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的日子过得不能再顺了,甚至可以说是潇洒。
他每天准时上班,偶尔也会摸鱼在家办公;会给自己做顿像样的晚饭,周末约朋友出去小聚,还学会了弹吉他,靠着分享日常在网上攒了不少粉丝。存款七位数,老妈守着她那间暖融融的面包店,每天都乐呵呵的。
按理说他该知足了。
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
墨燃烦躁地甩了甩头,把那点破情绪甩到脑后。他一脚蹬开身上的薄被,决定还是先把日子过下去再说。煎了个溏心蛋当早餐,又给叶忘昔打了个电话——那姑娘最近被婆家逼婚逼得快疯了,总得有人听她吐槽两句。
挂了电话,他翻出衣柜找出门的衣服,手指划过挂着的吉他包时顿了顿,差点掏出手机想拍个「女程序员的日常」vlog。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今天就想安安静静听会儿失恋歌单。
不对,不是失恋歌单。
他在心里反复纠正自己,我才没失恋,多念叨几遍总能成真的。
出门前,他蹲在猫爬架旁边,指尖挠着奶白色小猫咪的下巴:「我们宝宝是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姑娘?」
余衡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尾巴尖轻轻勾着他的手腕。墨燃笑着戳了戳她的小肉垫:「乖乖在家,要是不挠沙发,晚上给你开罐最爱的金枪鱼。」
哄好祖宗,墨燃锁上门出门,还傻乎乎地觉得今天说不定能转运。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开车路上还算顺利,歌单里的每首歌都合心意,到超市还抢到了最靠近入口的停车位。一切都很完美,直到他推开车门,刚要戴上墨镜,视线里突然撞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他。
那个墨燃连名字都不敢轻易念的人。
对方走得很快,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跟墨燃记忆里分毫不差。头发好像剪短了些,脸颊泛着薄红,应该是被太阳晒的,也可能是走得太急。穿搭风格更是半点没变——白球鞋,系着皮带的宽松白长裤,身上套着一件oversize的T恤。
是墨燃的T恤。
墨燃猛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可那T恤领口磨毛的痕迹、下摆的褪色摇滚乐队logo,还有刚好盖到对方小臂的袖子,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就是楚晚宁以前常穿的那件睡衣T恤。
他记得楚晚宁根本不知道这个乐队,还是自己硬拉着他听了一整晚。
不等墨燃反应过来,楚晚宁已经拐过街角,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刚才的相遇只是一场幻觉。
……
「你说你看见他了?还穿着你的衣服?」
墨燃把脸往咖啡馆的吧台里埋,恨不得直接融进大理石台面里:「嗯。」
薛蒙「啪」地把咖啡杯往他脸旁边一放,震得墨燃脑壳疼,直起身子揉着太阳穴骂骂咧咧。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都三个月了,人家说不定早忘了那是谁的衣服。」
「别这么说他。」师昧拍了薛蒙一下,转头看向墨燃时语气软了不少,「楚老师本来就记性不好,而且他没看见你对吧?说不定就是随手拿的,没什么特别意思。」
「他就是盼着有特别意思。」薛蒙翻了个大白眼,「与其在这儿丧着,不如直接打个电话问他,还想不想要你这破玩意儿了。」
「第一,去你大爷的薛蒙蒙。第二,我就算想打也打不了。」
「他把你拉黑了?」师昧皱起眉。
「不是,我把他号码删了。」墨燃捂住脸,声音闷闷的。
薛蒙挑了挑眉:「你有病吧?删号码干什么?」
「我怕自己喝醉了忍不住给他打电话,与其被他拉黑,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话是这么说,可一想到说不定楚晚宁早就把自己拉黑了,墨燃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们分手分得很难看,楚晚宁本来就是个把心门焊死的人,一旦决定了要结束,那几年被墨燃好不容易撬开的缝隙,瞬间就被彻底封死了,连句解释的机会都没给。
直到现在墨燃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别想太多了,你前阵子状态明明好多了。」师昧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有点僵硬,却透着真心的安慰。
墨燃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抓桌上的啤酒罐,怀里突然撞进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余衡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他的腿,蜷成一个小毛球,尾巴尖轻轻扫着他的手背。
