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重重叹了口气,把脸埋进膝盖里。
他知道自己在抑郁,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懒得在乎了。
他回头望了眼霍格沃茨城堡的方向,只觉得一阵腻味。回去干什么?回去听那些人拿着几本破书、几句狗屁预言,就敢大言不惭地说“我懂你”?就因为他是格兰芬多的,就得扛下所有期待?
今年的日子比二年级密室惊魂、四年级三强争霸、五年级乌姆里奇独裁那会儿还要难熬。他受够了。
脚步不知不觉就停在了禁林深处的那片空地。这里是他去年偶然发现的避难所,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躲开那些窥探的目光、无休止的议论,还有那些自以为是的“关心”。
再过两天,他就得回德思礼家了。他试过反抗,可邓布利多还是一口回绝,说他还没成年,必须回去。
想到这儿,他就更烦了。
所谓的朋友们早就把他抛在了脑后——今年是灵魂伴侣纹身显现的年份,他们要么忙着和命中注定的人约会,要么围着纹身叽叽喳喳地猜测,谁还记得他这个没人要的家伙?
哈利攥紧了左臂的衣袖。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灵魂伴侣是谁。可他宁愿这辈子都忘了那个夜晚。
四个月了,每个深夜,那声冰冷又残忍的嗤笑都会准时钻进他耳朵里,像淬了毒的匕首,一下下剜着他的神经。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邓布利多为什么非要搞什么情人节配对仪式?他是嫌自己还不够惨吗?
---
【回忆】
“是不是超激动?”赫敏拽着罗恩的胳膊,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听说今年的配对仪式会投影纹身!”
“嗯,激动得我快睡着了。”哈利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全是敷衍。
同年级的人早就开始躁动了,有人兴奋地讨论着纹身图案,有人像他一样,每天都在恐惧里煎熬。
哈利甚至恶毒地想过,以自己的运气,灵魂伴侣搞不好是马尔福,更糟的话——是伏地魔。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每天都得听那些配对成功的情侣聊约会计划,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终于熬到仪式当晚,他磨磨蹭蹭换上新礼服长袍,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往公共休息室走。
麦格教授已经等在那儿了,正指挥着格兰芬多的情侣们排好队。哈利缩在队伍最后,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是最后一个进大礼堂的。刚踏进去,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长桌都被推到了墙边,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红色餐具,心形花瓶里插着粉得刺眼的玫瑰,活像场讽刺的葬礼。
哈利把双手插进长袍口袋,尽量往阴影里缩。他没和任何人跳舞,也躲开了所有试图搭话的人,只想赶紧熬完这该死的仪式。可邓布利多锁了门,说必须等配对结束才能走。
他看着赫敏和罗恩凑在一起说笑,心里没什么波澜。从四年级那起事件后,他们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他再也没去过陋居,连凤凰社的成员都能躲就躲。
他只是觉得累。
“好了,各位,仪式开始。”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先请已经找到灵魂伴侣的同学上台,正式确认你们的羁绊。”
哈利面无表情地拍着手,看着一对对情侣上台。书上说灵魂伴侣是罕见的荣耀,可今天一看,大半人都配对成功了,倒像是批量生产的商品。
等配对成功的人都走完流程,邓布利多终于转向了他们这些还不知道结果的人。
哈利看着马尔福和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配对成功,潘西·帕金森和达芙妮·格林格拉斯脸都绿了,忍不住嗤笑出声。看到高尔和克拉布居然也凑成了一对,他更是差点笑出眼泪。
直到看到纳威和露娜站在一起,他才真心笑了一下。纳威需要露娜这样温柔的人,露娜也需要纳威这样靠谱的依靠,挺好的。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最后一个。邓布利多就爱搞这种戏剧性的场面,八成还盼着他的灵魂伴侣是金妮·韦斯莱。
一想到金妮那黏人的眼神,哈利就浑身发毛。
“哈利·波特。”
邓布利多的声音响起,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哈利从靠着的墙上直起身,慢吞吞地走到长桌前。邓布利多举着魔杖,眼神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期待。
“孩子,把袖子卷起来。”
哈利死死瞪着老校长,还是伸手解开了左袖的袖扣,把袖子卷到了小臂。
银蛇缠在金色闪电的底端,蛇身温顺地伏着,闪电像是在轻轻摩挲蛇鳞——这就是他的灵魂纹身。
“很有意思的图案。”邓布利多挥动魔杖,把纹身投影到了身后的墙上,“谁是你的配对者?”
