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简直是灾星附体。
楚晚宁瘫在办公椅上,手里的试卷翻来覆去就是改不下去。其实也不急,期末成绩这周内提交就行,但他向来是系里出了名的改卷快枪手——毕竟除了改卷,他也没别的事可做。
墙上的挂钟慢悠悠地走着,离学年最后一场会议还有段空闲。他终于忍不住了,拉开桌底最右边的抽屉,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半开的牛奶糖袋、迷你蛋糕盒,还有独立包装的点心。楚晚宁撕开一袋红豆酥,捏起一块就往嘴里塞,甜糯的豆沙在舌尖化开,他手已经不自觉伸向第二块。
可霉运还是没放过他。
今早他居然睡过了九个闹钟——往常第五个响他就能爬起来。慌乱中在出租屋翻箱倒柜,最后赶了趟从没坐过的晚班地铁,结果又因为早高峰改道晚点二十分钟。到学校时比平时晚了整整一个小时,唯一的安慰是八点的课已经考完期末,不用顶着几十道好奇的目光臊得慌。
直到坐进办公室他才发现,存着项目申请PPT的U盘落家里了,连他那泡了一整夜的超大杯桂花茶也没带。这场会议是学年收尾,各指导老师要申请下学期的额外经费,他本来打算给机器人社团争取一笔,让所有成员都能去参加全国大学生机器人大赛,不用再像往年那样只派一两个人凑数。今年社团拿了两个冠军,他本来信心十足。
其实没有PPT也能讲清楚,只是少了点正式感,毕竟图表数据摆在那儿更直观。他昨晚熬到后半夜才把PPT改完,连每张照片的位置都调了三遍。
不过薛正雍那家伙估计也不会细看。他俩是发小,楚晚宁来这所大学任教前就认识,薛正雍现在当了校长,总爱往他办公室跑,坐在沙发上跟他唠嗑,全然不顾他正备课改卷。
楚晚宁带的机器人社团规模不大,比隔壁学校的小一半,但他教出来的学生都是硬茬。接手五年,社团稳稳占据全国前三的位置。每次看着学生们拿奖,他心里都有点飘,就是嘴笨说不出来。社团里有两个从本科就跟着他的老成员,现在成了他的研究生助教,一个是薛正雍的儿子薛蒙。
另一个……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老师,您在吗?”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楚晚宁吓得脚一勾,“哐当”一声把抽屉踹上,动静大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门口的人也愣了一下。
“楚老师,您没事吧?”
年轻人的目光扫过桌面,楚晚宁赶紧把没吃完的红豆酥往腿上藏。对方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促狭:“又在偷偷吃零食解压啊?”
楚晚宁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把嘴里没嚼完的豆沙咽下去。那笑声听得他耳根有点发烫,他赶紧压下去。
“墨燃,你有事?”
墨燃是他的另一个研究生助教,前机器人社团社长,薛正雍的外甥,薛蒙的表哥。也是楚晚宁藏在心里好几年的秘密。
从墨燃大一那年第一次走进他的课堂,两人的关系就像过山车。楚晚宁在系里出了名的严,对学生要求百分之百,自己也掏心掏肺,因此并不讨喜。学生们都怕他,选课时能绕开就绕开,只有实在选不到别的课才会来上他的课。办公室里永远冷冷清清,不像别的老师,课间总有学生围过来聊天,选修课的名额更是秒没。
薛蒙从小就认识他,还当过他的家教学生,算是能在他面前放得开的,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有点拘束。师昧、叶忘昔和南宫驷倒不怕他,只是始终客客气气的,保持着师生该有的距离。
只有墨燃不一样。
刚入学那两年,他俩简直是天生的冤家。墨燃从来不怕跟他对着干,哪怕是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他争论算法问题。楚晚宁气得给他布置双倍的作业,他总能按时完成,还次次拿满分。就算被怼得下不来台,下学期还是照样选他的课。
就这么斗了一年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先是每周来一次办公室问问题,后来变成两次、三次,到大四的时候,连非办公时间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有时候墨燃会拎着两份午饭过来,说食堂打多了,硬塞给他一份;有时候他会在办公室门口等,像只蹲点的小狗,看到他来就摇着尾巴迎上来。
墨燃变的不只是态度。
那个从前总踩着上课铃冲进来、脸色苍白又带着倦意的少年,如今竟像春日里绽放的海棠,抽条拔节成了挺拔结实的青年。古铜色的皮肤下是线条流畅的肌肉块,往那儿一站,轻松就能把楚晚宁的身形衬得娇小。
还有件事。从昨天起,墨燃的研究生学业正式结束了,不再是他的助教。
墨燃斜倚在门框上,指尖转着支笔:“没什么,就是过来问问,在我帮你录完最后一批成绩前,还有没有别的要做的?”
