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机械音在所有玩家的脑海里炸开，没有一丝温度：

“想必各位都已经发现，主菜单上的登出按钮消失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绝非系统故障。”

公园的夜色里只剩一盏孤灯，将那道瘦长的身影拉得老长。晚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几只白蛾扑向刚冒头的白色花苞，月亮正一点点爬上来，把银辉泼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本该是幅静谧的夜景，可绯村剑心只觉得自己像掉进捕蝇草里的虫子——被死死困住，连挣扎的力气都快被抽干，只能眼睁睁等着被这该死的游戏慢慢啃噬干净。

“游戏内将不再提供任何复活机制。”

剑心双手撑着额头，死死闭着眼，拼命告诉自己这只是场噩梦。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现实根本没打算给他半分喘息的机会，那点自欺欺人的希望，正被绝望啃得渣都不剩。可除了“这不是梦”，他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他现在的游戏ID是“拔刀斋”，可这名字听起来再威风，也挡不住他骨子里的慌。

“唯一的逃生方法，就是通关游戏。”

几个小时过去了，剑心还是没法接受现实。他居然和上万玩家一起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如果茅场晶彦说的死亡人数没错，现在恐怕连一万人都不到了。

他猛地吸了口带着青草味的夜风，胸口里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花。他想尖叫，想砸东西，最好能把困住他们的破系统砸个稀巴烂。可愿望要是能当饭吃，整个艾恩葛朗特早被愿望淹了，哪轮得到他在这儿憋屈。

你慌了。

废话，他能不慌吗？换谁谁不慌？他根本不会打架，连挥剑都只会些花架子。现实里拿着竹刀按套路劈人脑袋的本事，到了以命相搏的死亡游戏里，连屁用都没有。再说他一直是个新手，连像样的对练都没打过几次。

剑道社的课怕是去不成了……

一想到这儿他更糟心了。那学费可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一个历史系学生本来就没几个钱。现在倒好，别说学费了，他连现实里的钱都花不出去了，只能用这破游戏里的虚拟货币。

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想把那股疲惫揉掉，可那股累像粘在皮肤上的泥，怎么蹭都蹭不掉。他调出游戏菜单，还好之前的教程没白学，至少还知道怎么开菜单。早知道会出这种事，他当初就不该浪费时间在观光上——可谁能想到，好好的游戏会变成囚笼？

他盯着透明面板上那点可怜的金币，只觉得一阵无力。这点钱够干什么？可眼下也只能凑合用了。他费了好大劲才从长椅上站起来，随便选了条街往里走，只想找个能睡觉的地方，或者至少能让他安安静静待会儿，别再被那些绝望的念头追着跑。

***

剑心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支撑石质天花板的粗木横梁。奇怪，往常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视线总会被睡意糊成一片，耳边也该有烦人的闹钟响才对。

他慢慢坐起身，环顾四周，心脏猛地一沉。这不是他的宿舍。

房间简陋得近乎荒凉，墙面、地板和天花板都是同一种灰扑扑的光滑石材，只有一张铺着素白床单的木床，外加一个衣柜和床头柜，风格单调得要死。墙上挂着一面裂了缝的镜子，地上铺着块织得粗糙的地毯。

过了好半天，他的大脑才彻底清醒过来，想起了前一天发生的事。

那股铺天盖地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他一把掀开被子，冲到镜子跟前。镜里的少年还是他自己，可那些现实里的小瑕疵全没了——没有睡肿的眼泡，没有乱翘的头发，连枕头上压出的印子都消失了。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的牙，突然冒出个念头：难道在这儿连牙都不用刷了？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反而时时刻刻在提醒他，他被困在了茅场晶彦布下的死亡陷阱里。

不行，他得赶紧学怎么打架。其实买游戏的时候他就有过打算，想着能不能把自己的爱好用到游戏里。之前他还练过几次，知道可以通过打怪——他实在不想用“杀人”这个词——来赚金币和装备。

可麻烦的是，他除了挥剑的基本动作，对这个游戏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把剑摆到特定位置时会发光，攻击好像会变厉害点。

不过他懂剑技。他来这个游戏，本来就是为了重现一套失传的剑技。

那套剑技的手稿，是他在图书馆积灰的储藏室里找到的，据说好几年都没人碰过。那是套传说中的剑法，由飞天御剑流的一位宗师比古清十郎亲手记录下来，只为了在无人传承时，也能让这套剑法保留下来。

