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低语之森的最后一道屏障,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茂密的树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魔法力量滋养的奇异绿洲。
这里没有沙漠的酷热,只有宜人的微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花草的清香。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淌,溪水竟然是淡蓝色的,散发着幽幽的荧光。
在绿洲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看似摇摇欲坠的木屋。
木屋很小,甚至有些简陋。它的墙壁是用古老的橡木搭建的,屋顶铺着干草,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如果不是周围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魔法符文,以及那些围绕着木屋飞舞的元素精灵,谁也不会想到,这里竟然住着一位活了五百年的传奇法师。
“到了。”凯停下脚步,收起了背上的巨弓,语气中少了几分平日的桀骜,多了一丝复杂的敬意,“那就是梅林的家。”
梅森看着那座木屋,心中充满了震撼。他原本以为,一位如此强大的法师,会住在金碧辉煌的高塔之中,或者是漂浮在云端的城堡里。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座朴实无华的小木屋。
“看来这位大师,确实已经看破了红尘。”梅森感叹道。
“别高兴得太早。”叶在一旁提醒道,“越是这样的人,脾气往往越古怪。而且,凯,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凯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向木屋走去:“进去就知道了。不过,陛下,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试图用国王的身份去压他。在梅林面前,国王和乞丐没有任何区别。”
三人走到木屋前。
没有大门,只有一个用藤蔓编织的帘子。
凯伸手掀开帘子,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正对着门口的,是一个堆满了书籍的书架,书架一直顶到了天花板。房间的中央,是一个正在咕嘟咕嘟冒泡的巨大坩埚。
在坩埚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破烂灰色长袍的老头。
他太老了。
他的皮肤像干枯的树皮,头发和胡须都白得像雪一样,长长地垂落在地上,甚至和地毯融为一体。他的眼睛半眯着,手里拿着一根用树枝做成的魔杖,正在慢悠悠地搅拌着坩埚里的液体。
听到脚步声,老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凯,你这混小子,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梅森和叶都愣住了。
凯竟然认识梅林?而且看这语气,似乎还是老熟人?
凯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老家伙,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这不是来了吗?而且,这次我可是带了客人来的。”
梅林这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眼睛浑浊不堪,仿佛已经看不清东西。但当他的目光扫过梅森时,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精光。
“哦?客人?”梅林的声音沙哑,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这几百年来,来这里的人,要么是想抢我的魔法书,要么是想求长生不老药,要么就是像你这样,来蹭饭的。”
梅林的目光落在梅森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你是谁?看你的穿着,像是个落魄的贵族。说吧,想要什么?财富?权力?还是美色?只要你能拿出让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可以考虑给你。”
梅森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一步。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卑躬屈膝,也没有趾高气扬,而是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梅林大师,您好。”梅森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我是奥德国的国王,梅森。”
“奥德国?”梅林歪了歪头,似乎在回忆,“没听过。这片大陆上的国家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一茬。不过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您说得对。”梅森并没有生气,“在这片伊诺魔塔大陆上,奥德国确实只是一个刚刚建立的小国,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随时会灭亡的弱国。”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梅林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已经退出法师国四百年了。四百年前,我就发誓不再过问世间的纷争。那些国王们的野心,那些战争的硝烟,都让我感到恶心。你走吧,我不会帮你的。”
“大师,我不是来让您帮我打仗的。”梅森急忙说道。
“那你是来求‘及时雨’的?”梅林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像乌鸦叫一样难听,“我知道,最近南边闹饥荒。很多人都听说了我的法术,想让我去拯救他们的庄稼。哼,真是可笑。他们把土地糟蹋得千疮百孔,现在却想让我来收拾烂摊子?”