楚晚宁皱起眉,指尖在教案上敲了敲:“不必了。你已经不是我的助教,没必要再管这些琐事,今天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我知道不用。”墨燃笑起来,眼角弯出温柔的弧度,“但我想帮你。这几年你教了我那么多,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楚晚宁抿紧了唇,终究没再拒绝。
墨燃是真的长大了。一想到以后教室前排再也看不到那张亮堂堂的脸,楚晚宁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连带着还有点莫名的恐慌。他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生硬地开口:“随便你。我要开个视频会议,有问题等我开完再说。”
“好的楚老师。”墨燃冲他露出个梨涡浅笑,“那我去实验室录成绩,有事随时叫我。”他顺手把办公室门留了道缝,转身走了。
楚晚宁点开笔记本电脑,找到会议链接。这是他第一次用视频会议,心里多少有点没底。往年这种系里例会都是在小报告厅开的,今年是因为薛正雍要带老婆和儿子去旅行一周,庆祝薛蒙毕业,赶不上回学校开会才改成线上。薛正雍本来还邀请了墨燃同行,结果被他拒绝了,说城里还有点事要处理。
楚晚宁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事。墨燃早就跟他提过,开春就要去那家早就谈好的公司入职,既不用找工作也不用面试,能忙什么?不过转念又想,如今墨燃已经不是他的学生,做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了。他们之间的交集,早就该翻篇了。楚晚宁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折腾了半天,点了好几个按钮,会议窗口终于加载出来,开始连接。屏幕上弹出好几个熟悉的脸,看来他是最后一个进会议的。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楚晚宁对着屏幕说。
没人应声。
楚晚宁皱起眉,是不是忘了开麦克风?还是音量调得太低了?
“喂?能听到吗?”他又试了一次。屏幕里的人表情都怪怪的,有的一脸困惑,薛正雍更是笑得拍桌子。
“楚晚宁啊楚晚宁!”薛正雍穿着花衬衫,背景看着像是他家书房,“你这玩笑开得有点突然啊,不过现在可不是时候!”
楚晚宁彻底懵了:“什么玩笑?我没做什么啊。”
“楚老师,”玄机教授开口了。作为英语系主任,他是学校里最受欢迎也最受尊敬的教授,跟看着冷冰冰的楚晚宁倒是挺合得来。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里却藏着点促狭,“你先看看自己的摄像头设置吧。”
楚晚宁眯起眼,仔仔细细扫过屏幕。他以为会看到某个红色的关闭图标,结果什么异常都没发现,直到眼角余光瞥见屏幕左下角有团白色的东西在动。
他往前凑了凑,那团白也跟着凑近。他猛地往后一躲,屏幕里的小东西也同步往后缩。
“不——”楚晚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瞬间又白又红,羞耻得想死。
屏幕上,他的位置被一只奶白奶白的小猫咪占了。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嘴微微张着,像被人抢了小鱼干似的,一脸无辜又惊讶。
他楚晚宁,在全系教授的视频会议上,变成了一只猫。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嗓子干得像砂纸磨过。
“怎么了楚老师,被猫叼走舌头啦?”天琅教授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楚晚宁跟他向来不对付,当年楚晚宁年纪轻轻就评上了教授,还成了系副主任,把资历老的天琅压了一头,这人便总找机会阴阳怪气。
楚晚宁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突然有点庆幸这个鬼滤镜把他脸上的怒气压住了。他气得指尖发抖,偏还要强装镇定,结果一张口就崩了:“我不是猫!”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对着一群教授说自己不是猫?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薛正雍笑得直揉肚子,却还算有良心,没继续调侃:“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是猫。不急,你慢慢调,我们等你。”
“我不会调。”楚晚宁的声音里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他根本不知道这破滤镜是怎么开的,更别说关了。哪个缺德鬼设计的这种玩意儿?
他甚至开始认真思考,三十五岁退休是不是太早了点。
“楚老师?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楚晚宁猛地抬头,就看见墨燃从门缝里探进头来。他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看到墨燃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墨燃!”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需要你!”
话音刚落,楚晚宁就感觉脖子烧得发烫。他怎么把话说得这么……暧昧?
墨燃的眼神亮了一下,立刻站直身子推开门走进来,反手带上门,咔嗒一声轻响。他走到楚晚宁桌前,低头看着屏幕上那只奶凶奶凶的小白猫,又抬头看了眼楚晚宁爆红的耳尖,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墨燃几步跨到他身边,膝盖一弯就跪了下来,活像只等着主人下令的忠犬。这姿势居然还比楚晚宁高出小半个头,显得他这求助的样子有点蠢。
“我不知道怎么关这玩意儿。”楚晚宁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他实在说不出口自己堂堂工程系教授,居然搞不定电脑摄像头的滤镜特效——他带的社团可是专门造机器人的!
