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扑在画廊的落地玻璃窗上，沙沙作响。

许知意正蹲在角落，小心翼翼地给一盆文竹松土。她穿着米白色的针织毛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指尖沾着细碎的泥土，却半点不显狼狈。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柔软的发顶镀上一层浅金，她垂着眸，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盆里的小家伙。

“知意，歇会儿吧，岑姐该回来了。”

门口传来陶宛文的声音，小姑娘抱着一摞画册，脚步放得很轻，像是生怕吓着这位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姐姐。

许知意抬起头，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嗓音软得像棉花糖：“马上就好啦，宛宛，你看这文竹都蔫了，松松土浇点水，应该就能好起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尾音带着一点娇柔的弧度，不是刻意的发嗲，是天生的软糯，听得人心里不自觉地就软了一块。陶宛文放下画册走过去，看着她蹲在那里，腰身纤细柔软，背影乖巧得像只无害的小白兔，忍不住叹了口气：“也就你有这耐心，换我早扔了。”

正说着，画廊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岑矜走了进来。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长发挽成一个干练的发髻，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带着一丝疲惫。看到蹲在地上的许知意，她原本紧绷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声音也放轻了不少：“又在摆弄你的花花草草？地上凉，快起来。”

许知意听到声音，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土，走到岑矜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又递上一杯温好的蜂蜜水：“嫂子，你喝点水暖暖，今天谈得顺利吗？”

岑矜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的那点烦躁瞬间消散大半。她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眼神清澈，像一汪清泉，干净得让人不忍心苛责。

五年前，她和吴复离婚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深秋。吴复那个混账东西，不仅出轨，还在她提出离婚时动了手。她被推倒在地上，额头磕出了血，狼狈不堪。是当时还在上高中的许知意，哭着跑过来，挡在她身前，对着吴复喊：“你不许欺负我嫂子！我说过你不是好人，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那时的许知意，也是这样软软糯糯的样子，却硬是鼓起勇气，像只护崽的小兔子，对着比她高大半个头的吴复，亮出了自己的尖牙。

岑矜至今还记得，那天许知意的声音都在发抖，眼泪掉得满脸都是，却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松开。也是从那天起，她彻底看清了吴复的真面目，也彻底把这个名义上的小姑子，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还算顺利，就是那个甲方有点难缠。”岑矜喝了口蜂蜜水，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到四肢百骸，“对了，晚上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许知意愣了愣，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唇：“我……我去会不会不太好？我不太会说话的。”

她性子软，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一到人多的场合就容易紧张，说话声音更小了。

岑矜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没事，有我在。是同尘公司的李总，你应该认识，就是我资助的那个李雾。他现在出息了，自己开了公司，今天是特地请我吃饭的。”

许知意的眼睛亮了亮：“李雾哥哥？他回来了？”

她对李雾有印象，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每次来海市看岑矜，都会带一些家乡的土特产，红着脸塞给她，然后就站在一旁，不怎么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嗯，回来了。”岑矜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忍不住失笑，“还有，沈屹阳也会去。”

提到沈屹阳，许知意脸上的红晕瞬间又深了几分，她低下头，手指绞着毛衣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他……他也去啊。”

沈屹阳，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也是那个，和她有个娃娃亲的人。

沈屹阳是标准的富二代，却偏偏对继承家业没什么兴趣，一头扎进了科研的世界里，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忙得脚不沾地。他性格温文尔雅，待人接物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对她更是格外照顾。

许知意一直记得，小时候她被别的小朋友欺负，是沈屹阳站出来护着她，把她拉到身后，轻声安慰：“知意不怕，我在呢。”

长大后，他更是对她处处关照，会记得她喜欢吃的草莓蛋糕，会在她生病时第一时间赶过来送药，会在她熬夜画画时，默默陪在她身边，安静地看她作画。

所有人都以为，许知意喜欢沈屹阳，包括沈屹阳自己。

只有许知意知道，她对沈屹阳的感情，更像是对哥哥的依赖，是多年来习惯了的亲近。可她性子软，不懂得如何拒绝，只能一次次地默认着旁人的调侃，看着沈屹阳眼里的温柔，心里满是愧疚。

傍晚时分，岑矜带着许知意来到约定好的餐厅。

包厢的门被推开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他身形挺拔，眉眼深邃，比起记忆里那个黝黑瘦削的少年，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场。看到岑矜和许知意进来，他立刻站起身，目光落在许知意身上时，顿了顿，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岑姐，知意，你们来了。”

是李雾。

许知意看着他，也笑了，声音软软的：“李雾哥哥，好久不见。”

李雾喉结动了动，看着她，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这些年，他从西南的偏远山村，一路走到海市，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数不胜数。支撑他走下来的，除了岑矜的资助，还有每次来海市时，看到的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

她是他年少时光里，最明亮的一道光。

他暗恋她，从少年时，到如今。

只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他只能默默努力，从贫困学子，一步步蜕变成职场精英，只为了能站在她身边时，不至于太过逊色。

包厢里还有几个人，李雾一一介绍着。

“这是我的同学，成睿，还有冉飞驰。”

成睿是个阳光开朗的男生，穿着白色的卫衣，笑容灿烂，看到许知意，立刻热情地打招呼：“你好，我是成睿，经常听李雾提起你。”

许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了点头：“你好。”

旁边的冉飞驰，也穿着西装，却显得有些桀骜不驯。他的目光落在许知意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占有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原来你就是许知意，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许知意下意识地往岑矜身后躲了躲，岑矜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挡在她身前，淡淡地瞥了冉飞驰一眼。