梅森沉默了。
他知道,梅林说得没错。人类的贪婪和战争,确实破坏了这片土地。
“大师,您说得对。”梅森抬起头,看着梅林的眼睛,“人类确实有罪。我们发动战争,我们破坏环境,我们让百姓受苦。但是,受苦的不仅仅是土地,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
梅森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干瘪的黑面包——那是他和士兵们吃的口粮。
“这是我的士兵们现在吃的东西。”梅森把面包放在桌子上,“他们一天只能吃两顿。他们没有军饷,没有好装备。但是,当敌人来袭时,他们依然愿意为了保护身后的百姓而死战到底。”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我自己的王位。”梅森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我是为了那些把最后一点红薯都捐给士兵、自己却饿着肚子的老人;是为了那些虽然冻得瑟瑟发抖、却依然挺直脊梁守护城墙的孩子。”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您做什么。我也没有贵重的礼物。”梅森看着梅林,目光坚定,“但我还是来了。因为我不想放弃。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要为我的人民争取。如果您觉得我不配,请您把我赶出去吧。”
说完,梅森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梅林的裁决。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坩埚里的液体还在咕嘟咕嘟地冒泡。
过了许久,梅林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澈起来。他看着桌子上那块干瘪的黑面包,又看了看闭着眼睛的梅森,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凯,”梅林突然说道,“你带来的这个小家伙,有点意思。”
凯松了一口气,耸了耸肩:“我就说他不一样吧。”
梅林缓缓站起身。
虽然他很老,但当他站起来时,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那是五百年岁月沉淀下来的力量,是对魔法元素绝对的掌控。
“在这个世界上,想利用我的人太多了。”梅林走到梅森面前,用那根树枝魔杖轻轻挑起梅森的下巴,“但像你这样,一无所有却敢来求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大师……”梅森睁开眼睛。
“你的面包,很有诚意。”梅林笑了笑,“而且,我也看腻了那些所谓的强国国王。或许,让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子改变这片大陆,会更有趣一些。”
梅林转过身,重新拿起魔杖,对着坩埚轻轻一点。
瞬间,整个木屋被耀眼的光芒笼罩。
“叶,去把门口的扫帚拿来。”梅林突然说道。
叶愣了一下,看了看梅森。梅森点了点头。叶只好照做,从门口拿来了一把破旧的扫帚。
梅林接过扫帚,口中念念有词。
“风之精灵,听我号令;水之精华,滋润万物……”
随着咒语的吟唱,那把破旧的扫帚突然漂浮了起来。它的顶端开始凝聚出一团绿色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最后竟然化作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种子。
“这是‘生命之种’。”梅林将种子递给梅森,“拿着它。回到你的国家,把它埋在你最贫瘠的土地上。它会引发‘及时雨’的效果,让你的庄稼复苏,让你的森林重焕生机。”
梅森颤抖着双手接过种子。他能感觉到,种子里蕴含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至于金子……”梅林哼了一声,“那个太俗气了。不过,既然你需要,我就教你一个小法术。”
梅林用魔杖在梅森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梅森只觉得脑海中多了一些奇怪的符文和咒语。
“这是‘点金指引’。”梅林说道,“它不能凭空变出金子,但它能告诉你哪里有金矿。回去组建你的矿工队吧。不过,记住,金子是用来建设的,不是用来挥霍的。如果你敢用它发动不义之战,这颗种子会反过来吸干你国家的生命力。”
“我发誓,我绝不会!”梅森郑重地说道。
“好了,你们可以滚了。”梅林挥了挥手,重新坐回坩埚前,“凯,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既然你已经决定跟他走,就好好干。别给我丢脸。”
凯看着梅林,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放心吧,老家伙。我会看着他的。”
梅森再次向梅林行了一礼,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等。”梅林突然叫住了他。
梅森停下脚步:“大师还有何吩咐?”
“把那块黑面包留下。”梅林指了指桌子上的面包,“我也想尝尝,能让士兵们死战到底的面包,是什么味道。”
梅森笑了,他把面包留在了桌子上。
走出木屋,阳光洒在三人身上。
虽然任务完成了,但梅森的心中却充满了感慨。这位看似古怪的老法师,其实比任何人都更爱这片土地。
“走吧。”梅森握紧了手中的生命之种,“我们回家。奥德国的春天,要来了。”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绿洲的尽头。
而在木屋里,梅林拿起那块干瘪的黑面包,轻轻咬了一口。
“唔,虽然难吃了点,但确实……有一股信念的味道。”
梅林看着窗外的阳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
“也许,这片伊诺魔塔大陆,真的会迎来不一样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