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丝娜翻来覆去，被子被她揉得皱成一团。
他们躺了快三个小时了，她敢肯定，自己和和人别说睡着，连五分钟的安稳都没捞着。她不知道他在熬什么，可她自己心里那团乱麻，已经缠得她鼻子发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是同性恋。
这个结论像道惊雷，劈得她前阵子脑子嗡嗡响。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她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了。跟闺蜜聊过，对着镜子问过自己，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资料，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她爱和人，是真的爱。如果这世上真有灵魂伴侣，那和人绝对是她的另一半。他们的灵魂像量身定做的拼图，连呼吸频率都能完美契合。
可一想到要叫他老公，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像是某种被默认的程序：找个好男人结婚，安家，做他的妻子。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她也曾经这么以为。
结婚半年，她不止一次在脑子里重办婚礼。红毯那头站着的不是穿西装的和人，而是位看不清脸的新娘。
愧疚感像蚂蚁啃骨头，把她咬得坐立难安。她爱和人的灵魂，可她知道，如果不说出真相，这辈子都别想真正活明白。她会永远被困在“如果当初”里，永远不知道自己本该是什么样子。
和人之前跟她聊过对尤吉欧的好感，还有过对其他男孩的心动。恰恰是那次谈话，让她终于敢直面自己藏了好几年的矛盾情绪。她知道和人会理解的，如果她提出分手，他一定会笑着放手。
……对吧？
她攒了好几天的勇气，话都在嘴边滚了八百遍，可每次到了开口的瞬间，喉咙就像被堵住了。她实在怕失去他。
压垮她的是前晚的梦。梦里还是他们的婚礼，可牵着她跳舞的不是和人，是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女人。对方的怀抱很稳，像认识了一辈子，她醒过来时枕头都哭湿了。
她想找到那个女人，找到那种归属感。
和人也该拥有属于他的那份自在。
“亚丝娜……”黑暗里突然传来和人的声音，带着点哑，“你还醒着吗？”
“嗯。”亚丝娜翻过身，刚睁开眼就愣住了——他在哭？
“我没事！”和人急忙擦了擦脸，语气带着点慌乱，“我有话跟你说……我觉得，你可能已经猜到了。”
亚丝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前几周她就觉得他不对劲，可忙着纠结自己的事，总安慰自己是想多了。天啊，她到底错过了多少细节？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伸手钻进被子，握住他的手，拇指无意识地在他手背上画圈。她分不清是在安慰他，还是在给自己壮胆。
和人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点颤抖：“我想了很久。”
我也是。亚丝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点哭笑不得。
“我没想到说出口会这么难。”和人声音里掺着点自嘲的笑意，“你……你知道我最近总玩GGO吧？”
亚丝娜当然知道。上个月他泡在那游戏里的时间，说句不夸张的，简直不要命。可每次从游戏舱里出来，他脸上都带着久违的轻松，她实在不忍心说什么。能看到他不再困在过去的阴影里，她已经很满足了。
“知道啊，是不是游戏里出什么事了？诗乃还好吗？”
念头刚冒出来，亚丝娜就猛地攥紧了手。她几乎不碰GGO，对里面的事一无所知，和人却泡得那么勤……他们该不会是借着游戏私下见面了吧？
她这点心思根本藏不住，和人跟她太熟了，一眼就看穿了，脸瞬间垮了下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跟诗乃没关系！”他急忙解释，眼神却不敢看她。
看来这事比她想的还严重。亚丝娜从没见过他这么纠结的样子，明明平时就算吵架，他也会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我也有话跟你说……”亚丝娜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既然和人要说正事，不如索性把话摊开说清楚。
和人抬头看她，眼神里掺着点恐惧，又带着点了然，勉强扯出个笑：“那我们数到三一起说？”
亚丝娜咽了口唾沫，和人也深吸了口气。
“一……”
“二……”
“三……”
“我是同性恋。”
“我觉得我应该是女生。”
房间里瞬间静了下来。
亚丝娜愣了好几秒，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这也太巧了吧？该不会是在做梦？
然后两人突然都笑出了声。
“真的假的？”和人先开的口，他永远有办法让她在崩溃的边缘破功。
亚丝娜点点头，鼻子还有点酸：“我憋了好几周了，就怕说出来会失去你。”
“我也是！”和人长舒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放松，“那……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吗？我还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也没起新名字，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但是……”
“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亚丝娜打断他，声音带着点哽咽，“我就是怕失去你，才一直不敢说。我早该知道，你不会因为这个离开我的。”
“看来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了。”和人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在她头顶亲了一下。亚丝娜贴着她的肩膀，隔着睡衣轻轻吻了吻，哼起了他们常听的那首歌，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明日奈盯着怀里的人，心脏还在砰砰跳，像是要撞碎肋骨蹦出来。
原来和人真的是她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他们会拥有童话里的圆满结局，会把梦想过成往后余生的日常，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磨合——可光是想到能从现在起就陪在她身边，从头参与她的人生，就足够让她激动得睡不着了。
“那我以后该叫你什么？”明日奈的手指轻轻划过对方的脸颊，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和人翻了个身仰躺着，明日奈顺势撑在她身上。他们已经这样睡过无数次，当初非要买的大床显得格外浪费，明日奈那边的半张床几乎永远是空的。
“暂时还是叫和人吧。我本来想换个新名字，但……”
“但什么？”
“我太习惯你喊我和人的声音了，别的名字怎么想都觉得别扭。我之前考虑过和子或者和叶，可又觉得是不是想太多了。”
“和子。”明日奈轻声念了几遍，嘴角忍不住上扬，“好听，特别温柔！这可是人生大事，多想想怎么了，完全应该。”
和人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声音细若蚊蚋：“你念出来的样子，更好听。”
“和子？”明日奈抬头看着她，自己的脸也烧了起来，“我也喜欢这么叫你，和子。要是你愿意，我可以一直这么叫，帮你慢慢习惯？”
“当然愿意。”和子咧嘴笑了，又突然压低声音，“就是……暂时别在其他人面前这么叫。我还没勇气告诉别人这件事。”
“放心，没你允许我绝对不说，和子。”明日奈感觉到腰间缠上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待在和子身边的感觉，是她这辈子最安心的时刻。
“我能问问……你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是同性恋的？”和子的指尖在明日奈的腰侧轻轻画着圈，动作带着点笨拙的小心翼翼。
“我纠结挺久了，”明日奈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大概三周前才彻底想清楚。你呢？不介意我问吧？”
和子笑出了声，带着点自嘲：“也是三周前，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们结婚了……而且我们两个都是新娘。现在想想真傻，要是当时就告诉你，也不用像这三周一样，两个人都憋得难受。”
“我也做过一模一样的梦。”明日奈打了个哈欠，往和子怀里缩了缩，“我爱你，和子。真好，我们终于可以对彼此无话不说了。”
和子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大概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拥有了最可爱的妻子。
妻子。
她有妻子了。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慢慢适应，但只要身边是这个全世界最好的女人，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我们明天再慢慢聊吧。”和子的声音带着困意，低头吻了吻明日奈的额头，“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也像未来无数个即将到来的夜晚一样，明日奈和和子相拥着沉入梦乡。明日奈又一次在心里确认，身边的这个人，从灵魂到骨子里，都是她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当她彻底睡着的那一刻，那个做过好几次的梦再次降临——那个她坚信迟早会成真的梦。梦里，她最爱的和子紧紧牵着她的手，两人在舞池里相拥旋转，仿佛已经认识了整整一辈子。
总有一天，会成真的。明日奈在梦里，笑得无比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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