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声像细针一样扎进哈利混沌的意识里。

他慢吞吞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浅灰色的天花板，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才回过神。紧接着，昨晚零碎的记忆碎片就跟炸了锅的爆米花似的往脑子里涌，混着浑身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疼，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感觉，就像是先被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碾了一遍，又被打人柳当沙包揍了半小时。

谁早上醒过来会是这德行啊？

他死了之后和那个长生不死的家伙的对话，还有穿过来之前的记忆都清清楚楚，唯独昨晚的记忆模糊得像蒙了层雾。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睡了一整夜——毕竟他连自己晕过去多久都不知道。

唯一能确定的是，昨晚他好像被三个人围着，一醒过来就想跑，结果被那个死神模样的家伙按住，说让他安分点，乖乖让人家治伤。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疼出幻觉了，可那句“安分点”的语气实在太欠揍，绝对是那个穿黑袍的家伙说的。对方还说不会伤他，算是聊胜于无的安慰。

可哈利越想越气——那家伙就不能先把他的伤治好再送他过来吗？非得让他遭这份罪？难不成那货不会治愈魔法？还是说他根本没学过？

正腹诽着，他下意识低头扫了眼手臂，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他的胳膊上居然打了石膏！

穿过来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哈利猛地坐起身，动作太急，一股钻心的疼瞬间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差点背过气去。

缓了好半天才顺过气，他一把掀开身上的毛毯，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因为这身体，太小了。

他从小寄人篱下，一直都算不上高大，十七岁时好不容易窜了几厘米，还练出了点肌肉，可现在这手这腿，细得跟麻杆似的，根本不是他十七岁的样子。

房间里没镜子，他也没力气爬起来找。他是耐疼没错，痛阈值也确实比一般人高，但这不代表他喜欢疼啊！他又不是受虐狂。

盯着自己那双小小的手，哈利心里有了数——他看起来大概十二三岁，跟刚上三年级时差不多。

那家伙把他变年轻了？

哈利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只记得那个长生不死的家伙好像跟他绑定了，应该能给他答疑解惑。

“死神！”他张嘴喊了一声，自己先愣了。

这声音根本不是十七岁少年的低沉嗓音，而是带着变声前期的奶气，活脱脱一个半大孩子的声线。

下一秒，那个黑袍人就凭空出现在房间中央，离他的床只有几步远，手里没拿那把标志性的镰刀。

对方扫了一圈房间，兜帽下的脑袋居然还点了点，像是挺满意这地方。接着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又俊美的脸，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看向哈利。

“叫我？”

哈利盯着那张脸愣了两秒，才猛地回神，抓着床单质问道：“你给我解释清楚！我怎么会在这儿？还有我怎么变这么小了？”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在崩溃边缘了，全靠着不知道被灌了多少药水才勉强压着——或者说，是不敢对着死神乱发脾气，怕被对方一个咒语撂倒。

大概两者都有吧。

死神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自己找死，我过来收拾烂摊子。至于变小，因为你现在就是个孩子啊。”

哈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问的是，为什么我会躺在陌生的床上？为什么我裹得跟木乃伊似的？为什么我一嘴药味？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还有你说我变小孩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啊？”

他知道自己听起来有点歇斯底里，但这很合理吧？换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小变残了，都得疯。

“我以为小主人会喜欢重来一次的机会，”死神慢悠悠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瞥了眼外面，“你可以接受正规的教育，过一段相对正常的生活。这儿的风景还不错。”

哈利才不管什么风景好不好，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邓布利多，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伤口：“那邓布利多呢？还有别转移话题！我在霍格沃茨的伤根本没这么多！昨晚那个治疗师——好像叫贝利？还是布朗？说我断了好几根骨头，我明明记得没伤那么重！”

“你有的是时间对付那个老巫师，”死神的语气淡得像白开水，“就你之前那点水平，跟他决斗纯属找死。”

这话戳中了哈利的痛处，他咬了咬嘴唇没反驳——毕竟是事实。他之前别说打赢邓布利多了，能撑过十招都算烧高香了。

“那我那些多出来的伤是怎么回事？”

死神的头终于转了过来，表情有点不自然：“可能……我忘了告诉你一个小细节。”

“什么细节？”

“穿越时空的时候，最好是在身体健康的状态下。不然……会有反噬，如果本身带伤的话，伤势可能会翻倍。”

哈利瞪着他，半天没说出话。

忘了？那货居然忘了？

他真想扑过去掐死这个长生不死的混蛋！怎么会有人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奇怪——毕竟他哈利·波特的运气一向是霉运比好运多，这破事简直是他人生的标配。

“反正你早晚都得在这儿养伤，伤重点轻点有什么区别，”死神摆了摆手，语气满不在乎，可耳根子却微微泛红，“你早晚都会好的。”

哈利快被气笑了，咬着牙问：“那你倒是告诉我，这儿到底是哪儿？”

话刚说完，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死神立刻往后退了两步，朝着哈利挥了挥手：“很快你就知道了。祝你今天愉快，小主人。”

话音刚落，他就凭空消失了，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哈利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气得把枕头砸在了墙上。

他招谁惹谁了？

哈利还维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死死盯着一秒钟前那个黑影消失的地方，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才猛地回神。

进来的是位老妇人，脸上看不出一丝皱纹，皮肤紧致得像四十岁出头的贵妇，可那头银白如月光的长发，却昭示着她真实的年纪远超外表。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榛色的眼眸落在哈利身上时，立刻漾开一抹温柔和煦的笑。

“看来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仿佛生怕惊着刚醒过来的孩子。

哈利的脑子还嗡嗡作响，第一反应就是脱口而出：“我在哪儿？”

