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后,天已经黑了。两人收拾好东西,一起坐电梯下楼。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镜子墙壁映出他们的身影:一黑一白,并肩站着,身高差大概五公分。
穆祉丞突然开口:“对了,明天晚上公司有个小型的内部观摩会,要表演双人舞片段。你……紧张吗?”
王橹杰摇摇头:“不紧张。”
“真的?”穆祉丞侧过头看他,“底下坐的可都是公司高层和前辈。”
“有师兄在。”王橹杰说,抬起眼睛看他,“就不紧张。”
电梯叮一声,到达一楼。
门开的瞬间,外面的灯光和嘈杂涌进来。王橹杰看见穆祉丞的耳根又红了。
很浅,但很明显。
穆祉丞先一步走出去,没回头:“那明天见。好好休息。”
“嗯。师兄也好好休息。”
王橹杰站在电梯里,看着穆祉丞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外。
然后他才走出来,走到大楼外的台阶上。
夜风吹过来,有点凉。他裹紧了外套,抬头看了看天。
重庆的夜空很少有星星,今晚也是,只有厚厚的云层,被城市的灯光染成暗红色。
但他觉得,好像有一颗星星,刚刚落进了他怀里。
很烫,很亮,烫得他心脏发疼,亮得他几乎要流泪。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那里不知何时,扬起了一个真实的、没有任何算计的弧度。
很陌生。
但……不讨厌。
王橹杰走下台阶,走进夜色里。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身后紧紧跟随。
专属练习室的镜子被擦得一尘不染,倒映着两个汗湿的身影。钢琴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王橹杰和穆祉丞保持着ending pose——王橹杰后仰倒在穆祉丞怀里,穆祉丞的手臂环着他的腰,两人的呼吸在安静中沉重地交错。
“停。”舞蹈老师按下暂停键,平板电脑上记录着刚才的全过程,“整体不错,但第三节的那个旋转托举,橹杰你的重心还要再往后给一点。祉丞,你接的时候手往上抬三公分,这样镜头拍出来线条更好看。”
王橹杰从穆祉丞怀里站直,点了点头。训练服的领口已经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锁骨上。他能感觉到穆祉丞的手离开他腰侧时,那片皮肤骤然失温,像被剥掉了一层保护膜。
“休息十分钟。”老师说,“然后从头过一遍。”
老师离开练习室去接电话,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穆祉丞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十一月的冷风灌进来,吹散了空气里黏稠的汗味和信息素。他背对着王橹杰,肩膀微微起伏,还在平复呼吸。
王橹杰坐在地板上,拧开一瓶水。他喝得很慢,眼睛却一直盯着穆祉丞的背影。
黑色训练服被汗水浸成深灰色,紧贴在少年单薄的背脊上,勾勒出肩胛骨和脊柱的轮廓。穆祉丞抬起手擦汗时,袖口滑到手肘,露出小臂紧实的肌肉线条。
王橹杰的视线停留在那里,很久没有移开。
他的Enigma腺体又开始发烫了。这种灼热感最近越来越频繁,尤其是在和穆祉丞有肢体接触的时候。像某种警报,也像某种渴望。
他需要更多。
需要更近的距离,需要更深的触碰,需要让这个人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记住他的信息素。
但不是现在。现在还不是时候。
“橹杰。”穆祉丞突然转过身,“你抑制剂带了吗?”
王橹杰愣了一下:“……什么?”
“抑制剂。”穆祉丞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眼神里有些担心,“你信息素……有点不稳。”
王橹杰的心脏猛地一跳。
被发现了?
不可能。他每天都会注射强效抑制剂,信息素贴片也按时更换。从生理数据上看,他应该是一个信息素水平极其稳定的、甚至有些偏低的Omega。
“有吗?”他垂下眼睛,声音放得很轻,“我……没感觉到。”
“可能是我的错觉。”穆祉丞抓了抓头发,有些不确定,“就刚才托举的时候,好像闻到了一点点……冷冽的味道?有点像松针,但又不太一样。”
王橹杰的指尖陷进掌心。
那是他Enigma信息素的底层味道。冷杉混合着墨香,平时被茉莉甜香完全覆盖,只有在情绪波动剧烈时才会有一丝泄露。
刚才穆祉丞抱住他的瞬间,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就那么零点一秒的松懈,让本能压过了伪装。
“我带了抑制剂。”王橹杰从训练包侧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是穆祉丞最初给他的那盒基础款,“要现在用吗?”
穆祉丞看着他手里的盒子,沉默了几秒,然后摇头:“不用。可能是这房间不通风,混杂了别的味道。”他站起来,伸出手,“走吧,继续练。”
王橹杰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穆祉丞的手很大,很暖,掌心有薄茧,握得很稳。
这次王橹杰没有立刻松开。
他让两人的手多停留了两秒。皮肤相贴,温度传递,脉搏在指腹下轻微地跳动。
穆祉丞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但没有抽走。
他只是看着王橹杰,眼神很深,像在探究什么。
“师兄。”王橹杰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其实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你会怎么样?”
问题问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愣住了。
这不是计划内的台词。这是一句真话,一句带着试探和恐惧的真话。
穆祉丞也怔住了。他盯着王橹杰,良久,才慢慢松开手。
“你是什么样的人?”他反问,语气很平静,“不就是一个努力练舞、有点害羞、会因为我随口一句话就穿白色毛衣的师弟吗?”
王橹杰的喉咙发紧。
“还是说,”穆祉丞往前走了半步,拉近距离,“你还有别的样子?”
他们的脸靠得很近,近到王橹杰能看清穆祉丞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一张苍白的、带着细微汗珠的脸,眼睛睁得很大,像受惊的鹿。
“我……”王橹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说,是,我有别的样子。一个偏执的、阴暗的、想要把你锁在身边谁也不给看的我。
但他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