墨燃却没笑他,只倾身凑过来盯着屏幕看。下一秒,他嘴角就漾开了个明晃晃的笑,看得楚晚宁耳朵尖瞬间烧了起来。
他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楚晚宁这辈子拆过的机器能堆满整间实验室,结果连个破电脑设置都搞不定,跟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头子似的。
“哦,我懂了。”墨燃倒是给足了他面子,没戳穿他的窘迫,“楚老师别急,我看看怎么弄。”说着还对着屏幕挥了挥手,“薛老师好。”
“燃儿!真不跟我们一块儿去?我现在还能给你订票,明天就能赶上我们的行程!”薛正雍的声音透着熟稔的疼惜,显然是把这半路收养的孩子当成了亲儿子。
“不了老师,谢谢您。”墨燃摇摇头,偏过头去看楚晚宁,“我要是走了,楚老师可怎么办?”
楚晚宁轻哼一声,嘴硬道:“我自己能搞定。”
鬼才信他的鬼话。
“楚老师当然能搞定。”墨燃却顺着他的话说,语气里带着点不加掩饰的纵容。
“晚宁啊,有燃儿帮你我就放心了。”薛正雍笑哈哈的,“玄机教授,待会儿就由你先开场吧?”
楚晚宁紧绷的肩膀总算松了松,想着这下总算能收场了。
“嗯?不对。”
墨燃突然低低地说了句。
楚晚宁心里咯噔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那该死的猫咪滤镜还在,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背景居然变成了一片白沙滩,旁边还插着棵棕榈树,海浪拍打的虚影若隐若现。会议室里其他几位教授已经快憋不住笑了,肩膀都在抖。
墨燃眼疾手快地按了静音键,不然楚晚宁那声气急败坏的怒吼就要传遍整个会场了。
“墨燃!”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还有这种自动换背景的功能!”墨燃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调着设置,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不过几秒,那猫耳朵和沙滩背景终于消失了,屏幕上只剩下他和楚晚宁的脸。
“搞定了楚老师。”墨燃松了口气,转过头对着楚晚宁露出一个梨涡浅浅的笑。
楚晚宁盯着他的笑,嘴角不受控制地勾了一下,声音也软了下来:“谢谢你。”
那笑容甜得像含了颗红豆沙馅的元宵,化在舌尖暖乎乎的。“楚老师客气了,我应该做的。”墨燃说着,趁摄像头没拍到,指尖轻轻蹭过了楚晚宁的手背。
那点温度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楚晚宁还没回过神,就见墨燃已经站起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会议总算没再出岔子。楚晚宁的汇报很顺利,看薛正雍频频点头的样子,社团申请的经费应该稳了。
会议一结束,楚晚宁就“啪”地合上了电脑,抓过桌上的点心狠狠塞了一大口进嘴里。他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庆幸一场会议结束,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瘫在椅子上把剩下的点心全啃完,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收拾东西。
墨燃应该早就走了吧。楚晚宁把教案塞进包里,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他们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果最后相处的时间居然浪费在了这种蠢兮兮的滤镜上。
墨燃那么耀眼,以后肯定会去更远的地方,认识更多有趣的人,在他喜欢的领域里发光发热,然后找一个和他一样年轻漂亮的人共度余生。
而他楚晚宁,又要回到以前那种只有机器作伴的日子里了。学生们敬畏他,同事们疏远他,没人会像墨燃那样,厚着脸皮闯进他的办公室,给他带刚出炉的点心,听他讲那些枯燥的机械原理。
他垂着头锁好办公室门,脚步拖沓地往外走。以前他经常在办公室通宵改作业,今天却格外想早点回家,哪怕家里只有冰冷的墙壁和落灰的模型。
“楚老师!”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楚晚宁吓得手一抖,钥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一双磨得发白的黑靴子旁边。
墨燃蹲下身捡起钥匙,递过来的时候表情有点局促:“对不起楚老师,吓着您了。”他的指尖在碰到楚晚宁手背的时候顿了一下,那点温度好像还停留在他的皮肤上,烫得楚晚宁差点握不住钥匙。
“你怎么还在这儿?”楚晚宁的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惊喜,“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我还拿了您的成绩册。”墨燃指了指胳膊底下夹着的厚重文件夹,“而且……我不能不跟楚老师道别就走。”他笑了笑,可那笑容没到眼底,带着点淡淡的落寞。
“嗯。”楚晚宁转过身去锁门,没回头看他。等锁好门转过身,却发现墨燃还站在他旁边,没走。
“楚老师今天下班好早啊。”墨燃跟在他身后往楼梯口走,语气轻松得像往常一样。楚晚宁没解释自己是想赶紧逃离那个让他社死的办公室,只是轻轻耸了耸肩。
走廊里很安静,应该已经没人了。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天……谢谢你了。”楚晚宁不太会说场面话,憋了半天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以前墨燃总爱往他办公室跑,每次都是墨燃找话题,从不说让他为难的话,也从不过问他的私事。
以后再也没人会这样陪着他了。楚晚宁想着,指甲狠狠掐进了皮包的肩带里,疼得他皱了皱眉。
他心里好像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墨燃走了之后,他的日子又会变回一潭死水,连点涟漪都不会有。可他又怕自己说出来显得太矫情,干脆抿着嘴什么都没说。
“楚老师?”
