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的指尖按在眼皮上,弓着背,肩膀垮得厉害。
特里劳妮死了。
昨天晚上她摔下楼梯,磕破了头,没能救回来。
圣芒戈的治疗师格里泽尔的信就摊在他面前,字迹工整得像在念悼词。信封里还装着特里劳妮的前夫找到的包裹,说是她生前嘱咐一定要送到霍格沃茨来。
又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悲剧。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意,指腹蹭过镜片,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拆开包裹,一张信纸轻飘飘落在办公桌上。
邓布利多看着那页纸,忽然觉得这结局或许早有预兆。特里劳妮这辈子最恨写信,生日贺卡不肯写,约人见面只靠口头嚷嚷,连期末给学生写评语都能拖到开学。可她偏偏写了这封。
信是给他的。
“亲爱的朋友,
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年的教职。我早预见到了自己的死期,所以明年没法再回霍格沃茨了。人们总说生命是场旅程,死亡不过是下一场伟大的冒险。可说实话,我这预言家反倒最怕未知。或许就是这份恐惧,才让我这辈子没做出什么像样的预言。
但你不一样,你从不是个懦夫。
如今我不再害怕了——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反而有种解脱感。我看到你面前有两条路。
第一条是你正在走的那条,通往战争、死亡和无尽的痛苦。尽头或许是个更好的世界,可这希望实在渺茫。
第二条路,是宽恕与和解。起初看起来几乎不可能成功,可它的胜算比第一条路高得多。你见到它时自然会明白,我向你保证。
你不是预言家,不懂命运的分支和概率,但我懂。我认识你这么久,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再见了。
西比尔·特里劳妮”
宽恕与和解?
和谁?
还有那句“见到就会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邓布利多猛地抬头看向格里泽尔的信,目光死死钉在签名的“格”字上——那笔锋的弧度,他太熟悉了。
不可能。
他皱着眉晃了晃头,把那荒唐的念头强行压下去。
一周后,特里劳妮的葬礼结束了,可那个包裹还静静躺在他的办公桌上,连封皮都没拆。
邓布利多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烦心事一件接一件。
董事会一位成员的女儿暑假失踪了,他派人查了半天,只查到女孩半夜从酒店凭空消失,没留下任何打斗痕迹。依他看,多半是青春期少女的叛逆出逃,这年纪的孩子就爱搞这种惊天动地的把戏。但该找还是得找,不然没法给董事会交代。
还有O.W.L.考试的作弊风波。那学生是不小心碰了邻桌的卷子,根本不是故意的,可家长闹到了考试委员会,他不得不来回写信调解,整整耗了两周。
更烦人的是三强争霸赛的筹备会,每次开得都像在原地打转,该定的规矩早就定好了,卢多·巴格曼却还一副发现新大陆的亢奋模样,把每一句废话都当成重大突破。
邓布利多强迫自己别去想巴格曼那张蠢脸,目光扫过桌上堆得像小山似的争霸赛审批表,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把那堆纸推到了一边。
他拿起新到的信件,刚看了两行,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魔法部竟然要派两名官方审批的老师来,分别教黑魔法防御术和占卜课。
邓布利多差点把脸砸在桌面上。魔法部这是把手伸到霍格沃茨的讲台上来了?他绝不能容忍这种干涉。
他立刻给阿拉斯托·穆迪写了封信。这位退休傲罗是他的老朋友,能力过硬,只要穆迪肯来,至少能把黑魔法防御术的位置攥在自己手里,省得魔法部天天在他耳边聒噪。
可占卜课怎么办?
他想过找个马人来任教,毕竟马人的占卜术精准得离谱,但转念又否决了——霍格沃茨的家长们绝不可能接受一个非人类老师,只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这时,特里劳妮信里的话又浮现在他脑海里。
还有那个他刻意压下去的名字——盖勒特。
这么多年来,他和纽蒙迦德那个唯一的囚犯断断续续写过几封信。盖勒特的字里行间藏着悔意,偶尔还会提起他们年轻时的梦想。
或许……
不行。
邓布利多猛地摇头。他绝不能把一个黑魔王带到霍格沃茨来,绝不能让学生们置身于危险之中。
可占卜课根本不需要用魔杖啊。
一个疯狂到离谱、完全不负责任的念头,突然在他心里冒了出来。
念头成形的瞬间,他强迫自己把它塞进脑海的角落,继续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工作——比如假装看不见三强争霸赛的一堆烂摊子。
但那个念头像颗种子,在他心底扎了根,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