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人抬手拨开亚丝娜额前乱掉的碎发，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
地板上扔着昨晚脱下来的T恤，他弯腰捡起来抖了抖，套上后背快速穿好，又回头看了眼床上还在熟睡的女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她脸颊上，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得不像话。
“对不起啊……”他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又快速在她发顶啄了一下，“这下你爸妈怕是要更讨厌我了。”
说罢他踮着脚溜出卧室，连拖鞋都不敢穿，生怕踩出一点动静吵醒家里人。今天这事儿绝对不能出岔子。
餐桌上摆着昨晚的剩菜，桐人抓了个饭团塞进嘴里三两口嚼完，抓过玄关挂着的外套就轻手轻脚地溜出门。跨上摩托车的时候他心脏都在狂跳，拧钥匙打火时特意放慢了动作，生怕引擎声惊到邻居。
终于要成了。
自从逃出SAO那天起，他就在既期待又紧张地盼着今天——他要去纹身。
这事他瞒得死死的，只有理香和妈妈知道。不敢告诉亚丝娜，怕她皱着眉说教自己；更不敢告诉妹妹，那丫头藏不住秘密，转头就能把事儿捅得全家皆知。
妈妈一开始还犹豫，架不住他软磨硬泡终于松了口，理香则是全程帮他查纹身店的口碑，给他打气壮胆。
从家到纹身店的半小时车程，快得像是只过了三分钟。桐人戴着头盔，嘴角却忍不住一直上扬，活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停好车摘头盔的时候，他才看清这家店的门面——纯黑的墙，窗户贴了深色膜，玻璃上还贴着几个燃烧的骷髅贴纸，看着有点凶。桐人却越看越兴奋，推开门走了进去。
前台的男人笑着站起身，主动伸手过来。
“是桐谷和人吧？”对方声音低沉，却透着股暖意。
“对！”桐人一开口就暴露了雀跃的心情，眼睛亮得像第一次看见圣诞树的小孩。
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低笑出声：“说真的，你看着不像会来纹身的类型。一般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要么纹乐队名言，要么就纹橱窗上那种骷髅蛇什么的。你选的这个图案，有点特别啊。”
桐人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牛仔裤口袋。这个图案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藏着太多不能说的秘密。
“是……是为了我女朋友和女儿。”他低声说，耳朵尖有点发烫。
“哦？那倒是挺浪漫。”男人笑着点头。
填完一堆表格，桐人被带进了里面的小房间。坐进椅子里的瞬间，他心脏突然狂跳起来，手心都冒了汗。纹身师翻来覆去跟他确认了好几十次位置，才拿出了纹身枪。
桐人深吸一口气，低头最后看了眼自己白皙的手臂——马上就要刻上永远抹不掉的印记了。当针头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比想象中疼多了。
他在SAO里受过更重的伤，断臂的剧痛都熬过来了，这点疼按理说不算什么。可现实里的痛感和游戏里完全不一样，更清晰，也更磨人。加上他从SAO出来后一直没怎么长肉，比同龄男生瘦一圈，皮肤底下就是骨头，痛感格外明显。
“还行吗？”纹身师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
桐人咬着牙挤出个笑，重新躺回椅子里：“没事，继续吧。”
几个小时的煎熬，他把拳头攥得指节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期间忍不住爆了好几句粗口。直到纹身师说“好了”，他才松了口气，瘫在椅子里半天缓不过劲。
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时，所有疲惫和疼痛都烟消云散——一朵小巧的玫瑰花瓣，温柔地包裹着中间一滴泪。
没人会懂这图案的意义，但他和亚丝娜会。
这是他们在艾恩葛朗特22层小木屋的回忆，是他们在游戏里互许终身的证明，是他们捡到结衣那天的阳光。每一个细节，都藏着他们最珍贵的过往。
“太完美了！谢谢你！”桐人连声道谢，任由纹身师给他的手臂缠上保鲜膜。保鲜膜裹得有点紧，黏糊糊的不太舒服，但他知道这是必须的。
走出纹身店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个大问题——手臂不能大幅度动作。
“靠，光顾着激动了，怎么没想到这个！”他骂了句，笨手笨脚地往摩托车上爬，生怕碰到刚纹好的地方。油门不敢拧太猛，连拐弯都比平时慢了好几倍，活像个刚学骑车的新手。
回家的路仿佛被拉长了一倍，每一分钟都在煎熬。直到看见自家的 driveway，桐人才松了口气，心脏却又开始狂跳。他几乎是跑着冲进家门，刚推开玄关的门，就看见亚丝娜站在走廊里看着他。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外套袖子下露出来的塑料膜，眉头微微皱起。
