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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地狱客栈:路西法的心动破绽

路西法最后拽了拽大衣翻领,勉强算是给自己打了及格分。

他张开双臂,对着镜子左右扭腰,白色工装大衣的下摆跟着晃来晃去。又伸手把胸前那排金色搭扣往上扯了扯,终于满意了,对着镜中人比了个双枪的手势。

“不错不错,宝刀未老啊!”

他刻意扯出来的笑容撑得脸颊发疼,一松劲儿就垮了下来,活像被雨淋透的破横幅,风一吹就要掉在地上。

他泄了气,抬眼瞥向墙上那只鸭子造型的挂钟——距离被押上刑场还有十五分钟。

他们约好十二点出门,这点时间够他勉强拼出一张不像是想把圣当汽油灌、然后点火自焚的脸。

别被名字骗了,圣那玩意儿烧起来比汽油还猛,跟岩浆似的。

他现在真想吨吨吨灌下一整桶,好撑过这该死的一天。时间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几年像几天一样晃过去,几天像几小时,几小时又像几秒,可今天,却慢得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

任谁猜都知道,他一点都不想去那群食人魔办的烧烤派对。

猜的没错。

他之所以硬着头皮答应,全是为了维持那个蠢得要死、眼看就要露馅的骗局——还是他当初脑子抽了同意的!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查理。阿拉斯托邀请了她,她那软乎乎的性子,哪有拒绝的道理?就算不想去,估计也会笑着应下来。他绝不可能让宝贝女儿一个人闯龙潭虎穴。丹尼尔上次能逃出来是运气好,可食人魔跟那些 oversized 的猫主子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怪物。

查理的肉身倒是不怕他们那点破牙口,她比那些破铜烂铁结实多了。可她太心软了啊!要是哪个食人魔咬了她一口,还抱怨说味道不好,她说不定会道歉,还主动递盐过去。有他在至少能把那些家伙拦得远远的,不让他们有机会下嘴。

他又拽了拽大衣下摆,低声骂道:“真他妈蠢。”

大不了不去了。

还有时间呢——他又瞥了眼挂钟——还有十二分钟,发个消息推掉就行。临时取消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他对着镜子调整领结,故意装出悲伤的语气自言自语:“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们去不了了。阿拉斯托从屋顶掉下来摔断脖子了。不知道他上去干嘛,屋顶上也没别人,估计是风刮的吧,那家伙瘦得跟竹竿似的,稍微吹一下就倒了,哈哈。就轻轻那么一推,广播恶魔就嗝屁了。对了,我当时在跟维姬聊天,她可以作证,绝对没撒谎。哎呀太可惜了,愿他安息。你们好好享受眼球汤吧,我们还得去埋那个疯子呢。”

他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嗯……

把阿拉斯托骗上屋顶好像也不难。

烧烤派对能有什么窝在家里玩游戏爽?查理想吃什么,他打个响指就能变出来;酒店的朋友们都能来陪她,至少他还知道怎么跟这帮人打交道;想玩什么桌游纸牌,也是抬手就能变出来。社交、美食、玩乐一应俱全,还不用跟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虚与委蛇!

简直完美。

可他还是又拽了拽领结,把大衣的搭扣重新扣好。

“我当初到底是抽了什么疯才答应的?”他对着镜子碎碎念。

不光是这个破派对,还有那个该死的约会课,还有这整个骗局。阿拉斯托的破计划,用什么狗屁“政治帮助”做交易,简直离谱到家。路西法自打堕落之后就待在傲慢环,地狱都是他一手造出来的!第一批罪人刚来的时候他在,第一千批罪人死光了他还在。

是,他确实摸鱼了几千年,可论搞政治,他又不是傻子。那些罪人总以为自己是地狱的主角,殊不知地狱原住民比他们多得多——小恶魔、地狱猎犬、高阶恶魔、歌蒂亚家族……他们的政治游戏比罪人那点破事复杂一万倍。

路西法又不是没参加过宫廷审判,跟七宗罪打过交道,帮他们调解过纠纷。他倒想看看五角星城的领主们怎么应付一群闹家务事的歌蒂亚,派蒙饿起来连他们的眼睛都能啄掉。

确实有阵子没参加审判了,可现在也没什么需要他亲自到场的大事。贵族们自己能搞定,七宗罪也把各自的地盘管得好好的,他犯得着多管闲事吗?