墨燃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哪还顾得上喝酒?他指尖顺着小猫咪的头顶往下摸,刚才的郁闷好像被那团软乎乎的毛给蹭没了。
「你看,还是我们宝宝最疼我,比你们俩靠谱多了。」他低头对着余衡的小耳朵碎碎念,手底下的力道又轻了几分。
薛蒙嗤笑一声:「她当然疼你,你天天给她开罐头。」
师昧赶紧瞪了薛蒙一眼,掏出手机对着余衡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
……
墨燃走得很慢,把胸前的猫包护得牢牢的,生怕晃到里面的小祖宗。他每周都会带余衡来公园待一会儿,毕竟是只从小养在屋里的奶猫,总不能让她连青草香都没闻过。
本来猫包该背在背上,但墨燃总喜欢跟余衡碎碎念,索性就把包挂在了胸前,透明的罩子刚好能让她看清外面的风景。
走到一棵大槐树下,墨燃找了块干净的空地,戳了戳猫包:「宝宝,要不要出来玩?」
余衡用肉垫拍了拍罩子,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猫条。墨燃的心都要化了,赶紧把猫条拆了封:「乖宝宝真棒,出来吧。」
他铺好野餐布,把猫包的拉链拉开,同时掏出手机开始录像。余衡蹲在包门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猫条的诱惑,迈着小短腿走到他身边,吧唧吧唧舔得满脸都是肉泥。
录到满意的素材,墨燃把手机揣回兜里,指尖挠着余衡的下巴:「我们宝宝最乖了。」
吃完猫条,余衡迈着小短腿往旁边的草丛走,没敢跑远,一直待在墨燃能看见的地方。墨燃靠在树干上看着她,正觉得今天总算有点像样的开心事,突然看见余衡猛地停住脚步,炸着毛往后退,飞快地冲回他脚边,顺着裤腿就往他怀里爬。
「怎么了宝宝?」墨燃赶紧把她抱起来,顺着她的视线往草丛那边看。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挡住了余衡刚才的去路。
是楚晚宁。
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眉头微蹙,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墨燃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抱着余衡的手都有点发僵,下意识地开口:「晚宁。」
楚晚宁的睫毛颤了颤,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树叶:「墨燃。」
墨燃站在原地,目光几乎要把对面的人盯出洞来。
那是他的前男友,是他刻在骨血里的爱人,甚至到现在,他公寓的密码还是对方的生日——这事可千万不能让薛蒙知道。楚晚宁穿着浅蓝牛仔裤,脚上蹬着双磨得发白的帆布鞋,上身套的居然又是他的旧衬衫。
墨燃差点没忍住扶额。
楚晚宁手里攥着本书,肩上挎着个布袋子,脊背绷得笔直,还是那副永远紧绷的样子。
墨燃喉结动了动,憋出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蠢的问候:"最近还好吗?"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大白天在做梦。
"挺好。"楚晚宁向来不擅长寒暄,可话音刚落,他自己反倒愣了一下,像是嫌这回答太冲了,又补了句,"你呢?"
墨燃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原地升天。
"我也挺好。"他强装镇定,"还在跟着你师父做事?"
楚晚宁点点头,随即就挪了挪脚,明显是要走的架势:"我还有事,先走了,墨燃。"
墨燃无数次告诉自己该放手,让两个人都往前看,可理智在看见楚晚宁转身的瞬间就碎成了渣。他几乎是扑过去的,胳膊底下还夹着猫主子玉衡,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等等,别走。"
楚晚宁没说话,只是被他攥住的地方肌肉绷得更紧了,连带着肩线都硬邦邦的。
"我有话跟你说,必须要说。"墨燃的声音都带上了恳求的意味。
"没什么好说的。"楚晚宁别开脸,不肯看他。
"怎么没有?求你了。"墨燃死攥着不放。
见楚晚宁没再反驳,墨燃当他是松了口,拉着他往自己刚才坐的地方走。一开始楚晚宁还不肯坐下,直到墨燃把玉衡放进猫包让它补觉,他才不情不愿地在那块白布的角落坐下,浑身写满了抗拒。
墨燃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把人揉进怀里,可他没那个资格了。只能乖乖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像个犯了错等待训话的小学生。
"最近吃得还好吗?"
楚晚宁皱起眉,眉梢狠狠跳了一下:"你是来训我的?"
墨燃气笑了:"我就是问问,不行?"
