瞪圆了："师尊！"
墨燃笑得露出了梨涡，手里端着个堆得满满当当的托盘，撑着桌子凑近他，紫色的眼眸里闪着光："好巧啊！"
"师尊……我们本来就在孟婆堂吃饭啊。"
"……哦对。"墨燃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那……阿宁介意我坐这儿吗？"
"不、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楚晚宁低下头，扒拉了一口碗里的米饭，耳朵又悄悄红了。
墨燃咧嘴笑了一声，端着餐盘和白天收的一堆贺礼零食往桌上一放，刚要坐下，就见楚晚宁撑着桌沿要起身。
“你去哪？”师尊突然开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我先回去了。”楚晚宁声音压得低低的，“师尊你安心用饭吧。”
“阿宁。”墨燃伸手扣住他手腕，方才还挂着笑的唇线瞬间绷直，“不用走。”
楚晚宁没说话。
“我没赶你走的意思。”
他还是沉默着，怕一开口就会泄露出自己那点没由来的局促。
“师尊想让你留下。”
这话一出，楚晚宁脸上就不是泛红那么简单了，简直像头顶炸开一团烟火，整张脸烧得发烫。他僵硬地转回身，动作跟自己平时攒零件拼的小木偶似的，一板一眼地坐回原位。
见他坐下，墨燃立刻又笑开了。
那笑容太真，楚晚宁看得愣了神，眼神不受控制地陷了进去。等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颊已经烧得快冒烟，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师……师尊？您找我有事？”
“唉，师尊就不能疼疼自己的宝贝徒弟？”墨燃瞥了眼他餐盘里孤零零的清炒白菜和豆腐汤，“就吃这个？能饱吗？”
“够了……”
“够个屁！”墨燃故意板起脸，手指点着他的额头训道，“你都瘦成竹竿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吃点怎么行！”
“可是我……”
“来，拿着这个！”墨燃扒拉过一堆零食，“我知道你吃不了太辣的，这些都是不辣的，我收了一堆，分你一半。”
“不用了……这些都是给您的生辰礼，我不能要。”
“什么给我的，我说分你就分你！”墨燃把一包奶黄包塞到他手里，“今天我生辰我说了算！再说了，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你陪我一起，总不能让师尊孤零零过生日吧？”
见楚晚宁还在犹豫，墨燃干脆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小狗眼神，撅着嘴道：“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啃零食？吃饭就得有人陪着才香啊。”
楚晚宁被他缠得没辙，又瞥见那堆零食里混着自己最爱的荷花酥，心里那点坚持瞬间动摇了。理智告诉他该恪守礼仪拒绝，可舌尖已经开始回味荷花酥的甜香——他好像确实很久没吃过了。
墨燃像是看穿了他的纠结，撑着下巴笑出声：“这样吧，你陪我吃东西，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当是报酬了，行不行？”
这话倒是把楚晚宁从两难里拉了出来，他抬眼看向墨燃，轻轻点了点头。
“咱们聊了半天我的生辰，那你的生辰呢？”
楚晚宁猛地愣住，眉梢都惊得挑了起来：“师尊……您想知道我的生辰？”
“那可不！”墨燃一脸理所当然，“我知道好多人的生日，偏偏不知道自己宝贝徒弟的！前几天我问了一圈，居然没人知道，咱们死生之巅还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楚晚宁眼神飘向别处，小声道：“不算什么秘密，我只是……不过生辰罢了。”
墨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他眼底的紫黑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为什么？”
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楚晚宁后背莫名一凉，慌忙解释：“不是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是觉得没人配给我过生日！”
话刚说完，他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为什么要急着解释这个？可方才墨燃的眼神太沉，让他莫名怕对方又误会自己清高孤傲，毕竟从前两人就是因为这点闹了不少矛盾。
“阿宁……”
“我小时候就不过生辰。”楚晚宁声音放柔了些，“怀罪师父说这些都是凡尘俗念，会绊住修行的脚步，要想超脱就得斩断这些虚妄的欲望。不过我真的不介意，过不过都一样的。”
墨燃的眼神却更沉了。
楚晚宁攥紧了衣角，又有点后悔自己说多了——他总是摸不透师尊的心思，生怕哪句话又说错了。
“阿宁。”墨燃的声音低得像叹息。
“嗯？”
“师尊觉得，你值得被好好庆祝。”
“什……什么？”
“我说，你值得。”墨燃转过脸，脸上又带上了笑，只是那笑意里藏着点说不清的心疼，“要是你以前觉得自己不值得，那是他们眼瞎。所以……能不能告诉师尊，你生辰是哪天？”