“和人君，你手臂上是什么？”她上前帮他脱外套，手指刚碰到袖子，就看见那片藏不住的塑料。
当她掀开外套，看清那朵玫瑰时，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惊……惊喜？”桐人挠了挠头，有点心虚地笑了笑。
亚丝娜拉过他的手臂，仔仔细细地盯着那个图案看了好久，突然用力点头：“结衣一定会喜欢的！我们现在就给她看！哦不对，游戏里看不到……可以用那个探测仪！她能通过摄像头看到现实里的样子！”
她越说越兴奋，拉着桐人就往卧室跑，要去找那台专门给结衣做的探测仪。平时没法上线的时候，他们就用这个让结衣看看现实里的风景，或者分享一些她没法参与的日常。
“你……你不生气吗？”桐人跟在她身后翻找着堆成山的衣服，有点忐忑地问。
“生气啊。”亚丝娜的语气带着点嗔怪，“你居然瞒着我去纹身，等会儿非得好好说说你不可。”
可她脸上根本没半点生气的样子，反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桐人盯着她看了两秒，亚丝娜突然红了脸，伸手拍了他一下：“看什么看！奇怪！”
桐人咧开嘴笑了，从一堆旧T恤底下翻出了那个小小的探测仪。亚丝娜盘腿坐在床上，拉着他的手靠过来，看着他按下开机键。
“你说结衣会喜欢吗？”桐人有点紧张，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亚丝娜轻轻抱住他的胳膊，点头说：“一定会的。结衣最喜欢爸爸了，你做什么她都喜欢。”
话音刚落，探测仪的马达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下一秒，结衣清脆又兴奋的声音，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呀！”
结衣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元气满满，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她最黏这对父母了，能和他们视频的每一秒都被她当成宝贝。
“乖宝，我们也想你！”和人举着手机调整角度，让镜头能同时框住自己和亚丝娜，“爸爸今天早上给你准备了个小惊喜，希望你能喜欢。”
亚丝娜接过他递来的摄像头，稳稳举着。和人撸起左臂的袖子，露出一片新鲜的纹身。
屏幕那头安静了几秒，可能是网络延迟，也可能是结衣正在努力辨认图案。紧接着就是一声脆生生的惊呼，小姑娘拍着手尖叫起来：“哇！爸爸！好漂亮！”
“这好像妈妈在艾恩葛朗特戴过的那条项链！但变成小花的样子啦！”她咯咯笑着，语气里全是崇拜，“是爸爸你画的吗？”
和人脸“唰”地红了，挠着后颈有点不好意思：“嗯……我想着画点你和妈妈都喜欢的东西，你觉得还行吗？”
“超级超级棒！”结衣拍着手继续彩虹屁轰炸，亚丝娜在旁边看得直笑——平时冷静得像块冰的和人，被女儿夸得耳朵尖都红透了，活像个被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爸爸你脸怎么红啦？是不是不舒服呀？”结衣歪着脑袋问。
亚丝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对着镜头柔声解释：“你爸爸只是不习惯被人这么夸啦。这样好不好？你先和妈妈去ALO里玩一会儿，让爸爸去洗个澡，处理一下手臂，等会儿就来找你们？”
结衣乖巧地应了声好，又和两人腻歪了几句才挂断视频。
亚丝娜把手机扔到枕边，侧身躺到和人怀里，小心地避开他那只纹了身的胳膊。刚碰到他胸口，就听见他闷哼了一声。
“很疼吗？”她抬起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臂上还带着红晕的皮肤。
“还好，明天应该就没事了。”和人笑着用没受伤的右手揽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闭上眼叹了口气。
两人安安静静躺了几分钟，亚丝娜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别睡别睡，你还得去洗澡涂药膏呢……”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和人温柔地顺着她的长发，看着她呼吸渐渐变匀，很快就陷入浅眠。
确定亚丝娜睡熟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走进浴室。用温热的毛巾擦过纹身的时候，他对着镜子看了很久。
图案是朵绽放的蓝蔷薇，缠绕着亚丝娜当年那条项链的纹路，旁边还藏着个小小的结衣的名字缩写。每一笔都勾着他在艾恩葛朗特的回忆——那些在血与剑里挣扎的日子里，亚丝娜和结衣是他唯一的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臂，左臂已经被这份沉甸甸的爱意填满，右臂却还是一片空白，像是在等着他再刻上点什么。
要不……下次纹个和爸妈有关的？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眉。他们应该会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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