他凭什么要听一个死了不到一百年的罪人瞎指挥?等那家伙活够五百年再来教他做事吧!

“他懂个屁!”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真他妈蠢。”

蠢透了,烦透了,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才过去不到一周,这骗局就快撑不住了。

他放下手,对着镜中人翻了个白眼。

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啊?

自从那天晚上阿拉斯托堵在他卧室门口,他就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可直到现在都找不到个像样的答案。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查理,想少点人给她找事,这话是真的,可也不全是。真有不长眼的罪人敢惹她,他动动手指就能解决,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可查理不喜欢他动手。而且阿拉斯托的存在好像确实能镇住大部分麻烦精——尽管那家伙杀起罪人来比谁都狠,可那又怎么样?谁让他是领主呢,杀人不是家常便饭吗?反倒是路西法,堂堂地狱之王,连动手的资格都要被限制,真他妈讽刺。

他跟阿拉斯托假装约会,至少在公众面前能和平相处,查理看着就开心。之前他俩天天吵架,查理也只能忍着。现在他只要一开始装装样子,等后面再吵起来,查理多半会先骂阿拉斯托,而不是他。

这么看的话,好像也算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路西法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指节泛白地攥着西装袖口。

装成正儿八经的情侣——那种手牵手、眼冒星星、青涩又黏糊的初恋情侣——根本没必要。

他该直接叫停这场闹剧。从一开始就麻烦缠身,早超出了这点破事的价值。尤其是楼梯间那场争执之后,整个计划彻底沦为一场灾难。

他咬紧牙关,猛地移开视线,狠狠拽了拽袖子。一想到查理被阿拉斯托否定方案时那副受伤的表情,他就气得后槽牙发痒。说实话,他当时也觉得那方案不太靠谱,甚至还暗爽了一秒,总算有人出面终结这摊子烂事——毕竟他实在不忍心让查理失望。可看到她下意识伸手想追上去,走了两步又怯生生缩回手,整个人缩成一团,肩膀耸到下巴,胳膊死死贴在身侧,像个被狠狠训过的孩子似的低头盯着脚尖,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路西法的火气瞬间就窜上了天灵盖。

他越攥越用力,袖口上一颗金扣子“啪嗒”一声崩飞,在光洁的地板上滚出老远。光是想想弯腰去捡这破玩意儿,他就更气了,恶狠狠地瞪着那枚闪着光的小金属片,仿佛所有麻烦都是这东西招来的。他差点就想把这扣子熔成一滩废铁,最后还是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袖口立刻自动补上了一颗崭新的金扣子,严丝合缝。

要是能把阿拉斯托熔成一滩烂泥,那才叫解气。

路西法分不清自己更气哪一点——是查理竟然把那个怪胎的意见当回事,还是阿拉斯托根本看不到查理有多在乎那个方案。

不对,不是看不到。

是他根本不在乎。

这才是最让他窝火的地方。

查理信任他,尊敬他,把他当成瓦姬塔之外最亲近的人。她会找他出主意,会问他的第二意见。阿拉斯托一进门,她下意识就会转过头去问他的看法,完全忘了路西法一整天都陪在她身边。路西法拼命告诉自己别往心里去,可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一点点挖他的灵魂,疼得他直抽气。

