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翔太郎扯了扯领带,把领口拉得更规整些,脑子里跟念经似的循环默念。
是为了查案,是为了查案。这只是演场戏,马上就结束了,熬过去就好了。
他站在那间巴掌大的小教堂的红毯尽头,身后是穿着同款西装的伴郎照井龙;对面站着穿浅蓝礼服的伴娘鸣海亚树子,空荡的长椅上连个凑数的观众都没有——就他们四个,刚好凑够办婚礼的最低人数,等着所谓的新娘入场。
讲台上的Watcherman穿着亮得晃眼的红西装,活像颗移动的番茄。
婚礼进行曲突然炸响,教堂另一端的木门被推开。
新娘踩着音乐的节拍缓步走来,白色头纱垂到肩颈,裙摆短了一截,离地板还差着小半掌的距离。她手里攥着捧白玫瑰,脚步慢得像踩在棉花上。
翔太郎又扯了扯领子,五分钟里第十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别慌,就是查案。
音乐刚停,新娘就走到了他身边。Watcherman清了清嗓子,拖长了调子开始念誓词:"亲爱的来宾们,今天我们齐聚于此……"
翔太郎左耳进右耳出,眼睛在教堂里乱瞟,就是不肯往正前方看。
为了查案,为了委托人。为了查案为了查案为了查案——
Watcherman突然开始煽情,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念到一半还掏出手帕擤了把鼻涕。"这、这也太感人了!"
照井龙翻了个大白眼,语气冷得像冰:"别废话,赶紧办正事。"
"哦哦对!"Watcherman抹了把脸,飞快跳过抒情环节,"翔酱,你是否愿意迎娶你的伴侣,无论健康疾病,贫穷富有,哪怕对方沉迷查案到走火入魔……"
"我们只租了一小时场地!"亚树子急得跺脚。
"我愿意!"翔太郎脱口而出,恨不得找顶帽子把发烫的脸全遮住。
"那么你是否——"
"我愿意。"头纱底下传来一个熟悉的低音炮,听得翔太郎后背一僵。
"很好!"Watcherman一拍手,"如果有人反对这桩婚事,现在就请站出来,否则将永远保持沉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按菲利普的推算,那家伙差不多该现身了。
木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浑身长毛、肌肉虬结的怪人站在门口,脸因为愤怒扭曲成一团。
"我得不到婚礼,你们也别想有!"
怪物张嘴发出尖啸,冲击波扫过教堂,翔太郎三人堪堪躲开。
翔太郎和照井龙同时摸向腰间的驱动器。
菲利普低头看着自己腰上突然出现的腰带,眉头皱成了疙瘩——腰带把婚纱撑得皱巴巴的,活像个被塞进麻袋的粽子。"速战速决。"
变身完成的瞬间,菲利普脚下一滑,先摔在了旁边的长椅上,紧接着又从光滑的椅面上溜下去,结结实实砸在地板上。
有W和Accel联手,怪物根本撑不住五分钟。记忆体碎裂的瞬间,一个戴软呢帽、留着邋遢长胡子的男人瘫倒在地,手还朝着碎掉的盖亚记忆体伸着。
翔太郎解除变身,从腰带上取下自己的费多拉帽,吹了吹不存在的灰尘,稳稳扣在头上。"结案。照井,人交给你了。走了,搭档。"
菲利普从地上爬起来,把头纱重新推回头顶——刚才摔倒时头纱滑下来遮住了脸。他拦住转身要走的翔太郎,脸上挂着欠揍的笑:"等等,仪式还没结束。"
"啊?"翔太郎一脸茫然。
菲利普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笑得愈发得意:"你还没吻新娘。"
翔太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尖叫。
"菲利普,"照井龙插了句话,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麻烦把我老婆的婚纱还回来。"
"哦对。"菲利普低头看了看穿在身上的婚纱,那是借亚树子的旧婚纱,"好吧,回侦探社再说。"
翔太郎简直求之不得。
那场闹婚礼的 Dopant 案,只是鸣海侦探社接手的无数委托之一,翔太郎很快就把它抛在了脑后。能少想起那次差点和菲利普结婚的经历,他谢天谢地。
转年二月,亚树子把一张纸拍在翔太郎脸上。"看看这个。"
"别闹,我正看书呢!"翔太郎挥手去挡。
"《漫长的告别》你都看八百遍了!你是想让我把税报对还是不对?"