冉飞驰收敛了目光，却还是忍不住看向许知意。他是通过李雾认识许知意的，第一次见她，就被她那副软软糯糯的样子吸引了，心里生出了想要占为己有的念头。也是因为这个，他对李雾，一直带着几分嫉妒，甚至在大学里，暗中孤立过他。

“还有沈屹阳，你们应该认识。”李雾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男人身上。

沈屹阳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的青筋。他看到许知意，眼中立刻漾起温柔的笑意，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知意，累不累？”

许知意摇了摇头，小声说：“不累。”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又被推开了，春畅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她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明艳动人，一进来就嚷嚷着：“岑矜，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看到沈屹阳，她的眼睛亮了亮，立刻凑了过去，完全忽略了旁人的目光：“沈屹阳，好巧啊，你也在。”

沈屹阳看到她，无奈地笑了笑：“春畅。”

春畅是岑矜的闺蜜兼职场伙伴，性格强势独立，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她对沈屹阳一见钟情，上一次见面，故意打翻了水杯，借机索要沈屹阳的微信，结果被沈屹阳委婉地拒绝了。

可她丝毫没有气馁，反而越挫越勇，今天看到沈屹阳，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我听说你们公司和同尘有合作，正好，我也来蹭个饭，顺便聊聊工作。”春畅大大咧咧地坐下，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沈屹阳，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

岑矜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扶额：“你啊，能不能收敛一点。”

“收敛什么？喜欢就要说出来嘛。”春畅挑眉，看向沈屹阳，“沈屹阳，上次的事，你别介意啊，我就是想加你个微信，没有别的意思。”

沈屹阳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抱歉，我平时不怎么用微信。”

春畅撇了撇嘴，却没有放弃，反而开始找话题，和沈屹阳聊起了工作。

许知意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夹一筷子菜，动作斯文秀气。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李雾身上，看到他正在和岑矜说话，眉眼温和，嘴角带着笑，心里替他高兴。

成睿注意到她，主动找她搭话：“知意，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呀？”

许知意抬起头，看着他，声音软软的：“我喜欢画画，还有养些花花草草。”

“哇，那你一定很厉害。”成睿眼睛一亮，“我正好最近在装修房子，能不能请你帮我画一幅画？”

许知意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我……我画得不好的。”

“没关系，我觉得你画的一定很好看。”成睿笑得真诚，“对了，我还有个青梅竹马，叫陶宛文，你们应该认识吧？她也是岑姐的同事。”

许知意点了点头：“认识，宛宛很可爱。”

两人聊得正欢，旁边的冉飞驰却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挑衅：“李雾，你现在混得不错啊，不过，有些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能得到的。”

李雾的脸色沉了沉，看向他：“冉飞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乱说什么了？”冉飞驰嗤笑一声，目光扫过许知意，“就比如，有些人，你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

这话一出，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岑矜皱起了眉，正要开口，许知意却先一步抬起头，看着冉飞驰，声音依旧软软的，却带着一丝认真：“冉先生，努力不是一件丢人的事。而且，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一定要得到的。”

她的话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众人的心里。

冉飞驰愣了愣，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鄙夷，只有纯粹的认真。他张了张嘴，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屹阳握住许知意的手，指尖温热，看向冉飞驰，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丝警告：“冉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李雾看着许知意，眼底的温柔更浓了几分。

他就知道，他喜欢的小姑娘，不仅软软糯糯，还懂事明理，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底线。

春畅也适时地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来吃饭的，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来，喝酒喝酒。”

她举起酒杯，看向沈屹阳：“沈屹阳，我敬你一杯。”

沈屹阳无奈，只能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

一顿饭，吃得波澜起伏。

饭后，众人散去。

岑矜和春畅走在前面，聊着工作上的事。

许知意和沈屹阳走在后面，沈屹阳看着她，忽然开口：“知意，你刚才说得很好。”

许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冉先生说得不对。”

沈屹阳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目光温柔：“知意，你是不是……喜欢李雾？”

许知意愣了愣，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啊？我没有啊，李雾哥哥是我的朋友。”

沈屹阳的心，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忍不住失落。他一直以为，许知意喜欢的是自己，可现在看来，或许不是。

他看着她柔软的眉眼，轻声说：“知意，不管你喜欢谁，我都会支持你。”

许知意看着他，心里满是愧疚，她咬了咬唇，小声说：“屹阳哥哥，对不起，我……”

“不用说对不起。”沈屹阳打断她，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不远处，李雾站在路灯下，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的光芒暗了暗。

他知道，沈屹阳喜欢知意，也知道，沈屹阳的条件比自己好太多。

可是，他舍不得放弃。

这么多年，他一步步走到今天，为的就是能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时，成睿跑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李雾，别多想了，感情的事，随缘就好。”

李雾转过头，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成睿笑了笑：“对了，改天我约你和知意一起出来玩啊，正好我也想看看她画的画。”

李雾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许知意的方向，眼底带着一丝坚定。

随缘吗？

或许吧。

但他不会轻易放弃。

他的小姑娘，值得最好的。

而他，会努力成为那个最好的人。

夜色渐深，路灯的光芒洒在地上，拉长了众人的身影。

许知意不知道，一场围绕着她的，关于爱与守护，关于暗恋与追逐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不远处的画廊里，陶宛文正在整理着画册，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问问知意，愿不愿意帮成睿画画。

岑矜和春畅站在路边，看着许知意的背影，春畅忽然开口：“你说，知意最后会和谁在一起？沈屹阳？还是李雾？”

岑矜看着远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管和谁在一起，只要她开心就好。”

毕竟，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值得所有人的温柔以待。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