他多想查理用看阿拉斯托的眼神看他啊。那种藏在话里的亲昵,那种只有他们俩才懂的默契玩笑,还有她放声歌唱时,阿拉斯托一加入,她眼睛瞬间亮起来,被对方拉着跳舞,笑得脸颊通红的样子。就连她对阿拉斯托的不耐烦,都和对自己的不一样——那是带着纵容的无奈,松弛又柔软,没有和他相处时那种紧绷的张力。就像一根被拉了千百年的弦,随着他错过的每一通电话、遗忘的每一件她的人生大事、无意中忽略的每一条短信、没能赴约的每一个节日,越绷越紧,快要断了。

他不怪查理不再主动打电话,也不怪她发了几次消息得不到回应就不再找他。她已经够有耐心了。就算现在她说话时带着那种明显的无奈,也还是留着余地,咬着牙压着脾气,把话揉得软乎乎的,生怕戳痛他。

可在阿拉斯托面前,她是真的放松。那种自在,是路西法多年没见过的。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羡慕得心口发疼,就像当年在伊甸园,看着莉莉丝和亚当感情升温,好奇那究竟是种什么感觉——拥有一段那样亲密无间的羁绊,至少一开始是那样的。

他闭紧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那些陈年旧事压下去,免得心里那道永远好不了的伤疤又开始疼。他用一层又一层的苦涩把伤口裹起来,像缠上了浸了毒液的绷带。

阿拉斯托拥有他梦寐以求的一切,却像踩一块旧地毯一样毫不在意。

查理当时那受伤的眼神,彻底让路西法下定了决心。阿拉斯托怎么针对他都无所谓,那些嘲讽和尖酸刻薄的话,不过是把他这一千多年来反复咀嚼的念头说出来罢了。但查理是底线,他没资格那样贬低她。

操,过去半年,他是不是也这样对待过查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是不是也总打断她的话,否定她的想法,一点点磨掉她的自信?

他恨不得立刻冲去阿拉斯托的房间,把那个混蛋从阳台上扔出去,扔出整个五角星城,最好能直接扔到天堂的卫星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路西法下定决心,阿拉斯托爱怎么说别人都行,只要别碰查理。他别想再把查理当出气筒,除非他还想继续演这场情侣戏。

这倒成了继续这场闹剧的理由。至少他能盯着阿拉斯托,看他有没有搞小动作——他肯定没安好心——免得他篡改查理的决定,把那些龌龊的想法灌进她脑子里。

查理想怎么改造这些罪人都行,他会尽全力支持她。但像阿拉斯托这种人,是不会改的。他们只会操纵、伤害别人,把别人当成提线木偶,根本不管那些线勒得有多疼。他眼里只有自己,永远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这种戏码路西法看了千遍万遍,阿拉斯托和这座城市里其他该死的灵魂没什么两样。只要能让那家伙别再算计他的小丫头,路西法就算陪他演几场假情侣戏又何妨?他熬过的苦难比这假情侣戏要多得多,也久得多。

“完美!”路西法又对着镜子张开手臂,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自己。

外套笔挺,黑裤熨帖,及膝黑靴一尘不染,金扣亮得能照出人影。不用太花哨,毕竟只是个烧烤派对,又不是什么 gala 晚宴——不对,又不是什么盛大晚宴。

最后瞥了眼墙上的钟,他抓起靠在梳妆台上的手杖,又一把捞过梳妆台椅子上的白帽子。

好了,该上场了。他把帽子戴好,握紧手杖,深吸一口气。

他打开一道传送门,直接通到酒店大堂。瓦姬塔、查理和阿拉斯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路西法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妈的,难得他一次准时,这帮人倒是都提前到了。

“哟,查莉宝贝!”他挥开心头那点烦躁,像拍死只烦人的苍蝇,张开胳膊给了查莉一个熊抱,又往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着她和瓦姬特,眼睛亮得离谱,“哇哦,你们俩简直美翻了!绝对是今晚派对上最亮眼的姑娘!”