比古清十郎本身就是个传说，据说他拥有不老不死的能力。可手稿里说，“比古清十郎”更像是个称号，每一代飞天御剑流的宗师都会用这个名字。飞天御剑流，号称“飞天之剑”，他本来只是想在游戏里还原这套剑法，可现在，这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没有这套剑法，他根本活不下去。

恐惧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把那股慌压下去。没时间再怕了，该开始练了。

***

找一把像样的太刀居然比他想象中难一百倍。剑心跑了好几个武器店，最后只能咬牙买了一把相对直的弯刀，花的钱比他原本的预算多了快一倍。

他只能自我安慰，还好之前捡到的免费攻略里说这把刀的属性不错，也算值回票价了。那本攻略是他目前最大的收获，不仅解答了他所有想问的问题，还附赠了好多他没敢问但特别有用的细节。

比如技能槽。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权衡取舍，把战斗技能排在第一位，乐器技能直接扔去了最后——都要死了，谁还有闲心玩音乐？最后他选了“单手弯刀”和“杂技”，这两个都是飞天御剑流必不可少的基础。

他还找到了个绝佳的练习地点。偏僻，没人会来打扰，远处只会刷一只弱怪，只要他不主动凑过去，就不会被打断练习。

万事俱备，就差把脑子里的手稿变成实际动作了。

剑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手稿上的第一式。那些用墨水画出来的小人，经过他无数次的脑补和拆解，此刻清晰得像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谁能想到，他当初对着那本破手稿瞎琢磨的无聊爱好，居然成了他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要是真能把飞天御剑流练熟，别说活下去，说不定还能帮着早点通关，把所有人都救出去！

他猛地睁开眼，握紧了手里的弯刀，摆好了起手式。

冷静。深呼吸。那些都是未来的事，而且往好了说也只是痴人说梦。他必须活在当下，把这套剑术练得毫无破绽。就算不是为了保命，至少也要对得起这门传承千年的武道。

杂念被强行压下，他动了。

——

剑心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刚才那一下，实在太险了。

他没敢细想到底险到什么程度，只感觉身下的树枝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本能地把手指扣得更紧。游戏界面左上角的血条肯定红透了，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摸出一瓶红药。

灌下药水的瞬间，他皱起了眉。这点血量要回满，少说也得等十分钟。

他死死盯着前方的树杈，不敢低头——底下那群饿狼还在打转，而他的佩剑刚才已经碎成了一地白光。往常听见武器破碎的声音，要么是胜利的号角，要么是换装备的前奏，可今天这脆响，简直像有人把整盆冰水直接浇进了他领子里。

他怎么就忘了看武器耐久度？这低级错误犯得离谱，简直是给自己来了记当头棒喝。

要是能早半小时想起这事就好了。

剑心咬着牙翻背包，胃里像揣了块冰疙瘩。他什么时候买过备用武器？这种时候才想起没留后手，简直是大写的愚蠢。

致命的愚蠢——要是在这些怪物掉落里找不到趁手的家伙，他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翻到背包底的时候，他差点哭出来。屁都没有。

操。

唯一的指望就是有玩家路过搭救，可这鬼地方是森林深处，别说玩家，连个能打的野怪都快见不着了，谁会没事往这儿跑？

说不定……狼群待会儿自己就走了？

——

几个小时过去，剑心不得不承认，他想多了。

确实有几只狼离开了，但总有两三只留在树下盯梢。它们闻见了猎物的虚弱，死咬着不肯放。剑心清楚得很，这些狼的速度比他快那么一点，就快那么一点，足够把他撕成碎片当点心。

夜幕开始降临，他在树上困了一整天，肚子饿得咕咕叫，离最近的安全区还有好几里路，连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也就仗着是在虚拟世界里，不然早就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抽筋抽得死去活来了。

更要命的是，明明下一秒就可能被分尸，他居然开始觉得无聊。

刚才还爬了几棵树观察地形，可看来看去都是一模一样的松树杉树，早看腻了。飞过的小鸟让他嫉妒得牙痒痒——人家说飞就飞，哪像他被困在树上当活靶子。倒是那些跳来跳去的松鼠看着顺眼，至少它们也没法靠飞摆脱麻烦。

