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雨不是透明的，是灰色的。
林黯站在长长的队伍里，抬头看着天空。雨滴从铅灰色的云层落下，穿过半空闪烁的透明屏幕，变成了浑浊的灰。
透明屏幕无处不在，悬浮在建筑物之间，街道上空，人们的头顶。
他们说这是系统界面，是新世界的标志。
“下一个，林黯。”
冰冷的女声从广场中央传来。
林黯迈步向前。
三个月了，自从“重构之雨”降临，世界就变成这副鬼样子。
广场中央的高台上。一名白色制服的女人站在那里，她的制服一尘不染，和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林黯看向她头顶，那里悬浮着几行发光的文字：
【审判官·莉娜】。
【隶属：认知净化部】。
【权限：二级执行】。
每个人头顶都有这样的标签。系统赋予的标签，目的是帮助人类高效识别彼此角色。
林黯曾经觉得这很方便，现在只觉得窒息。
“身份确认。”
莉娜看向他，瞳孔中闪过微弱的蓝光，是大脑接入系统的提示，“林黯，24岁，重构日前职业：学生，忠诚度评分：B-。”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没有任何情感。
林黯保持沉默。
这是生存法则之一：在审判官面前，只说必要的话。
“今日任务：认知净化。”莉娜侧身，示意他看向高台另一侧。
那里跪着一个人。
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背，熟悉的深蓝色外套。
林黯的心脏猛地一缩。
赵清河教授。
他末世前的导师，在他论文最难写的时候陪他熬了三个通宵的恩师。现在跪在泥水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低着头。
莉娜的声音继续传来，“赵清河，系统标记：【异端·认知污染者】。罪证：私自传播未经系统认证的历史信息，煽动对重构前世界的非理性怀念，制造认知混乱。”
她转向林黯，递过来一把手枪。
金属的冰冷让林黯微微颤抖。
“执行净化。”莉娜说，“这是忠诚测试的一部分。拒绝或失败，会被送入再教育营。”
再教育营。
仅仅三个字，让队伍里传来轻微的吸气。进去的人，要么彻底变成系统的傀儡，要么就再也出不来了。
林黯握紧枪柄，看向赵教授，老人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疲惫。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教授轻轻摇了摇头。
似乎是向林黯传达某种暗示。
林黯举起枪。准星对准了教授的头颅，系统界面自动弹出辅助瞄准线。
红色的十字准心锁定目标。
他的手指放在扳机上。
只要轻轻一压，就能通过测试。贡献点会翻倍，等级会提升，能换到更多的配给，更好的住处。
在这个新世界里活下去。
扣下去。
活下去。
他的手指开始用力。
就在这时，世界闪烁了一下。
不是闪电，不是幻觉，是现实本身像接触不良的屏幕那样，抖动、破碎、重组。
一瞬间，林黯看到了重叠的景象：灰色的雨，白色的审判官，跪着的教授，还有……
还有教授头顶的文字变了。
不，是多了一层。
猩红色的【异端·认知污染者】下方，浮现出另一行字。淡金色的，几乎透明的，却无比清晰：
【真相守护者·赵清河】。
【认知免疫先驱】。
【已保护427人免于格式化】。
【危险等级：极高（对系统）】。
林瑟的手指僵住了。
“执行。”莉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林黯闭上眼，一颗晶莹的泪水滑落。
枪响了。
子弹冲出枪口，却在最后一米，诡异地弯曲了弹道。像被无形的手拨开，擦着教授的肩膀飞过。
全场寂静。
只有雨声，淅淅沥沥。
林黯盯着自己的手，盯着那把枪。他没有主动偏离瞄准，绝对没有。
是子弹自己拐了弯。
“武器故障，请求重新校准或更换武器。”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唯一的救命稻草。
莉娜皱起眉头，她头顶的标签闪烁了一下，多出了一行新的文字：
【怀疑度：37%】。
【认知偏差检测中……】。
她的目光看向林黯。
“武器无故障，系统记录显示，射击瞬间你的心率从72飙升到148，肾上腺素水平异常升高，你在犹豫。”
“我没有……”
“第二次机会。”莉娜打断他，又递过来一发子弹，“重新执行。”
林黯接过子弹，金属在掌心滚烫。装入新子弹，大脑却在疯狂运转。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金色文字？认知免疫先驱？
那是什么？
“林黯。”微弱的声音传来。
他抬头，对上赵教授的眼睛。老人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别看标签。看人。”
林黯愣住了。
“三秒内执行，否则视为抗命。”莉娜开始倒数，“三。”
林黯重新举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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