“得了吧,爸。”查莉笑着推了他一把,却忍不住抬手理了理身上那条飘逸的粉裙子,嘴角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我倒觉得他没说错。”瓦姬特伸手帮查莉扯了扯露肩衬衫的黑色袖子,语气带着点调侃。

“那也是说你吧。”查莉胳膊一伸勾住瓦姬特的腰,把人往自己身边拽了拽,眼神黏在对方身上,“你该多穿穿太阳裙,带花的那种特别适合你。”她故意眯起眼,尾音拖得又长又暧昧,“特别好看。”

“哼,你还好意思说我?”瓦姬特顺势凑得更近,指尖轻轻戳了戳查莉露在外面的肩膀,“露肩小美女。”

“我可没说错,我的——”

路西法突然举起一根手指,脸涨得有点红:“那个……呃……”

阿拉斯托突然重重清了清嗓子,两个姑娘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弹开,仿佛才想起旁边还有人。瓦姬特尴尬地咳了两声,查莉则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踮着轻轻晃了晃。

“对、对不起,”她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只是想说你们俩都很漂亮。”

“啊,谢谢啦,阿拉斯托。”

路西法恶狠狠地瞪了阿拉斯托一眼,刚要开口强调她们何止是漂亮,却突然顿住,眼神锐利地扫向对方。

“你不是说要穿‘周日盛装’吗?”他举起手杖,上上下下指着阿拉斯托,语气里满是指控。

阿拉斯托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那件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细条纹西装,一脸无辜,仿佛完全听不懂路西法在说什么。

“这是件新外套。”

“啥?”

“衬衫也是全新的。”

路西法皱着眉,满脸写着不信。阿拉斯托穿着外套,手里还拎着个大罐子挡住了胸前,根本看不出衬衫是不是新的——但他敢赌一百块,这货绝对是在扯谎。从肩线的挺括程度到皮鞋擦得发亮的鞋尖,这家伙跟平时半毛钱区别都没有。

“你怕不是在逗我。”路西法面无表情地吐槽。

“别闹啦。”查莉笑着拍了下阿拉斯托的胳膊,后者正憋着笑抖肩膀。路西法心里突然冒起一股黏糊糊的不爽,脑子里甚至冒出个离谱的念头——把这货撞进墙里去。

还好他及时压下了冲动——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干这种蠢事——阿拉斯托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从他身边走过,还故意压低声音说:“等会儿到地方了我再换,可不想把新衣服弄脏。”

路西法抱臂冷笑:“是哦,总不能带着一袖子血去食人魔派对,太掉价了。”

“正是如此。”

路西法的目光落在阿拉斯托手里的罐子上:“这玩意儿……是你自己做的?”

阿拉斯托抬眼看向他,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突然绷紧了,像根扯到极限的琴弦,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先动手扯断。他们还没提过厨房那晚的事,路西法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提。又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阿拉斯托惹他烦,他也惹阿拉斯托烦,跟平时没两样。

可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厨房的安静。阿拉斯托当时听的那首曲子,最近总在他失眠的深夜里循环播放,他甚至会在工作台前摆弄那些没用的小发明时,无意识地哼起那调子。

罐子盖得严严实实,可浓郁辛辣的香味还是黏在了阿拉斯托的衣服上。是昨晚做的吗?就在上次那台炉子前搅着锅里的东西?就着威士忌,挽着袖子,领口敞着,只有音乐作伴?那个画面像梦的残影一样不真实——那个永远一丝不苟、透着股诡异劲儿的阿拉斯托,怎么会露出那样柔和的、近乎于人类的一面。

“放心啦爸,阿拉斯托做饭超好吃的,比你想象中厉害多了!”查莉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拽了出来,那些关于音乐和伤疤的画面瞬间像受惊的虫子一样四散逃窜。

“你确定?”他更怀疑地盯着那个罐子,“这可是食人魔的野餐会吧?”

阿拉斯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满是恶作剧的意味:“是吗?”