他太需要答案了。那个自称死亡的家伙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给，连他现在到底是在哪一年都没说清楚。

老妇人在他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调子，朝空气里喊了声：“林莉。”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深绿色连衣裙的家养小精灵就凭空出现了。裙角上还绣着精致的家族纹章，看得哈利眼睛都直了。他见过的家养小精灵，多比在马尔福家时永远裹着破布，闪闪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是第一次见穿得这么体面的小精灵。

他以前从没想过，居然真的有巫师家族会善待家养小精灵。不过想想也正常，他前半辈子要么在逃命，要么在和黑巫师死磕，哪有空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女主人有什么吩咐吗？”小精灵细声细气地问。

“去拿两份食物和茶点来，给小少爷哈德林的要清淡些。”老妇人顿了顿，补充道，“他之前饿了太久，不能一下子吃太猛。”

小精灵点点头，身影消失在原地，不过眨眼功夫就端着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两杯热茶、几块饼干，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浓汤。林莉轻轻托着托盘飘到床边，把东西稳稳放在哈利面前，又转向老妇人：“女主人还需要林莉做些什么吗？”

“不用了，你下去吧，辛苦你了。”

等小精灵的身影彻底消失，老妇人才重新看向哈利，笑着说：“我想你大概想先吃点东西再聊，你已经睡了两天了，肯定饿坏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哈利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哀嚎。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妇人被逗得轻笑出声：“看来我说对了。”

哈利没接话，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起勺子，犹豫着抿了一口浓汤。

鲜美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汤——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在饿狠了。见喝下去没什么不对劲，他才放开手脚，大口吃了起来。

米拉看着孩子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一个孩子，居然连吃口饭都要先试探有没有毒，得是受过多少虐待才会变成这样。要是让她找到那些欺负过这孩子的人，她非要把他们的灵魂亲手送到死神殿下跟前，让他们尝遍世间最痛苦的刑罚不可。

哈利很快就吃完了，有点懊恼地摸了摸肚子。这具身体实在太弱，才吃了小半碗汤就撑得不行。他转头看向床边的老妇人，终于想起要问那个憋了半天的问题。

“我现在在佩弗利尔庄园，你在这里很安全。”老妇人主动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佩弗利尔是英国魔法界最古老的纯血家族之一，名声在外，不少孩子光是听到这个姓氏就会吓得发抖，她有点好奇眼前这个孩子会是什么反应。

哈利只是愣了一下，随即有点哭笑不得。他居然到了佩弗利尔家，那可是他的祖先啊。

准确来说，现在的佩弗利尔家族是大哥安提俄克的后裔，而他哈利·波特，是三弟伊格诺图斯的后代，算起来是远房亲戚没错。可一想到自己正坐在不知道多少辈的曾曾祖母面前，他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记得前世看书时好像提过，佩弗利尔家族在格林德沃倒台前就被他的手下杀光了，姓氏就此断绝。这么说，是死亡把他送回了这个家族还没覆灭的年代？是要他来阻止他们的死亡吗？

哈利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既然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祖先们死在黑巫师手里。他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一旦认准了要做的事，就绝不会半途而废——哪怕之前被人下过夺魂咒，这点倔脾气也没变过。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口问道：“您是佩弗利尔夫人吗？”

老妇人缓缓点头，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不知道这孩子是真不怕，还是装得太好。“我叫米拉·佩弗利尔，你叫我米拉就好，要是觉得别扭，叫我佩弗利尔夫人也没关系。”

她等着看孩子露出惊恐的表情，可哈利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半点异常都没有。

直到这时，哈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他的眼镜不见了。

他慌忙低头在枕头缝里摸来摸去，又掀起床单往床底下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能清晰地看清米拉夫人头发丝的纹路，连她裙子上的碎花图案都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了，亲爱的？”米拉夫人注意到他慌乱的样子，顿时又担心起来。

“我的眼镜不见了！”哈利头也不抬地继续找，声音里带着点急。

米拉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让哈利猛地停下动作，疑惑地抬头看她。下一秒，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才看东西居然没戴眼镜，而且比以前戴眼镜时看得还清楚！

“我……我不用戴眼镜了？”哈利的脸又红了，尤其是对上米拉夫人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时，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他怎么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糗啊！

“没错，小男子汉。”米拉夫人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阿奇尔给你配了一瓶视力矫正药剂，这是他让我们给你准备的药剂之一。”

还有这种魔药？哈利的眉毛直接快飞到发际线上去了。

他当然知道魔法能做到许多匪夷所思的事，说它是创造奇迹的工具都不为过，但跟世间万物一样，魔法也有它的边界。他越想越觉得合理——既然有能让骨头重长的魔药，那肯定也有能治好近视眼的。

可问题来了，为什么从来没人给他用过？甚至连提都没提过？

哈利心里忽然冒起个念头，这事说不定跟邓布利多脱不了干系。

“没错，确实有这种功效的魔药。”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哈利后知后觉地僵住，不会刚才那番吐槽已经漏嘴了吧？那场面岂不是要尴尬到抠脚？

“我……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魔药。”他干巴巴地补充道。也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死神都吐槽过他的魔法教育简直惨不忍睹。“谢谢你告诉我。”

米尔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听完哈德里安这两句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一个魔法界的孩子怎么会连这种基础魔药都不知道？

虽说这种视力修复魔药的熬制难度不低，原料也很难找，因此价格不菲，但也不至于完全没听说过吧？她心里不由得嘀咕，难道这孩子以前跟着的是个穷到揭不开锅的家庭？

不——另一种可能性让她心里一沉，那简直太可怕了。可她又没法彻底否定这种猜测。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