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南城军区总医院的门诊楼刚开诊，走廊里就挤满了来看病的战士和家属。曲翎翎穿着白大褂，刚查完一轮病房，兜里的钢笔还没揣稳，就被护士长叫住了。
“翎翎，你去急诊室盯一下，刚才后勤部送过来几个训练扭伤的战士，人手有点紧。”护士长语速急促，手里还攥着一沓病历单。
曲翎翎应了声好，转身就往急诊室走。刚拐过走廊的拐角，就和一个身着军装的高大身影撞了个正着。她手里的病历夹“啪”地掉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
江星白走路不长眼？
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
曲翎翎抬头，对上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眸，不是江星白是谁？他今天换了身常服军装，肩章上的两杠一星依旧醒目，只是脸上没了昨日的火气，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冷硬。
曲翎翎你才走路不长眼！
曲翎翎弯腰捡病历纸，语气呛了回去，
曲翎翎军区医院的走廊这么宽，江团长非要往别人身上撞，是仗着自己官大，横行霸道惯了？
江星白的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他今天是来给昨天撞人的那个战士开伤情证明的，刚走到急诊室门口，就撞上了这个小辣椒。昨天的气还没完全消，这会儿听她夹枪带棒的话，火气又上来了。
江星白我横行霸道？
江星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病历单，
江星白曲医生这么伶牙俐齿，怎么不去说书？耽误了给战士看病，你担得起责任吗？
曲翎翎我担不担得起责任，不用江团长操心。
曲翎翎把病历纸拢整齐，站起身挺直脊背，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
曲翎翎倒是江团长，昨天答应的事，可别忘了。你们团那个战士，今天一早该来给小王道歉了吧？
提到这事，江星白的脸色缓和了些许。他昨晚回去就把那个莽撞的战士训了一顿，今早特意吩咐慕初言带着人，买了水果点心，去护士值班室赔罪。
江星白已经去了。
江星白的声音沉了沉，
江星白医药费和误工费，慕初言也一并送过去了。曲医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曲翎翎满意不满意，得看我们小王的态度。
曲翎翎抱着病历夹，下巴微微扬起，
曲翎翎不过江团长的诚意，我倒是没看出来多少。昨天在家属院，不是还嘴硬得很吗？
两人站在走廊中央，一个穿着白大褂，一个身着军装，剑拔弩张的架势，引得路过的护士和战士纷纷侧目。
江星白曲医生这是逮着机会，就想跟我掰扯掰扯？
江星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江星白我看你这个医生，心思根本不在看病上，倒像是专门等着找我麻烦的。
曲翎翎我找你麻烦？
曲翎翎气笑了，
曲翎翎江团长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只是觉得，身为军人，更该以身作则，而不是仗着身份欺压医护人员。昨天要不是我在场，你们团那个战士，是不是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
江星白我已经按规矩处理了。
江星白的语气冷了几分，军人的威严尽显，
江星白部队有部队的纪律，轮不到一个医生指手画脚。曲医生还是管好自己的病人，别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曲翎翎我管病人，自然会管好。
曲翎翎寸步不让，杏眼瞪得圆圆的，
曲翎翎但我见不得有人不讲道理！你们战士训练辛苦，我们医护人员就不辛苦吗？熬夜加班是常事，被撞了还要受气，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引得急诊室里的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许灵燕刚给病人换完药，听见外面的争执声，心里咯噔一下，跑出来一看，果然是曲翎翎和江星白又杠上了。
许灵燕哎呀，你们俩这是干啥呢？
许灵燕连忙挤到两人中间，一边拉曲翎翎的胳膊，一边冲江星白赔笑脸，
许灵燕江团长，消消气，翎翎她就是性子直，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江星白我没跟她一般见识。
江星白的目光落在曲翎翎气红的脸上，心里莫名地觉得有点好笑。这女人，较真起来像只炸毛的小兔子，偏偏眼神又亮得很，让人发不起火来。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支钢笔，正是刚才曲翎翎掉的。笔杆是银色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翎”字。江星白捏着钢笔，递到她面前：
江星白东西掉了。
曲翎翎看了看钢笔，又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传来，两人都愣了一下。
曲翎翎算我今天倒霉，碰到你。
曲翎翎飞快地收回手，把钢笔揣进白大褂兜里，语气依旧别扭。
江星白彼此彼此。
江星白挑了挑眉，转身就往急诊室里走，
江星白我来开伤情证明，麻烦曲医生，公事公办。
曲翎翎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这人，真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欠揍的劲儿！
许灵燕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
许灵燕翎翎，你跟他较什么劲啊？江团长可是咱们军区的红人，年轻有为，多少家属想把女儿介绍给他呢。
曲翎翎那是他们眼光差。
曲翎翎哼了一声，转身走进急诊室，
曲翎翎我去看病历了，别跟我提他。
急诊室里，江星白正站在办公桌前，和值班医生交代情况。他的侧脸线条硬朗，下颌线紧绷，说话时语速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曲翎翎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伤情证明表格，下笔如飞地填写。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急诊室里的脚步声、说话声交织在一起。
江星白曲医生，麻烦快点。
江星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江星白我还有训练任务要安排。
曲翎翎没抬头，手底下的动作却慢了半拍：
曲翎翎急什么？伤情证明要写清楚，万一写错了，耽误了战士的评残，江团长又要怪我办事不利索了。
江星白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他忽然觉得，这女人较真的样子，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他没再催，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一笔一划地填写。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白大褂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几分钟后，曲翎翎把填好的伤情证明递给他，语气冷淡：
曲翎翎好了，签字吧。
江星白接过表格，看了一眼，字迹清秀工整，内容也写得清清楚楚。他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曲翎翎。她正低头整理病历夹，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江星白曲医生。
江星白的声音顿了顿，
江星白昨天的事，我代我的兵，再道个歉。
说完，他不等曲翎翎反应，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急诊室。
曲翎翎愣在原地，手里的病历夹差点又掉在地上。她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莫名地乱了一拍。
这个江星白，到底是个什么怪人？
许灵燕凑过来，一脸八卦：
许灵燕哎，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服软了？
曲翎翎回过神，脸微微发烫，嘴上却硬邦邦地说：
曲翎翎没什么，例行公事而已。
只是她自己都没发现，说出这话时，她的嘴角，悄悄向上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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