“阿拉斯托说了,会有我们能吃的东西。”瓦姬特虽然这么说,眼神却也带着点怀疑地瞟向罐子。

也是,这姑娘也是第一次去食人魔镇吧?好像查莉提过一嘴,又好像是他自己脑补的——他总爱瞎编点东西打发无聊,毕竟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他的脑子就容易乱跑。不过最近倒是不怎么无聊了,就是烦得要死。

“行吧行吧。”他嘴上这么说,那敷衍的语气连他自己都不信。

“人都到齐啦,出发吧!”阿拉斯托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脚步轻快得像是去春游,“可不能让罗西等太久,那女人最守时了,才不会为我们推迟派对开始的时间。”

“你一定会喜欢罗西的!”查莉兴奋地拉住瓦姬特的手,拽着她往门口走,“她超温柔超友善的,还特别会给人出恋爱主意。”

“哈、哈哈,”瓦姬特笑得有点紧张,“听着……听着挺好的。她……她知道我的事吗?知道多少?”

外面的天气还算不错——至少在地狱里算得上不错了。五角星城是七宗罪环里最没存在感的地方,地狱本来就是为了关押恶人、惩罚罪孽而存在的,不管是变异的身体、拥挤的空间、恶劣的天气,还是永远在互相残杀的居民,都是惩罚的一部分。这里是唯一会下酸雨、闪电会主动找人劈、地震能把骨头震得嘎嘎响的地方。其他罪环虽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至少不会刻意让地狱原住民过得难受。

今天的天气确实算良心了,只是有点闷,空气里带着股静电的味道——毕竟地狱的夏天正往秋天过渡。虽然早晚还是会有雷雨和酸雨,但至少现在,烟雾、垃圾、汽车尾气和沥青路上晒得发臭的尸体味没那么浓。

不过这份清净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路西法皱着眉,看向山脚下那扇铁栅栏门旁挤着的一小群人。

“那不是——”

“记者。”阿拉斯托替他说了出来,语气里满是嫌恶,仿佛这个词有多脏似的。

“烦死了!”维姬猛地抹了把脸,语气里满是不耐,“早知道就该把大门焊死。这群家伙跟蟑螂似的,要么钻灌木丛躲着,要么爬窗户偷窥。”

她眼角余光扫过阿拉斯托,视线在对方脸上和胸口来回打转,半天憋出一句:“那个……你能不能搞点结界啊、咒语啊什么的,把他们全拦在外面?”话刚说完,她又下意识瞟了眼阿拉斯托的胸口,补了句,“要是你身体吃得消的话。”

阿拉斯托的下颌线绷得死紧,胸口的能量开始隐隐搏动。今天本来还挺安分的,路西法刚过来时只发出过一阵微弱的嗡鸣,可这会儿随着他皱眉盯着围栏、似乎在脑子里过咒语清单,那嗡鸣声正越来越响。

算了吧。

路西法在心里嗤笑。虽说看着这家伙当场栽倒,把他那碗食人魔汤泼在记者镜头前肯定很有意思,但他们现在没时间耗。烧烤派对越早结束越好,而且路西法自己还拖着这货到处走呢。

不过等等——他忽然灵光一闪,这不正好是逃掉派对的借口?连爬屋顶都省了。

可查理转头看阿拉斯托的眼神里全是担忧,路西法立刻泄了气。要是这货在查理面前晕过去,那丫头铁定守他一整天,今晚的游戏之夜就彻底泡汤了。这破计划还是算了吧。

“别勉强自己。”路西法甩了甩手杖,把阿拉斯托扒拉到一边,“这点小事,本王来搞定。”

他打了个响指,一道泛着微光的金色半透明泡泡瞬间罩住了整座酒店。动作快得离谱,连个多余的响动都没有。

墙外面的记者们先是惊呼着后退,下一秒就疯狂按起快门,闪光灯闪得跟打雷似的。有个不怕死的伸手去碰泡泡,结果被一股电流直接弹飞,摔过马路对面。路西法翻了个白眼——这帮人就不能识相点?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想看看阿拉斯托的反应,可对方早在他造出泡泡的那一秒就背过了身。阿拉斯托胸口的神圣能量已经从嗡鸣变成了刺耳的蜂鸣。