"挺好。"楚晚宁往怀里缩了缩,活像只受惊的猫。
"那就好。"墨燃嘴上应着,心里却半点不信。他太清楚楚晚宁那工作狂的性子,肯定又没好好吃饭。这人的脸颊比以前更瘦了,跟刚认识那会一模一样——那时候还没被他喂胖,连眼底都带着点憔悴。
墨燃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憋了半年的话问了出来:"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哪里错了?你为什么非要走?这件事像块石头压在我心上,我快喘不过气了。"
楚晚宁僵了一瞬,随即抿紧唇,轻轻摇了摇头:"你没错。"
"啊?"墨燃没反应过来。
"你没做错任何事。"楚晚宁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抗拒。墨燃知道他已经快没耐心了,可他必须弄明白,不然这辈子都没法释怀。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你要是觉得不开心,大可以跟我说——"
"我走了。"楚晚宁猛地打断他,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墨燃见状立刻扑过去拦,膝盖差点把手机压碎,双手死死扣住对方的胳膊。触碰到那熟悉的温热皮肤时,他差点当场哭出来。
"晚宁,求你跟我说说。我必须知道,我想弄明白这一切。"墨燃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语无伦次地说着,就怕人真的走了,"我以为我对你很好,就像你对我一样——"
"别说了。"楚晚宁又一次打断他,手指死死攥住墨燃的衣袖,指节都泛了白,"不是你的问题。"
墨燃皱起眉,满脸疑惑。
"我……"楚晚宁第一次露出这么窘迫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卡住,闭着眼皱着眉,像是开口说话都要耗光全身力气,"我配不上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墨燃简直要气笑了。
楚晚宁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耽误你了,我不能看着你因为我……算了,你别问了,放开我,我要走了。"
墨燃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捧住楚晚宁的脸,轻轻把他的头转过来。楚晚宁闭着眼,不肯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晚宁,宝贝,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从来没停止过爱你,以后也不会。你要是有这种想法,早就该跟我说,你根本没耽误我。"
楚晚宁猛地睁开眼,攥着他衣袖的手更用力了:"闭嘴,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墨燃的目光扫过他泛红的颧骨,扫过那颤巍巍的睫毛,"你才是我最需要的,不管你怎么想。"
楚晚宁终于睁开了眼。那双总是带着寒意的金瞳,此刻却像是融化的琥珀,盛满了墨燃熟悉的温柔。墨燃差点溺死在那目光里,那里装着他们所有的回忆,有笑有泪,全是他朝思暮想的过往。
"能不能重新和我在一起?让我证明,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我甚至都不算完整的我。"
楚晚宁的呼吸猛地顿住,下唇微微张开。墨燃的心跳快得要撞破胸膛,恨不得立刻吻上去,把所有犹豫都从他脑子里吻走。
"我不想让你再跑了,不想再失去你第二次。"墨燃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怕,我真的怕。"
他知道楚晚宁也怕。
"我也怕再失去你。"楚晚宁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砸在墨燃心上,震得他眼眶发热。
楚晚宁又闭上眼,攥着他的手更紧了,几乎要把他的衣袖揉皱:"你……"
墨燃没逼他把话说完,知道楚晚宁能说到这份上已经用尽了勇气。他往前倾身,终于吻上了朝思暮想的唇。
这个吻像是干涸已久的土地迎来了甘霖,墨燃几乎要把自己的灵魂都揉进去。楚晚宁的唇还是记忆里的柔软,带着淡淡的书卷气,让他恨不得把人拆吃入腹。
过了好一会儿,墨燃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还扶着楚晚宁的脸不肯放,故意逗他:"你还在穿我的衬衫。"
楚晚宁的耳朵瞬间红得要滴血,挣扎着想从他怀里逃出去。墨燃笑得肩膀都在抖,死死抱着不肯放。
"挺好的,宝贝,我喜欢。"他用鼻尖蹭着楚晚宁的鼻尖,声音低哑又暧昧,"你要是喜欢,我所有衣服都给你。以后你就穿我的衬衫,别的什么都不用穿。"
胳膊上挨了一巴掌,却疼得让墨燃心里甜滋滋的。
……
墨燃一眼就看出楚晚宁不高兴了。
"宝贝?"他试探着叫了一声,看着站在房门口的人垮着脸,那表情凶得能把薛蒙吓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楚晚宁径直走到沙发边,墨燃正抱着玉衡瘫在上面晒太阳。他知道楚晚宁刚睡醒的时候容易闹脾气,往常要么是没睡够,要么是床边的零食被玉衡偷了。
“阿晚?你没事吧?”
墨燃又问了一遍,看着自家那位人形大猫半天不吭声,心里有点发慌。
楚晚宁还是没说话,墨燃却注意到他的目光像两把小刀子,直勾勾剜在自己腿上——那儿正窝着一只睡得肚皮朝天的小猫,正是玉衡。
他瞬间明白过来这人闹别扭的缘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胳膊往沙发靠背一搭,故意逗他:“怎么,我的宝贝这是吃一只小奶猫的醋了?”
他知道自己没被鞋砸脸纯粹是因为两人都光着脚,看着楚晚宁脸越来越黑,忍不住低笑出声。
“过来。”墨燃往两边分开腿,把玉衡往左腿拢了拢,空出右腿拍了拍。
没想到这人比他预想的还要气鼓鼓,居然乖乖坐了过来,脸埋进他颈窝,双手自然而然搭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那地方向来是楚晚宁专属的枕头。
墨燃的手探进楚晚宁的衣服里,那本来还是他的旧T恤,指尖划过对方的肋骨,又轻轻摩挲着胸口那道凸起的旧疤。楚晚宁紧绷的身体渐渐软下来,往他怀里又蹭了蹭,看样子是打算再补个回笼觉。
“阿晚,我爱你。”墨燃的声音蹭着楚晚宁的发顶,一只手顺着小奶猫的背毛,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怀里的大猫,把两个小家伙都哄得快要睡着。
楚晚宁在颈窝里笑了,发丝扫过墨燃的酒窝,带着点痒。他能感觉到爱人的唇贴着自己的皮肤,心里暖得像揣了团棉花。
墨燃看着怀里呼吸渐匀的两人,开始琢磨等楚晚宁醒了,该给他烤些什么点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