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雾裹着上海的秋寒,青红的黑漆棺木刚拐进主街,迎面就撞上了浩荡的日本兵队伍。
膏药旗在雾中晃动,皮鞋踏地的声音整齐划一,硬生生盖过了唢呐声。
“八嘎!”
小野中尉怒喝着拨开人群冲上来,军刀“唰”地出鞘,寒光直指棺木。
“今天是皇军进驻上海的大喜日子,你们抬着棺材招摇过市,是故意作对!”
黑色轿车正沿着霞飞路缓缓行驶,姜晚晚靠在后座,指尖轻搭在车窗边缘。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她素色的旗袍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暖不透眉宇间那抹淡淡的疏离。
车刚过静安寺,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司机下意识地踩了刹车。
“怎么了?”姜晚晚抬眼,目光越过司机的肩膀往前望去。
姜晚晚的目光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停车。”
司机应声踩下刹车,轿车缓缓停在街角。
姜晚晚微微前倾身体,透过挡风玻璃望向不远处的人群。
那里围着一小圈人,中央是一队披麻戴孝的送殡队伍,黑白的遗照被高高举起,哀乐声断断续续飘来。
而队伍最前面,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正与日本兵争执的身影,让她眉梢微挑。
“佟家儒?”
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
“倒是胆大。”
魏中丞中学的国文教员,因欧阳公瑾和沈童的缘故倒是见过几次面,印象里,他温和甚至有些怯懦,说话也总是文邹邹的,可此刻却梗着脖子,眼镜歪在鼻梁上,对着一个日本兵寸步不让。
丧葬队伍瞬间停滞,街坊们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往后缩。
佟家儒将囡囡往苏姨身后一推,上前一步挡在棺前,目光直视着小野的刀。
“长官,出殡的日子是早就定好的,改不得。”
“改不得?”小野冷笑,军刀又逼近半寸。
“在上海,皇军的话就是规矩!现在把棺材抬回去,晚上再出殡!”
“不行!”
佟家儒寸步不让,声音陡然拔高。“中国的规矩,起灵之后不能中途折返,这是对逝者的不敬!”
他扫过周围围观的百姓,字字铿锵,“我妻张青红被你残忍杀害,今天是她的头七,我要让她顺顺利利、风风光光地走,何错之有?”
“你们攻占上海是你们的喜事,可我们的亲人走了,总得让她入土为安吧?难道侵略者连这点道义都不懂吗?”
“你敢顶撞皇军!”小野被噎得怒火中烧,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就要劈下去。
“住手。”
一名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缓步从日军队伍中走出,面容斯文,身形挺拔,眼神却带着几分锐利。
身后跟着两位黑衣男子,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喧闹的街角瞬间安静。
小野停下动作,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说话那人看过去。
“你是谁?”
他缓步走到小野面前,目光平静的扫过他,语气平缓。
“我是新任特高课课长——东村敏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