还是查理先把路西法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哇!谢谢爸爸!”她仰着脖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头顶的金色穹顶,一脸崇拜。

路西法的心瞬间软成了棉花糖。他真想把这表情拍下来,挂在宫殿的每一面墙上。他永远看不够女儿这副惊叹的样子,那点亮眼睛的光芒,简直能照亮整个傲慢环。就像她小时候,每次看到自己用魔法时的眼神,仿佛他造出的东西是全世界最神奇的宝贝。纯真得让他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胸膛,把她藏进去好好护着。

汹涌的情绪堵得他喘不过气,心脏涨得发疼。他差点就伸手抓住查理的肩膀,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只要她开口,他能把天空染成最温柔的蓝色,把这座恶心的城市改造成堪比伊甸园的花园。

可最后他只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笑着说:“傻丫头,爸爸当然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维姬捏着下巴,满意地看着那层金色结界:“这下没问题了。不过我们得换条路去派对……或者干脆改期得了?”她眼睛一亮,“毕竟记者都堵在下面了,我们总不能被跟一整天吧。而且阿拉斯托说过,罗茜最讨厌迟到的人,现在过去估计也来不及了——”

“维姬。”查理轻轻打断她,语气带着点无奈,就像已经跟她争论过八百遍似的,她拉过维姬的手,“你会没事的,你肯定会喜欢罗茜的,我保证。而且爸爸可以直接开传送门带我们过去呀。”

她转头看向路西法,眼睛弯成了月牙:“对吧,爸爸?”

路西法心里咯噔一下。

要是他说自己忘了怎么开传送门,这帮人能信吗?

估计悬。

他甚至能脑补出阿拉斯托会怎么吐槽他——“哦,我们伟大仁慈的国王连传送门都开不了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难怪查理什么事都不敢交给你,反而莫名其妙地完全信任我,哪怕我既自负又讨人厌,到现在居然还没人把我踹下悬崖。”

差不多就是这种鬼话。

路西法叹了口气,认命地问:“哪个区?”

“它、它在……”查理踮脚扫视着地平线,忽然指向左边,“应该就在那儿,末日区和武器区中间。”

武器加末日,确实符合这破地方的调性。

路西法眯着眼透过金色结界打量了一下距离。开传送门最好先摸清位置,但这点距离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大不了偏差个一两英里罢了。

他活动了一下指关节:“小事一桩。”

其实他不用打手势也能施法,但打响指会显得更帅更有格调啊!不然手放哪儿?背在身后?垂在两边?那也太无聊了。

一圈红金相间的火花撕裂空间,露出了另一边一家看起来挺雅致的小店。橱窗里摆着穿紧身长裙的人体模特,店门口挂着一排缀着羽毛的宽檐帽,还贴着打折的告示。挺不错。

查理兴奋地叫了一声,拽着满脸不情愿的维姬就冲了进去。路西法和阿拉斯托跟在后面。他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阿拉斯托,自从刚才造出结界后,这家伙就再也没搭理过他。

他们之间那根看不见的弦,又绷得比之前更紧了。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按照查理的要求,他们上次约会课后又凑在一起练了几次,表面上还算和睦,但相处起来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以前阿拉斯托总是会时不时刺他几句,现在虽然还会嘴欠,但语气里多了股疏离感,就像隔着老远在瞪他,像只随时会炸毛的野兽,拿不准是该扑上来咬一口,还是等着对方先靠近。

每次课后阿拉斯托都走得飞快,路西法之后也很少能见到他。偶尔会撞见他和查理、维姬在吧台边讨论酒店的破事,或是窝在客厅的扶手椅里,但只要路西法一转身,再回头时就看不到人了。

路西法有时候会自我安慰,觉得这都是因为阿拉斯托的伤。每次他们待在同一个房间,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下的能量在搏动,时而烦躁不安,时而紧绷僵硬。可他心里清楚,事情没这么简单。

自从楼梯上那场彻底的闹剧之后,阿拉斯托的态度比平时更冷了,活像块冻硬的冰坨子。

路西法越想越气。他们同居才多久?他连这广播恶魔早上爱喝茶还是咖啡都搞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每天会端着杯子蹲在阳台看报纸——连这点基本信息都没摸透,他怎么可能知道阿拉斯托的同居禁忌?

