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王橹杰再次来到医院。这次穆祉丞允许他进病房。
推开门时,穆祉丞正坐在床边的小桌前,对着一盘水果发呆。听见声音,他抬起头。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来了。”他说,声音还有些哑。
“嗯。”王橹杰关上门,走到床边,“感觉怎么样?”
“药效上来了。”穆祉丞低头,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苹果,“像蒙着一层雾,情绪被过滤掉了。不难受,但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的左手手腕还缠着绷带,白色的纱布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袖口下格外刺眼。
王橹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医生怎么说?”
“再观察两天,调整药量。然后可以出院。”穆祉丞终于叉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机械地嚼着,“但不能停药,要长期吃。心理咨询也要继续,一周两次。”
他顿了顿,转头看王橹杰:“你会觉得……麻烦吗?”
“不会。”王橹杰说得很干脆。
“为什么?”穆祉丞问,眼神很认真,“如果我告诉你,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吃药,可能随时会复发,可能永远都不会变成一个‘正常人’,你还会这么说吗?”
王橹杰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轻轻握住穆祉丞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右手,指尖冰凉。
“穆祉丞。”他说,“你记得那道题吗?那道量子隧穿的概率题。你知道概率是多少吗?”
穆祉丞愣了一下:“7.32乘10的负五次方。”
“对。很小,但不是零。”王橹杰握紧他的手,“只要不是零,就有发生的可能。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在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穆祉丞的眼睛红了。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你总说这种话。”他的声音哽咽,“让我想相信,又不敢信。”
“那就慢慢信。”王橹杰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低鸣和远处隐约的脚步声。阳光缓慢移动,从穆祉丞的肩膀移到手臂,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暖色。
过了很久,穆祉丞轻声说:“王橹杰,我想抱你一下。”
王橹杰站起身,张开手臂。穆祉丞站起来,比他矮一点,把脸埋在他肩窝。这是一个很轻的拥抱,穆祉丞的手甚至不敢完全环住他的背,只是虚虚地搭着。
但王橹杰能感觉到他的颤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和药味,能听见他压抑的呼吸。
“开关好像开了一点点。”穆祉丞闷声说,“能感觉到……你是暖的。”
“那就好。”王橹杰轻轻拍他的背,“一点点就够了。”
他们在窗前站了很久。阳光温暖,窗外香樟树的叶子在风里摇晃,投下晃动的影子。
这个时刻很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后短暂的安宁。
直到病房门被敲响。
穆祉丞迅速松开手,坐回床上。王橹杰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门开了,进来的是护士,来送药的。但就在门开合的瞬间,王橹杰瞥见走廊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母亲。
王母站在几步外,手里提着一个果篮,脸色苍白得像纸。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病房内,目光在王橹杰和穆祉丞之间来回移动,最后落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王橹杰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