又一只松鼠蹦了过来，一下一下地从这根树枝跳到那根树枝，偶尔还能做出个堪比杂技演员的高难度跳跃。

剑心看着它从这棵树直接窜到五米外的另一棵树上，心头泛起一阵酸意。要是他的“轻身术”能有这水平就好了。

等等。

狼不会爬树。

脑子里像被人拧了一下万花筒，刚才还一团乱麻的绝境，突然透出了一丝微光。

野怪都有自己的领地范围，从这儿一直到新手村外的平原边缘，全是树林。平原上的野怪反应慢，以他现在的脚力，只要能跑过去，大多数都能甩开。

树下的狼群突然躁动起来，像是闻到了猎物要搞什么疯狂举动。

剑心假装没看见，开始目测两棵树之间的距离。

疯了，他肯定是疯了。

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深吸一口气，他在树枝上慢慢调整姿势，身体微微前倾。

要是跳不过去，今天就得喂狼。

他开始助跑。

一步，两步，三步——跳！

像刚才那只松鼠一样，他借着粗壮的树枝积蓄力量，猛地蹬了出去。树叶被带得沙沙作响，像刮过一阵旋风。底下的狼群发出愤怒的嚎叫。

成了！

双脚重重砸在另一根树枝上，震得他小腿发麻。他差点滑下去，手忙脚乱地挥舞胳膊才稳住重心。不能停，接着跳！

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他一眼锁定了下一个目标，又是一段助跑，小跳两下蓄力，然后猛地纵身一跃。

狼群在底下追着他的影子狂吠。

剑心脚下滑了一下，踩在一块黏糊糊的青苔上，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旁边的细树枝。他以为自己要完了，没想到居然借着树枝的拉力把身子又拽了回来。稳住……稳住！

好几次都是靠着本能反应才没掉下去，跳了十几棵树之后，他渐渐找到了感觉——什么时候该注意脚下，什么时候该提前瞄准下一个落脚点，心里慢慢有数了。狼群显然没料到这只猎物突然变得这么灵活，叫得更凶了。

又跑了大概一里地，剑心终于敢松口气。他已经跑出了狼群的领地，那些家伙正不甘心地往回退。身后没有追兵的感觉，简直是拯救了他快要绷断的神经。

不过他没敢走地面。谁知道路上会不会跳出别的野怪，再来一次死亡追杀？

——

推开游戏舱舱门的瞬间，剑心差点哭出来。

他这间出租屋又小又破，墙皮都掉了两块，可今天看起来却比任何五星级酒店都顺眼。死里逃生一趟，什么破墙破地板，都变得可爱起来。至少这儿没有会吃人的狼。

他真想一头栽倒在床上睡死过去，可神经还绷得紧紧的，根本睡不着。同时又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他活下来了！差点喂狼，居然活下来了！以后得多练练这种“松鼠逃生法”，关键时刻能救命。

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新手村的武器铺买两把好剑。以后出门，绝对绝对要带备用武器。

剑心瘫在沙发上随手点开游戏菜单，才发现背包快满了。得先把这些没用的野怪掉落卖掉换点钱。

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突然停在了“技能进度”那一栏。反正没事，看看也行。

轻身术：24小时内升级2级，当前进度77%，距离下一级还差23%。

剑心瞪圆了眼睛。前两天他练了快十个小时，轻身术连一点进度都没涨，怎么今天爬了半天树，直接升了两级？

难道是刚才那套“松鼠跳”？

就算是靠着技能赶路，也不至于升这么快吧？还直接刷了77%的进度条？这不可能。

算了，先睡觉。等睡醒了再琢磨这事。要是真的靠爬树就能刷技能，那以后他天天泡在树林里当松鼠都行。

他蜷在床上，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刚才在树上跳跃的画面，还有升级提示跳出来时的惊喜。

——

剑心站在新手村门口，皱起了眉。

村里挤满了玩家，绝大多数人都缩在安全区里不肯出去。就这胆量，还想通关游戏？怕不是要在新手村养老到关服。

两个玩家从他身边走过，剑心心里突然舒服了点。

其中一个穿着全套皮甲，扛着把寒光闪闪的长柄刀，另一个手里握着造型雅致的长枪。一看就是出过新手村、跟野怪真刀真枪打过的人。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敢出去找死。

虽然早就知道肯定有其他玩家在练级，但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莫名松了口气。

他继续往村里走，找了半天还是没看见集市入口。按理说集市就在这附近才对——得把背包里那些破烂卖掉，换点钱买两把趁手的剑。

转过街角的瞬间，剑心差点以为自己进了菜市场。

路边密密麻麻坐了一圈人，头顶全都飘着标志性的绿色光标——一看就是玩家。人人面前铺着块小垫子，上面摊着五花八门的道具，活像摆地摊练摊的小贩。

他愣在原地。游戏里卖东西居然是这么个路子？

“看你这表情，是第一次来交易区吧？”