"啊?哦对,报税啊。"翔太郎接过文件扫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你扣错了,把我写成已婚了。"他把纸递回去,往椅背上一靠,故作深情地叹气,"要是真有个漂亮姑娘能当我老婆就好了……"
亚树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不会忘了吧?"
"忘了什么?"
"去年那场婚礼啊!就是那个闹场的 Dopant,菲利普借了我的旧婚纱,还弄皱了好大一块!"
"那是假的啊!"翔太郎瞪大眼睛,"就是引怪物出来的圈套而已,我们根本没真结婚!"
"怎么没真结?"亚树子叉着腰,"教堂说没有结婚证不让租场地,所以——"
翔太郎的尖叫差点掀翻侦探社的屋顶。
仓库的门被推开,菲利普探出头来:"翔太郎,我在楼下都听见你喊了,我正忙着呢,能不能——"
翔太郎一把抢过亚树子手里的报税单,冲到菲利普面前晃得哗哗响:"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知道什么?"
"我们居然已经结婚十个月了!"
"哦那个啊。"菲利普一脸理所当然,"租场地需要双方签字,所以……"
"我以为那只是租场地的手续啊!"翔太郎绝望地看着他,又看向亚树子,"不对啊,这根本不合法吧?菲利普他——"
"我本来就没有合法身份。"菲利普补充道,"亚树子把我填成男的女的都无所谓。"
"我靠!"
"行了行了,没意见我就寄出去了。"亚树子把报税单折好塞进信封,"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已婚能多退不少税呢!"
翔太郎像被抽走了骨头,一头砸在办公桌上。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不管亚树子和菲利普说什么,他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晚上洗漱的时候,翔太郎跟个提线木偶似的,机械地扣着睡衣扣子,眼神空洞得能倒映出天花板。
菲利普坐在书桌前翻资料,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没缓过来?"
"我刚知道自己稀里糊涂结婚快一年了啊!"翔太郎崩溃地抓着头发。
菲利普指尖抵着下唇,若有所思地开口:“这有那么大区别吗?”
“当然有!”翔太郎气呼呼地往床沿一坐,拍着床板强调,“这可是天差地别!”
“怎么说?”
“你还问怎么说?!”翔太郎卡了壳,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反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我们已经领证十个月了,”菲利普的语气依旧平淡,“这段时间我们的相处模式和以前没任何区别,婚姻不就是个图方便的法律概念?”
“才不是!相爱的人才会结婚!你看照井和亚树子!”翔太郎挥着手,试图用好友的例子说服他。
“可我们也彼此相爱。”菲利普轻飘飘地戳破了他的论据。
翔太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那不一样!”
菲利普皱起眉,一脸费解:“为什么非要搞得这么复杂……”
翔太郎叹了口气,翻身侧躺,一把拉过被子裹住自己:“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
“哈?!”菲利普猛地站起身,快步冲到床边,“可我们的税收优惠——”
“——跟这事比起来狗屁不如!”
菲利普蹲下身,视线和被窝里的翔太郎齐平:“我们早就以最本质的方式成为了一体,结婚又有什么问题?”
翔太郎愣了几秒,最后干脆把枕头蒙在头上:“你自己去查!我没法跟你解释清楚!”
菲利普直起身。翔太郎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这人竟然掀开被子往床上爬。
“你干嘛——?!”
“夫妻不就该同床共枕吗?”
翔太郎一把扯掉枕头,就看见菲利普脸上挂着和十个月前一模一样欠揍的笑——就是当初逼他去吻新娘的那种笑。他气得大吼一声,一脚把人踹下了床。
菲利普摔在地上还笑个不停,翔太郎赶紧把自己摊成大字,死死占住整张床,不让他再爬上来。
“晚安了,搭档。”
“滚远点吧你。”
等菲利普回了机库,翔太郎才翻回侧躺,试图补个回笼觉。可菲利普刚才说的话却像粘在脑子里似的,挥之不去。
我们早就以最本质的方式成为了一体。
结婚又有什么问题?
他拼命想找个理由反驳,却发现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婚姻是用来表达爱意的,他和菲利普之间的感情跟恋人的那种不一样,对吧?可他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关系能比他和搭档更牢固。就算他们没法组建家庭——
翔太郎猛地睁开眼,盯着办公室里漆黑的天花板。
家庭。
对啊!
难怪菲利普死活不肯离婚。
“靠……”他翻了个身,用手搓着脸,“行吧,或许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再说了,税收优惠确实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