鬼知道那家伙发什么疯。

而且仔细想想,阿拉斯托对谁都这幅德行吧?

他是常和哈斯克还有妮芙蒂待在一块儿,可那本来就是他的工作范畴啊。哈斯克管酒吧进货,他得盯着库存;妮芙蒂是女仆,他要监督打扫进度,天经地义。说起来也就妮芙蒂最听他的话,换别人谁耐烦搭理他那套?

作为所谓的设施经理——路西法至今都在纠正他,自己才是酒店老板——他总得跟查理和维姬聊聊酒店设施的事,总不能整天像阵阴风似的在走廊飘来飘去吧?

至于偶尔跟安吉尔·达斯特交换八卦,那更正常了,毕竟住一栋楼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路西法其实烦透了阿拉斯托那副阴阳怪气的德行。尤其是每次他跟查理待在一起时,那家伙总爱缩在角落当幽灵,冷不丁就插进来杠两句,明明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谁让这场假约会是他先提出来的呢?要是连这点气都受不了,一到点就跑路,这场戏还怎么演下去?

路西法又偷偷瞥了阿拉斯托一眼,对方却依旧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他是真在专心看这场野炊,还是假装自己不存在?

行,你拽。路西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是这场戏砸了,全算你头上,哥们儿。

跨进传送门时,路西法已经做好了迎接遍地残肢断臂的准备——毕竟这地方叫“食人镇”,没点尸体都对不起名字。可等他踩上平整的石板路,脚步却不自觉慢了下来。

血腥味依旧浓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却被人行道旁盛开的大丛鲜花压下去不少,甜香混着铁锈味,诡异得离谱。这里的人行道也不像他记忆里那样坑坑洼洼,更没有垃圾遍地,窗台上挂着花箱,建筑檐口垂着精致的流苏,街道上方还拉着串串彩灯,街边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摊位。

穿着体面的食客们挤在一块儿聊天,喧闹声裹着食物香气扑面而来,活像个温馨的小镇集市。要不是知道这是食人镇,路西法差点以为自己闯进了凡间的春日庙会。

直到那些居民转过脸来,露出没有眼珠的黑洞洞眼窝,路西法才瞬间扯下了滤镜。空气里那股烤肉香,指不定烤的就是人肝,他们手里端的饮料,搞不好掺着鲜血。

“不错吧?”阿拉斯托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路西法斜了他一眼,语气敷衍:“还行。”

撇开那些居民看到查理和维姬时的诡异笑容,这里确实称得上“不错”——就是那笑容到底是发自真心的欢迎,还是垂涎欲滴的打量,他实在分不清楚。

搞不好两者都有。

可查理却一点都不担心,依旧是那副天塌下来都觉得有一半能当伞用的乐天派模样。路西法有时候真觉得她可爱,有时候又恨她心大到能把恶魔当朋友。

他正出神,胳膊突然被阿拉斯托捅了一下。

“没人教过你吗?”阿拉斯托故意压着嗓子,像在说什么悄悄话,“长脚是用来走路的,不是用来站在原地发呆的。”

“滚蛋。”路西法骂了一句,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阿拉斯托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真粗鲁,这可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门,你就这么对你的‘约会对象’?你的食人子民们该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我挑 rebound 的眼光烂透了。”

阿拉斯托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真会说话。难怪你至今——”

“再敢提我的婚姻,”路西法咬牙打断他,“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地狱之主的怒火。”