剑心循声转头，视线下意识往上抬了好大一截。对方的身高简直离谱，他得仰着脖子才能勉强对上视线。

“嗯……算是吧。”他含糊地应了声。

那壮汉见他这副呆样，咧嘴笑出一口白牙：“幸会幸会，我叫阿吉尔。”

“我叫……”剑心差点脱口而出本名，及时改了口，“拔刀斋。你对这儿很熟？”

阿吉尔点头，指尖摩挲着下巴：“我本来想拉着玩家们一起出去练级，可这帮家伙没趁手装备就死活不肯动。没办法，我只能常来这儿淘点便宜货。”

他上下打量了剑心一圈，目光落在对方空空如也的双手上：“看你这样子应该刷了不少怪，武器呢？藏背包里了？”

剑心脸一垮，语气里满是怨念：“碎了。”

阿吉尔吹了声口哨：“那你命可真大！换旁人在战斗中武器碎了，根本没时间换装备，早被怪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我也没时间换。”剑心抠着衣角，有点尴尬。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躲树上了。”他声音压得极低，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阿吉尔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响的笑声，连肚子都笑抽了：“对不住对不住，不是说这办法不好，就是……”他捂着嘴还在笑，“就是有点好笑。”

剑心叹了口气：“我知道听起来挺蠢的。”

“确实有点。”壮汉终于收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哪儿能卖我刷出来的掉落物吗？”

“卖完你还得换把新武器吧？”阿吉尔挑眉。

“嗯。”

“我平时倒腾不少装备，说不定有你能用的。你用什么武器？”

“单手弯刀。你是专门做买卖的商人？”

“副业罢了。”阿吉尔打开自己的背包翻找起来，“我主要还是想亲手打通这破游戏，装备大多是自己刷出来的。能帮上别人一把就帮一把，毕竟现在大家都慌得很，总得有人带带新手。”

剑心点头表示理解。

“找到了！等会儿。”

阿吉尔随手铺开一张小地毯，把几把弯刀摆了上去。剑心伸手想拿起来看看，却发现指尖根本碰不到武器，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这是啥？”

“商人专属的交易毯，除了我之外谁都拿不动上面的东西，防止有人抢装备，好用得很吧？”

剑心哦了一声，目光在那几把弯刀上扫过。一共四把，其中三把的形状都符合他的要求。

“这几把属性怎么样？”

一番鸡同鸭讲的砍价之后，剑心终于把看中的两把弯刀拿到了手，背包里攒的掉落物则基本都进了阿吉尔的口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阿吉尔占了便宜，但剑心不在乎——毕竟对方要拿这些东西去帮别人，也算物尽其用了。

而且这两把刀的手感是真不错。

是时候去阿吉尔说的那几个镇子转转了。

---

剑心脚下催动「冲刺」技能，身形快得近乎鬼魅，弯刀划过空气，带着一声脆响斩断了面前怪物的脖颈。自从解锁了新技能，他练飞天御剑流也顺手多了。

当然，离完美还差得远。要是比古清十郎老爷子看到他这么糟践剑法，估计得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抽他。但没办法，实用就行。

现在的他比遇到的任何怪物都快，唯独那些需要高空翻腾的招式还练不利索——速度不够，临场反应也还差得远。不过没关系，简单的基础招式就足够把怪物耍得团团转，往往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毕竟他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练招失败摔得狗吃屎的样子。这种丢人场面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只能完全靠自己的本事保证每次都毫发无伤。好在他运气还不错，大多数时候都能全身而退。

当然，也多亏了背包里塞得满满的回血药。他现在算是彻底摸清了回血药的好。

他漫无目的地在林间游荡，又砍翻了几波刷新的怪物，直到远处传来的兵器碰撞声打破了单调的刷怪日常。

剑心来了兴致，循着声音摸了过去。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穿藏黑衣袍的玩家正单手握着长剑，利落周旋在一群狼怪之间。对方的连招行云流水，全是系统自带的剑技，时不时跳开躲开狼爪的扑击，效率高得惊人。

剑心躲在树后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几乎从不刻意找最有利的攻击位置。要是比古老爷子在这儿，估计得骂一句“胡闹”——在那位严格到变态的师父眼里，不找最优站位简直是对剑道的亵渎。