墨燃停下脚步,叫住了他。
楚晚宁抬起头,撞进了墨燃温柔的眼眸里。
“您不用送我到车边的。”
楚晚宁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已经走到停车场了。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低声道:“抱歉,我没注意。”
两人就这么站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楚晚宁攥着钥匙的手都出了汗,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墨燃。”
“嗯?”
楚晚宁松开紧紧抓着包带的手,试探着抬起手,像摸小孩子一样拍了拍墨燃的头。他个子比墨燃矮,抬手的时候还得微微踮脚。
“你做得很好。”
他的手还没收回来,手腕就被墨燃攥住了。那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墨燃的眼神太亮,看得他无所遁形,好像心里那点隐秘的不舍都被看穿了。
“楚老师,我骗了您。”墨燃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沉重。
楚晚宁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你骗我什么了?”
墨燃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攒了一肚子的话终于要倒出来。
“之前我说不道别就走不了,是骗你的。”他盯着楚晚宁的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腕内侧细腻的皮肤,“我根本就不想走,更不想跟你说再见。我等了太久,就想今天把心里的话讲清楚。这就是我特意来学校的原因,也是我死活不肯去那个破出差的原因。”
他深吸了口气,像是要把过往的那些懵懂与莽撞都压进胸腔。
“刚上你课的时候,我就是个混蛋。逮着机会就跟你对着干,净给你添麻烦。”墨燃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难得的诚恳,“对不起。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当初怎么能忍我那么久,但我每天都在庆幸你忍下来了。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在关心我,只是我反应慢,过了好久才察觉到。你给了我太多机会,可我当时居然都没意识到。”
楚晚宁瞬间就明白他要说什么,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我没做什么……”
“你做了。”墨燃的手反而收得更紧,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大二那年,我爸不小心说漏嘴,说你掏了我和萌萌去第一次学生会议的钱。你当时跟我们说,是我们的项目拿了助学金,能全额报销路费住宿费。可那个会议根本就没有学生资助名额。第二年你又说我们拿到了钱,我就知道我爸没骗我。”
楚晚宁的动作顿住了,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
“你很聪明,”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配得上那些机会,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除了家里人,从来没人特意为我做过这种事。”墨燃的声音低得几乎要融进风里,“从那之后,我拼了命地想证明,你没看错人。”
楚晚宁抬眼直视着他,眉梢微挑。
“你是在质疑我的眼光?”
这话逗得墨燃笑出了声,眉眼弯成了月牙。
“哪敢啊,楚老师最英明了,”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楚老师从来不会看错人。”
楚晚宁轻哼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了翘,显然是被哄得挺开心。
“楚老师又严厉,又心软,心思细还聪明,简直就是完美无缺。”墨燃的手顺着手腕滑下去,轻轻扣住了楚晚宁的手指,指尖与对方的指腹相贴,“楚老师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师。”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而我这个以前不懂事的学生,喜欢你很久了,特别特别喜欢。”
楚晚宁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突然失控了,隔着脉搏都能传到墨燃的掌心里。他甚至有点恍惚,怀疑是不是风太大,吹得自己听错了。
下一秒,他听见墨燃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晚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楚晚宁低头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脑子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片空白。混乱间,嘴里蹦出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我年纪大了,”他的声音带着点无措,“还不会用滤镜。”
这话刚说完,墨燃就爆发出一阵低沉又爽朗的笑声。下一秒,楚晚宁就被他拉进了怀里,撞进一片温热而坚实的胸膛。笑声震得他的耳膜都在发麻,连带着心跳都跟着乱了节奏。
“没关系,”墨燃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温暖的气息拂过脖颈,“要是你愿意,我可以教你。”
楚晚宁僵了几秒,终于缓缓放松下来,将额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
好像这样的安排,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