阿拉斯托安静了不到三秒,又开口了:“严格来说,我是在说你没有婚姻,毕竟你已经不——”

路西法深吸一口气,抬头盯着食人镇灰蒙蒙的天空。为了查理,他反复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查理。别把这家伙扔去太阳里,查理会伤心的。

等他勉强压下把阿拉斯托的汤扣在对方头上的冲动,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当初是你来找我帮忙的,现在倒是挺擅长惹我发火啊。”

阿拉斯托无所谓地耸耸肩:“总得有人给你找点乐子,免得你闲得长毛。”

“又拿我身高说事?能不能换点新梗?你这老掉牙的笑话都快馊了。”路西法翻了个白眼,“哦不对,是已经馊透了。”

“斗嘴虽好,可惜我们该登场了。”阿拉斯托朝前方的人群抬了抬下巴,又低头看向他,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脸上却已经挂上了温和友善的微笑,对着围观的人群摆出完美的姿态,“别怯场啊,安吉尔·达斯特可当不了替补。”

“我可是地狱的马戏团团长,”路西法也扯出一个甜腻的笑容,“怯场?不存在的。”

“查理提天堂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阿拉斯托故意拖长了调子,像唱歌似的。

“听过‘断腿好运’吗?”路西法笑得更甜了,“你马上就能亲身体验了。”

“那可真是一场精彩的登场!头条新闻肯定会写得超棒!”

“你是不是太兴奋了点?”

“都说了没有坏宣传这回事。”阿拉斯托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皮半垂,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说不出的暧昧,“在地狱待久了,你会发现,偶尔吃点苦头也挺有意思的。”

路西法愣住了。

好家伙,广播恶魔居然会调情?谁能想到啊!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该惊讶。几天前他在走廊拦住阿拉斯托时,对方就用指甲勾过他的下巴,当时也是这副半垂着眼皮的模样,声音低沉又魅惑,刚好填满两人之间那点空隙。

“怎么?在灶台前就不自信了?我的小宝贝?”

那指甲尖锐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连后来争执时对方故意加深力道、想刺破皮肤的压力都清晰得很。不得不说,阿拉斯托是真的大胆。

路西法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久没跟人亲近了?

不过是被爪子轻轻勾了一下下巴,居然记到现在。他这哪里是缺爱,简直是缺爱缺到营养不良了。倒不是说他渴望阿拉斯托的触碰——绝对没有——只是身体太久没接触过旁人,连这种带着恶意的触碰都能留下印象。更别提维姬还跟他说过,阿拉斯托爱吃腐烂的鹿尸,想想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他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打算以后再想——或者干脆永远别想。

“很好。”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里没半分笑意,“接下来几个小时,你会痛不欲生。”

“哟,说得跟情话似的。”对方吊儿郎当地接了一句。

“既然如此。”路西法抬起手臂,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们可以开始了?”

“真是位绅士呀。”阿拉斯托笑得眉眼弯弯,甜腻腻的夸赞刚落音,就把一口比路西法半个身子还大的铁锅硬塞到了他怀里,“乖宝宝,帮我把这个端去自助餐台。我得先补补妆再去见罗茜,那女人可是出了名的看重第一印象——要是让她撞见我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非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可,是真的拧哦!”

“等等,你——”

“祝你好运!小心点那些会咬人的家伙,这镇子上的东西最近迷上了天使肉!”

话音刚落,阿拉斯托就像条滑溜的泥鳅一样钻进了人群,连让路西法把锅砸回去的机会都没给。

路西法僵在原地,缓缓转过头,对上了几十双毫无生气的黑眼睛,还有那些流着口水的狞笑。

真棒。他招谁惹谁了?

这肯定会非常……

有趣。

有趣个屁。

他咬着后槽牙把铁锅往怀里又托了托,硬着头皮往前挪,脑子里已经开始疯狂怀念起家里那张柔软的沙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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