楚晚宁垂下眼。他不是不想说，只是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把生日当成不存在的日子，突然要告诉别人，总觉得有些别扭。
可要是不说……墨燃会不会又觉得自己清高疏离？
正纠结着，一只温软的手突然托住他的下巴，轻轻往上抬。楚晚宁吓了一跳，抬头撞进墨燃那双紫黑色的眼眸里，那里盛满了温柔，还有点小心翼翼的怜惜。
“好不好？”墨燃放软了语气，跟哄受惊的小猫似的。
楚晚宁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轻轻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对上墨燃的眼神又莫名卡了壳，他慌忙别过脸，小声嘟囔：“是……是八月份。”
墨燃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楚晚宁坐在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一直守口如瓶惹恼了对方，踌躇半天，才像挤牙膏似的憋出一句："八月……九号。"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连他自己都怀疑墨燃能不能听见。可他实在没脸再说第二遍——好像自己多矫情似的，竟然要缠着师父要生日祝福。
"那……"墨燃像是刚从怔愣里醒过来，声音慢腾腾的，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么早？那不是已经过了？我居然连……"
"没关系的，师父。"楚晚宁赶紧开口，想把这事揭过去。
"怎么没关系！"墨燃一下子坐直了，"生日就得有生日的样子！今年八月咱们补个大的，我说到做到！不过现在先凑活凑活，给你补点小玩意儿……"
说着他就探身去扒拉桌角那堆小山似的礼物。楚晚宁又想拒绝："真的不用了师父，我其实……"
"找到了！"
楚晚宁的话卡在喉咙里，眨了眨眼。
墨燃举着东西笑弯了眼，两个梨涡都露了出来，活像偷吃到糖的小孩："小玩意儿，补上回没给你过的生日。"他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瓶豆奶、几颗奶糖，还有两块莲蓉酥，"我见过你偷偷藏着吃，虽然次数不多，但知道你喜欢甜的。"
"师父……"楚晚宁的脸瞬间烧了起来。那些偷偷摸摸躲在偏殿啃糖的画面突然冒出来，活像被抓包的小学生。
"喜欢甜的怎么了？"墨燃笑得更欢，晃了晃手里的豆奶，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秘密，"我也喜欢喝豆奶，咱们俩是一伙的。"
楚晚宁彻底说不出话了。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温柔，不过是个生日而已，何必大费周章。可心里那股酸涩又发烫的感觉却压不住，鼻尖也跟着泛酸——除了怀罪大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过生日，更是死生之巅头一个记着他生日的人。
墨燃眼尖，抬手就用拇指蹭掉他眼角刚冒出来的泪："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
"没、没事。"楚晚宁赶紧别过脸，把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去，努力摆出一副冷静的样子，"多谢师父。不过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您还是留着自己……"
"瞎说什么呢！"墨燃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拿着！"
"可是——"
"而且明年我还要给你送更好的！"墨燃没等他说完就打断，见他还要推拒，干脆板起脸，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硬，"听话，拿着。这是师父的命令。"
楚晚宁皱着眉犹豫了半天，还是接过了东西，小声道了句："谢谢……"
"这就对了！"墨燃瞬间又笑开，露出一口白牙，"我是你师父，这不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这句话像团小火星，直接把楚晚宁刚降下去的热度又烧了起来。从脸颊到耳根都烫得厉害，整个人像被浸在暖融融的阳光里，连骨子里那点常年不散的寒气都被烘得软了。他心里好像有个声音要冒出来，却又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楚晚宁低下头，从自己的布包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墨燃面前。
原本靠在椅背上的墨燃猛地坐直了："嗯？"
"我也有东西给你。"楚晚宁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脸肯定已经红透了，"给你的……生日礼物。"
墨燃先是愣了一下，眼睛瞪得圆圆的，接着低头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是个粉嘟嘟的寿桃包，还有几个糯米糍，外加一瓶豆奶。那寿桃包是他特意找孟婆堂定制的，本来想自己做，可他知道自己那点手艺，别把面揉成疙瘩就不错了。
"是新出的口味……"楚晚宁小声解释。
