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庆帝的銮驾便从十里长亭缓缓启程了。
銮驾队伍浩浩荡荡,延绵数里。最前头是禁军仪仗队,士兵们手持日月龙凤旗,步伐整齐划一,气势如虹。紧跟其后的是庆帝那明黄色的銮驾,由八匹高头大马牵引着前行,銮驾四周,十二虎卫如影随形,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再往后,便是文武百官的车马队伍,以及随行的宫女太监、侍卫仆从等。
李承泽和范闲的车马夹杂在百官队伍之中。他俩坐在同一辆马车内,车厢内虽铺着厚厚的锦缎,却丝毫没有带来舒适感。范闲倚靠在车窗边,掀开帘子望向外面的景象。
道路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鲜花与布条,嘴里高喊着“吾皇万岁”,那欢呼声震耳欲聋,却让范闲心中泛起一丝讽刺。这些百姓只瞧见了庆帝的威严,哪里晓得这个看似圣明的帝王,双手沾染了多少鲜血。
“看什么呢?”李承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看这些百姓呐。”范闲放下帘子,转身说道,“他们以为庆帝是明君,殊不知,他们如今安稳的日子,可是用无数人的性命换来的。”
李承泽冷笑一声:“等咱们推翻了庆帝,建立了新王朝,定要让他们过上真正的好日子。到那时候,他们才会明白,啥才叫真正的明君。”
范闲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手中的平安符上。那香囊丝线绣得细密,针脚里满是李华姝的心意。他想起临行前李华姝那双含着泪光的眼睛,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活着回去,娶她为妻。
马车一路前行,晓行夜宿,过了好些日子。这一日,终于抵达泰山脚下。
泰山巍峨耸立,直插云霄。山脚下早已搭起连绵的营帐,禁军们在营帐四周巡逻,戒备森严。庆帝的銮驾被迎进了最中央的御帐,文武百官则各自住进分配好的营帐。
李承泽和范闲的营帐紧紧挨着。两人刚安顿好,就有侍卫前来通报,说庆帝召他们去御帐议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了警惕。庆帝这个时候召见他们,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小心点。”李承泽低声说道。
“放心吧。”范闲点点头。
两人整理了下衣冠,跟着侍卫朝着御帐走去。
御帐很大,里面铺着厚厚的地毯,燃着名贵的龙涎香。庆帝坐在正中的宝座上,身穿明黄色常服,脸色略显苍白,但依旧威严十足。
“儿臣(臣)参见父皇(陛下)。”两人跪地行礼。
“起来吧。”庆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泰山封禅,乃千古盛事。明日大典,你们二人要随朕一同登上泰山之巅,祭天祀地。”
“儿臣(臣)遵旨。”两人齐声应道。
庆帝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缓缓说道:“朕知道,这些日子朝中有些流言蜚语,说你们二人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李承泽和范闲心头同时一紧,果然,庆帝已经知晓了。
两人刚要开口辩解,庆帝却摆摆手继续说道:“朕不信。承泽是朕的儿子,范闲是朕的臣子,你们二人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怎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的话说得极为诚恳,可听在李承泽和范闲耳中,却如同冰锥一般刺骨。他们明白,庆帝这是在敲山震虎,也是在试探他们。
“父皇(陛下)明鉴,儿臣(臣)绝无此意。”李承泽低下头,语气恭恭敬敬。
范闲也跟着附和:“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昭。”
庆帝看着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朕知道。起来吧。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随朕登山。”
“是。”两人再次行礼,转身退出了御帐。
走出御帐,两人都松了口气,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好险呐。”李承泽低声说道,“庆帝果然怀疑我们了。”
“明日大典,怕是他的鸿门宴。”范闲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咱们必须提前动手。”
李承泽点了点头,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就定在明日大典开始之时。”
夜色渐渐笼罩了泰山。山脚下的营帐里灯火点点,却掩盖不住那股愈发浓烈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