他猜对方肯定没读过那位严苛剑师写的、比字典还厚的剑道手稿。想到这儿，心里居然有点小小的嫉妒。

很快，最后一只狼怪化作光粒子消散，黑衣玩家终于注意到了树后的剑心。剑心估摸着是自己这头显眼的红发暴露了行踪。

“你是谁？”对方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警惕。

剑心从树枝上跃下，对着对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传统的武士礼。果不其然，对方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学着他的样子回了一礼。

现在没几个人记得这些繁琐的礼节了，但作为历史系学生，剑心就爱时不时提醒一下别人。而且看对方手忙脚乱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在这随时可能送命的游戏里，能找点乐子不容易。

“我是拔刀斋。”他刻意报上了游戏ID。

“桐人。”对方回应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明显愣了一下，“你居然是 solo？”

剑心也挺意外。凑近了看才发现，桐人年纪小得很，放在现实里说不定连游戏的年龄限制都达不到，更别说现在是玩不好就要真死的绝境了。

“那个……”桐人挠了挠头，语气有点尴尬，“你刚才为什么在看我打架？”

剑心也有点不自在，耸肩道：“听见动静就过来看看，你的剑技用得不错。”

“谢了……”桐人挑了挑眉，似乎还想问什么。剑心没接话，总不能跟个陌生人说自己喜欢在树上赶路，既能练「杂技」又能练临场反应吧？

桐人见他不想说，也没追问，识趣地闭上了嘴。

刚好这时，狼怪刷新了，两人默契地把这当成了打破尴尬的借口。战斗全程他们一句话都没说，但并肩作战的过程中，那点莫名的紧张感倒是消散了不少。

“吃午饭？”桐人率先开口。

剑心笑着点头。

两人选了根最粗的树枝当临时餐桌，并肩坐下来啃面包。桐人带了味道不错的奶油，剑心则贡献了早上摘的苹果，搭配起来居然意外地好吃。

林间的风带着树叶的清香，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刻。

“你为什么选择 solo？”剑心忍不住好奇地问。

桐人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眼神沉了下去：“测试服的时候我就一直单练，根本不知道怎么跟人组队。而且现在玩游戏真的会死……”他没往下说，眼神里带着点防备，像是怕剑心会指责他自私。

剑心只是耸耸肩：“测试服玩家写的攻略我看过，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一群人能帮到的终究有限，我不怪你们。”

他学了这么多年历史，最清楚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也没有一片雪花能独自承担所有罪责。

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垮下来，脸上那层凝重也被一抹释然的笑意冲淡。剑心完全能理解这少年的焦虑——那些关于内测玩家的难听议论，他也听了不少。再这么闹下去，局面怕是要失控，而且只会恶化得飞快。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绝不会多嘴，放心吧。”

“谢了。”桐人轻轻点头，身上的戒备又消了几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一直单刷？你不是内测玩家吧？”

“我在重构一套剑法，”剑心的耳朵有点发烫，这话讲出来总觉得有点蠢，“而且不喜欢有人盯着我练——毕竟我失败的次数太多了。”

桐人“嗯”了一声，显然是懂了。

没聊多久两人就分开，各自找地方单刷升级。不过分开前剑心成功把好友申请发了过去，桐人也点了同意。尤其听到少年答应自己，要是心里堵得慌就发消息过来时，剑心总算松了口气。虽说两人年纪差不了多少，但就这么看着这孩子孤零零的，总觉得过意不去。至少加了好友，还能时不时留意下这个同样单刷的家伙。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突然冒出去不去一层BOSS攻略会议的念头。但很快就掐灭了——他的飞天御剑流还没练到家，去了也只会拖后腿，纯粹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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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该死的封弊者！真没想到他脸皮能厚到这种地步！”

剑心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身后的骂声已经持续快半小时了，说是讨论都抬举他们了，分明就是五个人凑在一起抱团吐槽泄愤。十分钟前就听烦了，现在简直是精神污染。一层BOSS战确实打得一团糟，但揪着这点反复说有意思吗？

“封弊者是谁？”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觉得无聊。

“不知道名字，是个小鬼。之前穿黑裤子蓝衬衫，现在多了件黑色风衣，应该是最后一击的奖励。个子挺矮，用单手剑，还不带盾。那嚣张劲儿，简直没法说！偏偏还是在迪亚贝尔刚死的时候跳出来的！”

单手剑、黑蓝配色、个子矮……剑心心里咯噔一下——是桐人？

不对，应该不是。桐人连跟自己承认内测玩家身份都磨磨蹭蹭的，怎么可能当着一整队人的面招摇？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剑心甩甩头不再纠结，结了账拿起剑就往城外走。还是回去练剑实在，总比听这群人嚼舌根强。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