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个谜团一旦在脑子里扎了根，就像附骨之疽一样啃噬着阿不思。他满脑子都是这件事，连喝口茶都能走神。

正如弗拉梅尔预料的那样，迈伦赶在阿不福思回霍格沃茨前就溜了。弗拉梅尔自己倒是绝口不提那位“老朋友”，最后只拍了拍阿不思的肩膀，让他自己去找人问清楚。

阿不思没纠结太久，很快就启程回了英格兰，打算亲自展开调查。阿不福思已经回学校报到，他便回了戈德里克山谷的老宅，打算先处理完杂事，再另找地方定居——至于具体去哪，他还没想好。

他到家的时候是个微凉的傍晚，路过村头的墓地时脚步顿了顿，刻意绕开了那些他和盖勒特曾经消磨过时光的角落。只是今天没有那只金眼睛的猫头鹰跟在他身后晃悠，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比他愿意承认的还要失落。

刚回来的头几天，阿不思几乎足不出户。他知道自己迟早得去最近的巫师集市买些需要的书和补给，可就是提不起劲。百无聊赖到快长蘑菇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迈伦在巴黎说过的话，索性把主意打到了麻瓜的艺术展上。

戈德里克山谷在巫师圈子里算得上与世隔绝，到麻瓜的大城市倒是挺方便。阿不思挑了个不算起眼的博物馆走进去，心里盘算着麻瓜们叽叽喳喳的热闹劲儿，兴许能冲淡点又冒头的忧郁。

他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纯粹是打发时间罢了。可他也得承认，自己来这儿最主要的念头，还是想再找到一张迈伦的“脸”。所以当他有条不紊地逛着展厅，猝不及防撞进那幅画里时，心里既有几分意外，又有种“果然如此”的笃定。

画里的少年刚过了童年，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独自坐在公园长椅上，脚尖刚刚碰到地面，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眼神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忧郁。他的衣服不合身，过长的黑发卷着贴在耳侧，看起来像个流浪的小乞丐，可眉眼间又带着点精灵般的狡黠。

那脸和那双耳朵，阿不思绝不会认错。虽然画里的少年只是背景板，不是画家要表现的主角，可真正让阿不思心头一紧的是他的衣着——这分明是近一个世纪的打扮，而达芬奇那幅素描里的人，可是几百年前的样子了。

这肯定是个精心策划的恶作剧吧？阿不思在心里自我说服。迈伦本就爱搞恶作剧，说不定是他篡改了几幅画，故意逗自己玩。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迈伦那股不受控制的强大魔力、和弗拉梅尔多年的交情、那些他明明没在场却能说得活灵活现的对话，还有阿不思一直以来那种“哪里不对劲”的直觉——这些总不能都是假的。他这辈子最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觉。

既然从艺术史里挖线索像是大海捞针，阿不思索性转头扎进了图书馆——不止一家图书馆。他翻遍了旧报纸，甚至啃起了带插图的古老手稿，找相似的名字和面孔，找那些悬而未决的魔法怪事。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埃尔多雷兄妹相似的名字和长相绝不是巧合，又把搜索范围扩大到了女性名字的变体。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了几份相关的文件，有的确凿，有的模糊。只要肯仔细找，就能发现历史上那些重要事件的背景里，总有个和迈伦相似的身影冒出来。他从不直接参与事件，可这种反复出现的存在感，让阿不思不得不怀疑他藏着什么秘密计划。

问题是，查到这儿就卡壳了。阿不思完全不知道该往下怎么查。

迈伦既然是弗拉梅尔的熟人，说不定自己也有一块魔法石，这倒是能解释他长生不老的秘密。可这没法解释他那诡异的魔力、奇怪的习惯，还有永远年轻的脸。难道他的时间魔法还附带变形的能力？可易容马格斯的本事似乎又和眼前的线索对不上。

所有证据都在拼命暗示他，这一切只是巧合。可越是这样，阿不思心里的疑团就越大。

当然，能变形的不只有易容马格斯。阿尼马格斯也算，可这似乎和迈伦没什么关系。就在这时，他的研究里又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梅林。

梅林以擅长变形著称，有人猜测他是阿尼马格斯，可没人知道他的动物形态是什么。据说他生前最爱乔装打扮，什么样的身份都能模仿，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没人说得清了。

阿不思对着笔记笑了笑，没把这个念头当真。就算梅林真的活了这么多年，也绝不可能是迈伦那个样子——在巴黎街头瞎晃，跟巴希达·巴沙特唠嗑，还总笨手笨脚地撞翻东西，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这些荒唐的猜测，阿不思自然没跟弗拉梅尔提过。他又给弗拉梅尔写了封信追问，可对方还是那句话，让他自己去问迈伦。

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迈伦。弗拉梅尔在回信里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迈伦住在哪，还说那家伙“特别难用猫头鹰联系”——天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不思把信揉成一团又展开，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迈伦就是那个站在迷宫中心偷笑的人。

阿不思埋在故纸堆里翻了快半个月，指尖沾的墨渍都洗不掉，可查到的东西还是少得可怜。

他甚至没法确定迈隆是不是改过名字，有没有整过容，或者彻底换过生活习惯——要是对方真这么做了，凭这些泛黄的旧书根本不可能挖得到线索。

之前倒是找到过几张老照片和几处模糊的记载，里面的老头看着有点像迈隆，或者说沾点关系，但根本没法百分百确定。那家伙好像特别爱留长发和络腮胡，只要场合允许就披散着整张脸都埋在毛发里，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人认出来。

可问题是，所有留白胡子的老头在阿不思眼里都长得差不多，活脱脱一个个梅林转世。

他忽然嗤笑出声——可不就是嘛，跟恩布里斯教授那副模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桌角还压着一张中世纪版画，上面的巫师跟恩布里斯教授长得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阿不思正琢磨着，不如借圣诞节的由头把这画送过去，保准能把那老头气炸。毕竟教授最恨别人把他跟梅林扯在一起，要是这版画里的家伙真就是梅林本人，那效果简直绝了。

可惜这些都只是猜想，查不到迈隆的真实下落，再精妙的恶作剧也没了意义。阿不思把最后一本古籍啪地合上，指尖按得发疼，心里清楚自己已经走到死胡同了。

他不甘心地把书推到一边，终于决定换个思路。既然弗拉梅尔不肯松口，迈隆又不见踪影，那就只能找个外人帮忙参谋参谋。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脑子里过了一圈认识的人，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得，看来只能去找那个全英国最懂这些破事的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