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吉欧盯着头顶的天空，忽然觉得有点奇怪——明明是游戏里的虚假景象，却比卢利德村的天空还要对他胃口。
粉紫与钴蓝交织的云层像被揉碎的糖霜，软乎乎地铺在穹顶之上。他在Underworld待了十二年，那里的天空也曾澄澈得不像话，可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连脚下的每一寸草叶都是系统生成的数据，自己也不过是一串会思考的代码。
这里的虚假反而更坦诚。ALO的世界里处处透着游戏的痕迹，可他就是喜欢。
他当然想念卢利德，想念村外漫无边际的麦田，想念傍晚准时敲响的教堂钟声，想念邻里间慢悠悠的烟火气。可那些都抵不过眼前的景象——辽阔的天空在等着他展开翅膀翱翔，林间的风拂过脸颊时带着真实的温度，更重要的是，有个人正蜷在他腿上睡得香甜。
那个人是桐人。
在尤吉欧眼里，桐人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真实，是能让他抓住的、实实在在的依靠。
他哼起一支轻柔的调子，是母亲以前哄他入睡的摇篮曲，也是Underworld留给为数不多的念想。指尖顺着桐人乌黑的发丝梳下去，少年的手臂还圈在他腰上，像是在宣示主权，又像是在撒娇。
从他来到现实世界，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可桐人还是黏得要命。比起刚重逢时那种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的样子，现在已经收敛很多了——至少不会再用那种写满担忧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尤吉欧叹气，指尖蹭过桐人耳尖。大概是他死过一次，才让桐人变得这么黏人吧。他不怪他，反而觉得这样挺好。
指尖忽然碰到了耳尖上那层薄薄的膜。妖精。他在Underworld见过不少奇景，却从没见过妖精。能变成妖精在天上飞，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还记得刚进ALO的时候，他连走路都还摇摇晃晃，更别说适应系统控制的剑技。桐人二话不说就拽着他飞上了天，搞了场仓促又随性的飞行测试。那天他摔了好几次，把桐人气得直跳脚。后来莉法偷偷告诉他，桐人第一次学飞的时候摔得比他还惨，估计是嫉妒他学得快。
尤吉欧轻笑一声，把桐人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他喜欢这个世界，比预想中还要喜欢，因为能和桐人一起分享。
他们挤在桐人的床上聊过无数个夜晚，腿缠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桐人会讲他的童年，讲初中时的糗事，讲SAO里九死一生的战斗，讲他和拉斯的纠葛。每次听到桐人说那些差点丢了性命的经历，尤吉欧都会不自觉地把他抱得更紧。
他到底是怎么爱上这么个笨蛋的？
怀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往他肚子里又拱了拱，发出几声满足的嘟囔。尤吉欧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弯起嘴角。桐人还是那个桐人，不管在哪都一样。
他很幸运。
真的太幸运了。
幸运自己能从Underworld逃出来，没有被系统彻底抹除；幸运能和桐人重逢，更幸运能像这样抱着他，触碰他，和他待在一起。
他闭上眼，继续哼着摇篮曲，鼻尖萦绕着花香和雨后泥土的气息，还有桐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那味道像家。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鸟鸣和树叶沙沙的声响。尤吉欧的感知向来比别人敏锐，耳尖一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身后的灌木丛在动。
“我看见他们往这边走了。”一个压低的声音传来，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莉兹，我觉得不太好——”
“别废话！你难道不想看吗？”
尤吉欧差点笑出声。果然是莉兹，这丫头以前就总爱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他放松下来，指尖轻轻挠了挠桐人的后脑勺，等着她们出来。
灌木丛又晃了晃，树叶被拨开，露出几个脑袋。
“找到了！就在那！”莉兹的声音带着点兴奋。
“桐人先生他——哦。”是西莉卡，声音忽然顿住了。
短暂的沉默后，传来诗乃带着调侃的声音：“挺可爱的嘛。”
“你看他们，简直是模范情侣。”莉兹嘟囔着，语气里带着点酸溜溜的羡慕。
“他们值得这样。”亚丝娜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而且这种事也没什么——”
“他们刚开完任务简报就溜出来腻歪！克莱因欠我五百科尔！”
西莉卡又惊又笑：“你居然赌他们会去哪？”
“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
“闹够了没有？”尤吉欧终于开口，甚至懒得回头。身后传来几声惊呼，还有诗乃嗤笑的声音。他差点笑出声，要不是怕吵醒桐人，他早就笑出来了。
“被发现了……”西莉卡干笑两声，四个女孩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莉兹垮着脸，抱着胳膊问。
“直觉。”尤吉欧回头瞥了她们一眼，手还护在桐人头上，另一只手臂下意识地把少年往怀里带了带——哪怕知道没什么危险。
亚丝娜无奈地看了莉兹一眼：“你刚才声音那么大，想不被发现都难。”
“我才没有！”莉兹炸毛。
“行了，别嘴硬了，你本来就没什么分寸。”诗乃补刀。
“喂！你们怎么突然都针对我啊？！”
尤吉欧看着她们吵吵闹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桐人的朋友，还真是一群有趣的家伙。
“好了好了！”莉兹叉着腰打断她们，“你们俩腻歪够了吧？该回去了，还有副本要刷，BOSS要打呢！”
“行行行，”尤吉欧笑着摆手，“你们先去，我们俩过会儿就到。”
话音刚落就接收到几道怀疑的目光，他赶紧举手发誓：“真的！我就是得把这睡死过去的家伙喊醒而已！”
莉兹嗤笑出声，脸上的坏笑藏都藏不住：“行吧，但要是超过十分钟你们还没到，我们可就不等了。到时候桐人得哭唧唧地念叨一整天——毕竟这任务他盼了快一个世纪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尤吉欧叹了口气，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的天，这女人的嘴怎么就没个停的时候。
亚丝娜冲他露出个温柔的笑，背后的光翼唰地展开：“我们先去啦，尤吉欧君！”
“别迟到啊！”莉兹又喊了一句警告，率先振翅飞了起来。
“记得把桐人前辈彻底喊醒再出发哦！”西莉卡笑着挥挥手。诗乃也点了点头，没一会儿功夫，林间空地上就只剩下尤吉欧，和一脑袋睡在他大腿上、正流着口水的黑头发小妖精。
尤吉欧皱着眉看了眼腿上的家伙，得，再睡下去恐怕要被莉兹扣上百年迟到的罪名了。
“醒醒，桐人。”他压低声音，倾身过去在对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
“唔……”桐人含糊地哼了一声，在他腿上蹭了蹭，往更舒服的位置缩了缩。
尤吉欧忍不住笑起来，干脆得寸进尺，在对方的脸颊上连亲好几口，惹得桐人不住地扭动身子，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就在他的唇擦过桐人嘴角的瞬间，腿上的人终于彻底清醒了。那双总是带着锐利锋芒的眼睛缓缓睁开，对上他的视线时，却立刻软成了一滩水。
尤吉欧的心猛地一缩。桐人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温柔得能溺死人，藏着满满的眷恋和依赖。他真想把这样的眼神锁起来，一辈子只给自己看。
“该走了？”桐人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头发乱糟糟的，看着比平时可爱了十倍。
尤吉欧点点头，刚想说话，眼前的人却突然猛地抬头，用力吻住了他。
这个吻又重又实，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仿佛桐人盼这一刻盼了一辈子。尤吉欧瞬间就软了骨头，任由对方扣着自己的后颈加深这个吻。
分开时，尤吉欧看着桐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整片星空和碧蓝的天，比任何风景都要好看。
他的英雄对着他露出一个耀眼的笑：“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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