哈利扫了眼台下,没人动。
直到礼堂侧方传来一声嗤笑,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带着咆哮的拒绝:“不,我拒绝这份羁绊。”
全场倒抽冷气。
那声音太熟悉了,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哈利反倒松了口气。他早该想到的。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默认了对方的拒绝,把袖子拉下来,转身就往门口走。身后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他充耳不闻。
门一开,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礼堂。
---
【回忆结束】
接下来的几周,斯内普变本加厉地针对他,课上故意刁难,课下冷嘲热讽,每次都把“被灵魂伴侣拒绝的可怜虫”挂在嘴边。
哈利只是左耳进右耳出,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时间并没有冲淡一切,反而让那些恶意发酵得更厉害。
他知道斯内普后来被邓布利多叫去训过话——因为配对第二天,斯内普就把他堵在走廊里,差点动手。
---
【回忆】
“波特,你好大的胆子!”斯内普的脸气得扭曲,黑袍都跟着发抖。
哈利皱了皱眉,他完全不知道这人又抽什么疯。“教授,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到底在气什么?”
他突然想起斯内普以前说过“语言是最锋利的武器”,现在看来倒是没错。
“你少装蒜!”斯内普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厌恶,“别以为用灵魂羁绊就能捆住我!我就知道,你和你那该死的父亲一样,狂妄自大,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没兴趣改变你的看法。”哈利懒得再废话,“不过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祝您今天愉快,教授。”
不等斯内普发作,他转身就冲进了弗立维的教室。再待下去,他肯定要被关禁闭。
---
【回忆结束】
哈利看着眼前安静的空地,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累了,真的累了。
累了那些人今天把他踩进泥里,明天又把他捧上神坛的反复横跳;累了那些“朋友”假惺惺的同情,还有马尔福那群人每隔一小时就来提醒他“你没人要”。
他知道自己没人要,从记事起就知道了。可他们非要把这点伤疤撕开来,一遍遍地往上面撒盐吗?
风穿过树林,带着树叶的沙沙声。哈利蜷缩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第一次放任自己哭出声。
哈利从校服口袋里摸出那个藏了快三周的小银瓶。
这东西他揣在身上快一年了,从去年躲进密室里偷闲时偶然发现它开始,就一直没敢打开。瓶里装的是勇气药剂,据说喝下去就能彻底摆脱旁人眼光,敢做回真正的自己。
哈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意同学们背地里会不会说他是靠名气混进格兰芬多的,在意教授们是不是真的觉得他配得上“救世之星”的头衔,在意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里,究竟是敬畏还是厌恶。
这一年他拼命伪装得无懈可击,可自从邓布利多搞完那场破仪式,他几乎每晚都躲在被窝里哭到睡着。
可这药剂是永久性的。没有任何净化仪式能消除它的效力,连最猛的吐真剂都洗不掉。这才是他迟迟不敢下手的原因。他真的要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人吗?
它能解决很多麻烦,却解决不了最要命的那几个。比如假期还要回德思礼家当牛做马,比如邓布利多永远把他当成对抗伏地魔的工具人。当然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能让他不用再对着那场愚蠢仪式留下的烂摊子束手无策。
哈利猛地攥紧了银瓶。不然干脆别喝了,直接在这密室里一了百了算了。没人会找到这里,也没人会多管闲事救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邓布利多平白无故搞那场仪式,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比如斯内普是他的灵魂伴侣这件事。他翻来覆去想了好几个星期,越想越乱,最后干脆强迫自己不去琢磨。
他又看向脚边的银瓶,瓶身在密室的微光下泛着冷光。
斯内普觉得他傲慢自大,觉得他是个被光环捧坏的废物;邓布利多把他当棋子;魔法界所有人都只把他当成对抗黑魔王的武器;德思礼一家更是把他当免费佣人使唤。
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
哈利深吸一口气,猛地抄起银瓶,仰头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剧痛瞬间炸开,像是有烧红的烙铁从喉咙一路捅进五脏六腑。他惨叫一声,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