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只是为了发泄,顺便堵住姐姐的嘴。进之介心里清楚,自己正一头扎进复活追猎的研究里拔不出来,但每往前推进一步,就离目标更近一分,他绝不能后退半步。
于是他开了个社交账号。
初衷只是想让姐姐安心,证明自己还活着,顺便帮自己锚定一下现实——毕竟没日没夜泡在实验室里,他都快忘了太阳是什么味道。还有个藏在心底的小心思:等追猎回来,这账号就能当日记本给他看。
在进之介这儿,从来没有“万一追猎回不来”这种假设。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追猎都必须回来。他欠对方的道歉太多了,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他发的照片都简单得离谱:破落咖啡馆里喝剩一半的咖啡杯,异国街头刷着明黄漆的小房子,没什么刻意构图,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氛围感。就这么随便发着,粉丝居然涨得挺快。进之介既觉得好笑又有点受宠若惊,索性更勤快地更新,姐姐和进之助的夺命连环call总算少了点。
(进之助每次撞见他熬得双眼通红,都会劝他:“追猎要是在天有灵,肯定不想你这么糟践自己。”进之介只会嗤笑一声,心里骂自己:我什么时候听过追猎的话?当初要不是他一意孤行,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开账号快三个月时,他才第一次主动把“追猎”放进照片里。那天他在米兰见哈雷十五年前闹翻的老同事,路边停着一辆气派的紫色重机。进之介瞬间笑开了花,下意识对着口袋里那辆小小的信号摩托轻声说:“你肯定会喜欢这台的。”
他愣了半秒,掏出信号摩托,小心翼翼摆在重机的仪表盘上,咔嗒一声拍了张照。指尖还带着点发烫的羞涩,随手加了个配文:“父子局?”把手机揣回兜里时,还不忘再确认一遍信号摩托稳妥地藏在口袋里,才快步赶去赴约。
直到晚上回到破烂的汽车旅馆,他才想起去看账号。今天见的老同事说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复活恶路程式还指望他变回原样?核心碎了就彻底没救了,趁早放弃吧。”
他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不管是朋友还是陌生人,人人都在劝他放弃。他招谁惹谁了?
进之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尖沾了大把脱落的发丝也不管,一头砸进椅子里,赌气似的点开社交软件。至少粉丝的评论总能让他心情好点,那些毫不吝啬的夸奖,是他为数不多的慰藉。
他没料到消息通知能堆成山。
大部分评论都是干巴巴的“摩托!”,进之介还以为是什么新梗,直到往下翻才看见有人提问,另一个回复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大家刷‘摩托!’是因为这是博主第一次正经拍这台小摩托!去翻之前的照片,好多角落里都藏着这台紫色小摩托!”
“真的假的?”进之介嘟囔着,连忙倒回去翻之前的评论区。果然好多人都在旧照片下刷过“摩托!”,他点开旧照片仔细看——居然差不多一半的照片里都藏着追猎的信号摩托。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习惯?难怪姐姐总打电话说他“把自己活成了研究的一部分”。
惊讶之余又有点理所当然,他回过神时,指尖正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信号摩托外壳。把小摩托掏出来放在掌心,进之介带着点宠溺的笑意,戳了戳车把:“你怎么总跟我抢风头?”
(追猎当然不会回答,但进之介能清晰地脑补出他皱着眉一脸困惑的样子。)
从那之后,进之介干脆把信号摩托摆到了照片C位:实验室操作台上、海边沙滩上、世界知名的纪念碑旁,都留下了小摩托的身影。头一条是个玩笑,他吃早餐时把小摩托搁在餐盘边,拍了张照配文“吃早饭?”,结果前七条评论全是“摩托!”“摩托?!”“摩托啊啊啊!”
还有人一本正经地评论:“看到摩托也吃了早饭我就放心了。”
这台小摩托居然就这么火了,还拥有了一批死忠粉。进之介刷到第一张摩托同人图时,抱着手机笑了足足五分钟。一半是觉得离谱,一半是熬了一整夜脑子发懵,但更多是因为他脑子里清清楚楚响起了追猎的声音:“什么是同人图?为什么要画信号摩托?”
粉丝们的热情让进之介又好笑又困惑,心里却甜滋滋的。能有人像他一样在乎这台小摩托,哪怕他们不知道这台摩托背后藏着什么,也足够了。
(每一条“看到摩托好好的就放心了”的评论,进之介都会认真点赞。)
后来粉丝们开始好奇小摩托的来历,大部分人觉得就是个陪主人旅行的小玩具,可总有不死心的追问是不是有特殊意义。进之介对着手机发呆了快两小时,差点憋出眼泪,最后拍了张信号摩托对着城市天际线的照片,配了句最简单的话:“我的旅行搭子。”
他才不会承认,那两小时里他把和追猎的过往翻来覆去想了八百遍,眼泪差点掉下来全是因为睡眠不足,加上今天凌晨理奈打了十二个电话过来:“进度又拖了,进之介君对不起,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天晚上,进之介带着小摩托去了镇上的游乐园,一遍又一遍对着掌心的小摩托许愿:“等你回来,我一定带你来这儿。”
“游乐园这种地方,每个人都该来一次的,追猎。”
信号安安静静躺在他手里,进之介假装没察觉到,掌心被车把硌出的红印越来越深。
顾掏出相机,跟着那辆自行车拍了二十张照片,有它在林间小路上飞驰的模样,也有停靠在公园长椅旁的剪影。最后他选了一张自行车斜靠在巨大粉色棉花糖堆上的照片,配了个简单的滤镜就发了出去。
之后的日子里,顾就这么把拍自行车当成了日常。每天记录点什么,好像能把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填上一点,至少不会再被突如其来的孤独感攥得喘不过气。
直到有一天,他的账号突然停更了。
粉丝们急得在评论区炸开了锅,连家里人都打来电话问他是不是出了事。顾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消失了整整三周。
等他再次出现时,主页上多了张新照片。照片里的男孩一脸茫然,怀里却稳稳抱着那辆自行车,配文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新旅伴。
他的粉丝彻底疯了。
接下来的几周,私信和评论快把顾的账号挤爆,所有人都在追问那个男孩是谁,他消失的三周到底去了哪儿。顾一概不答,只对着屏幕笑得神秘兮兮。
直到顾给那个叫查斯的男孩注册了自己的账号,所有疑问才算有了答案——或者说,有了更劲爆的新问题。
查斯发的第一条动态,是顾靠在一辆叫追光者的机车上熟睡的照片。他的眉头终于舒展,脸上带着久违的放松,连呼吸都轻得像羽毛。配文更简单:一起睡觉。
顾的手机差点被亲友的电话和短信炸死机。
他红着脸冲进房间,指着屏幕结结巴巴地喊:“查斯!这种照片是只能发给……发给对象的!”
查斯皱着眉,歪头看向他,语气里全是困惑:“可是顾,你说过要发自己喜欢的东西啊。”
顾噎得说不出话。
那天晚上,他偷偷把那张照片和配文存进了手机相册,还特意设成了隐藏相册。反正没人知道,知道了他也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