墨燃眼睛一下子亮了，刚才的怔愣一扫而空："我还没尝过这个！"他接过东西，随手拿起一个糯米糍往楚晚宁的那个上一碰，两个圆滚滚的团子居然粘在了一起，活像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哎呀，粘成爱心了！"墨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既然它们粘在一起了，那咱们俩也要粘在一起……"
"师父！"楚晚宁的脸烧得能煎鸡蛋，赶紧把自己的糯米糍拽回来，别过脸不去看他，心里却在狂喊——别突然说这种话啊！
他别扭地举起手里的豆奶，努力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要庆祝的话，就用这个碰杯吧。规矩点。"
话里带着点嗔怪的意味，可墨燃一点都不恼，反而笑得更欢了："好好好，听你的。"说着举起自己的豆奶，轻轻碰了下他的瓶子，"干杯！"
"干杯……"楚晚宁低下头，遮住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墨燃。看他那双紫水晶似的眼睛，看他高挺的鼻梁，看他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嘴唇。能看到这样的笑容，还是因为自己……楚晚宁忍不住也弯了弯嘴角。
刚才被他压下去的那句话，这次终于在心里清晰地冒了出来：
我好像……真的很开心。
他没法再否认了。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沉迷温情很不像话，可这一刻他不想再绷着了。就这一次，他想承认自己喜欢和墨燃待在一起，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生日，甚至偷偷盼着以后还能有更多这样的时刻。
"好吃！太好吃了！"墨燃把豆奶往桌上一顿，嚼着糯米糍冲他笑，"以后咱们常这样，好不好阿宁？"
楚晚宁的心跳漏了一拍，轻轻应道："嗯……我、我愿意的，师父。"
楚晚宁觉得自己真是贪心。一想到能在生辰这天，真真切切接住墨燃的爱意和关心，心脏就不受控制地轻颤，连带着指尖都泛起麻痒的期待。可哪怕只是能和墨燃一起过这个生日，就足够让他胸腔里软成一滩温水了。
尤其是墨燃做这些全是发自本心，他本就是这样温柔热忱的人。
楚晚宁垂下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沿。墨燃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于他而言有多重要，重到快要撑破他冰封多年的外壳。
他好想把这份心意说出口，又怕话说得太直白，反倒显得突兀怪异。纠结半晌，也只憋出一句：“墨燃……生、生日快乐。”
“师尊也快乐，算是补过的生辰。”墨燃笑得眉眼弯弯，“还有，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嗯……”楚晚宁猛地低下头，端起桌上的豆浆抿了一口，借着杯沿挡住自己泛红的耳尖和那点藏不住的柔软笑意。
“对了师尊！还有件事！”
“嗯？”
“别忘了许愿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楚晚宁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别扭。
墨燃笑了，是那种像盛夏晚风一样清爽的笑声：“我知道师尊不是小孩，但许愿又不分年纪嘛！”他对着楚晚宁眨了眨眼，眼底盛着细碎的光，晃得楚晚宁呼吸都顿了半拍，“反正我要许的。”
“那……好吧。我也许一个。”
墨燃立刻凑了过来，眼里满是好奇：“阿宁要许什么愿？”
楚晚宁浑身一僵，下意识绷紧了后背，生怕自己藏了多年的心思被看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先一步炸毛似的喊了出来：“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更不能告诉你我许的是什么，万一真的说了，不仅愿望不会实现，你说不定还会厌恶我……
“好好好，不说不说。”墨燃连忙举手投降，眼底的笑意却没减，“不管是什么愿望，我都希望我们俩的心愿都能实现。”
看着墨燃璀璨得像星光汇聚的笑容，楚晚宁心底那点深埋的怯懦忽然松动了。他轻轻点了点头，连带着耳尖的红晕又深了几分。如果生辰愿望真的能成真，他别无所求，只要能一直维持这样和墨燃贴近的距离就好。他只盼着往后还能多些这样的时刻，哪怕只是短暂的相处。
他就像一颗追着太阳的星星，明明知道自己永远抓不住那轮骄阳，可只要能被那点暖意烘着，就足够了。
是啊，人人都喜欢墨燃，他楚晚宁也不例外。所以他不敢奢求太多，能像现在这样和墨燃比肩而坐，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幸运了。
楚晚宁清楚自己的性子，冷硬又孤僻，像把常年浸在冰里的刀，谁靠近都会被割伤。他早就做好了做一颗孤星的准备，注定要在黑暗里独自轮转。可偏偏能和墨燃这轮骄阳同处一片星空，哪怕只有片刻，也足够他感激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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