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樱贵族学院的秋阳,总是带着一种镀金般的骄矜,透过哥特式教学楼的彩色玻璃窗,碎成斑驳的光斑,落在走廊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林疏桐是被一阵尖锐的讥笑声惊醒的。
彼时她正趴在图书馆三楼的靠窗长桌前,脸颊贴着微凉的书页,耳畔却炸开一道又一道带着恶意的嘲弄,混着一个女孩绝望又不甘的哭腔,声声泣血,撞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凭她也配跟在顾少身后?真是不知廉耻。」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苏倩倩都懒得搭理她。」
而那个哭腔的主人,正蜷缩在灵魂深处,一遍遍地嘶吼:「我不是!我不是!是作者篡改了我的人设!我明明可以拿下奥赛金奖,明明可以站在领奖台上的!是苏倩倩!是他们五个!毁了我的一切——」
林疏桐猛地睁开眼。
视线里是一本摊开的《国际物理奥赛真题集》,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演算步骤,思路刁钻却精准,字迹里藏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与锋芒。这是原主的心血,是她还没来得及展露给世人的才华,就被强行扭转的剧情,碾碎在了尘埃里。
她撑着桌沿站起身,浑身的骨骼像是被重新拼接过,陌生又熟悉。落地窗外,是圣樱学院标志性的玫瑰园,姹紫嫣红开得奢靡。而她的脑海里,正飞速涌入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原主也叫林疏桐,林家虽非顶级财阀,却是底蕴深厚的书香世家。她自小天赋异禀,数理化成绩惊艳,十五岁那年就拿到了奥赛省赛一等奖,本有机会冲击国赛,甚至代表国家站上国际舞台。可就在她满心欢喜准备冲刺的关头,剧情被一只无形的手篡改——她突然变得痴恋顾西洲,疯魔般追在他身后,将所有的天赋与精力,都耗在了一场镜花水月的迷恋里。
苏倩倩,家境优渥却算不上顶级财阀,凭着一张明艳的脸蛋和八面玲珑的手段,在圣樱混得风生水起,是骨子里就带着恶毒的女配。她早就察觉到原主的天赋,怕这个出身普通的女孩有朝一日会压过自己的风头,便借着剧情篡改的契机,处处针对原主。
江逾白,江氏集团继承人,六大财阀之一,篮球社社长,桀骜不驯,心底藏着的白月光是同为六大财阀的季家千金,此刻正在国外参加顶尖艺术交流展;沈听澜,沈氏财团的掌权预备役,六大财阀之一,年级第一,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冷漠疏离,放在心尖上的人是季家千金,这位青梅竹马的姑娘正在海外攻读金融博士;陆星辞,陆氏传媒的少东家,六大财阀之一,摄影爱好者,镜头里最偏爱捕捉的身影是季家千金,此刻正追着她的脚步在国外记录赛事风光;最后是顾西洲,顾氏家族的天之骄子,六大财阀之一,天赋卓绝,常年霸占各项榜单榜首,他的白月光同样是季家千金,此刻正与他在不同赛场并肩作战,参加国际联赛。
季家千金是圣樱公认的天之骄女,家世、才华、容貌样样拔尖,是这四位财阀少年心照不宣放在心尖的人,四人的目光从来不会停留在苏倩倩身上,更不会落在被剧情篡改的原主身上。原主的「疯狂迷恋」,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场碍眼的闹剧。江逾白带人抢过她的奥赛习题册当众撕毁,不过是苏倩倩几句挑唆,说原主的习题册上写了诋毁季家千金的话;沈听澜在课堂上用最文雅的语言嘲讽她的发言,只因苏倩倩谎称原主私下贬低季家千金的学术能力;陆星辞把她告白时的窘迫模样拍成照片传遍全校,不过是觉得这场景足够「有料」,能当作无聊时的谈资。
而顾西洲,永远是那副淡漠疏离的样子,看着她被众人嘲弄,从未说过一句阻拦的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于施舍。
原主的才华被埋没,尊严被践踏,最后在一次被五人组联手设计的陷害后,名声尽毁,被林家勒令退学,又在一场「意外」中,坠海身亡,尸骨无存。她至死都没能让世人知道,自己本是个足以惊艳时代的天才。
何其荒唐,何其可悲。
林疏桐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原主灵魂的余温,带着浓烈的不甘与执念——她要让那些被埋没的才华,重见天日;她要让那些肆意践踏她的人,付出代价。
林疏桐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抹与这张青涩脸庞不符的冷冽。
巧了。
她在自己的世界,是林家大小姐,十五岁进集团实习,二十岁就帮父亲接管了整个公司,手腕强硬,手段狠辣,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既然接了这副身体,又听见了原主的心声,那这场烂摊子,她就替原主,好好收拾。她要帮原主夺回本该属于她的荣耀,要让那些人,亲眼看着这个被他们弃如敝履的女孩,站在他们永远够不到的高度。
她低头扫了眼自己的穿着——象牙白的针织马甲,内搭杏色衬衫,下身是一条藏蓝色的百褶裙,脚上踩着一双干净的白色乐福鞋。朴素却挺拔,不是原主后期为了讨好顾西洲,省吃俭用买的那些廉价又不合身的裙子。
她拎起放在桌边的双肩包,转身走向图书馆门口。
刚走到楼梯口,就撞上了三个迎面而来的少年。
正是江逾白、沈听澜、陆星辞。
江逾白走在最前面,松垮的校服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的黑色运动背心,脖颈间的银链晃得人眼晕。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林疏桐,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脚步都下意识地顿住,薄唇吐出两个字,语气淬着冰碴:「滚开。」
他的目光落在林疏桐身上时,满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与厌烦,像是在看什么黏在鞋底甩不掉的脏东西,只一瞬便移开,落向了口袋里的手机屏幕——那里是季家千金刚发来的艺术展现场照片。
沈听澜跟在他身侧,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凉薄如冰,自始至终没正眼瞧过林疏桐分毫,仿佛她只是一团碍路的空气。他的指尖夹着一本金融期刊,扉页上夹着一张季家千金的侧脸剪影,心思全在对方写来的邮件里,连周遭的喧嚣都懒得理会。
陆星辞则慢悠悠地晃在最后,手里把玩着一台黑色相机,镜头里还存着季家千金离开圣樱时的背影,他连余光都没分给林疏桐半点,脚步轻快,显然是急着去捕捉玫瑰园的光影,好剪辑成短片发给远在国外的季家千金。
三人的态度,不是嘲讽,不是挑衅,而是一种更伤人的漠视。仿佛林疏桐在他们眼里,连个可以取乐的物件都算不上,只是个让人避之不及的麻烦。
放在以前,被剧情操控的原主只会红着眼睛,要么落荒而逃,要么歇斯底里地追问自己到底哪里不好,最后只会换来他们更嫌恶的眼神。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林疏桐。
她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那眼神里没有怯懦,没有羞愤,只有一片沉寂的冷,像是淬了冰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她没说话,只是侧身,给三人让出了一条路。
江逾白几人没再多言,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脚步声都带着一种「终于摆脱麻烦」的轻快。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林疏桐才缓缓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漠视是吗?
没关系。
很快,他们就会记住这个名字——林疏桐。
记住,这个被他们轻视的女孩,拥有怎样惊艳的才华。
林疏桐拎着书包,脚步不疾不徐地走下楼梯。
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落在她的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她抬手,拂去肩上的一片落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原主被埋没的天赋,被践踏的尊严,被毁的人生,她会一点一点,全部夺回来。
至于那五个人——苏倩倩,江逾白,沈听澜,陆星辞,还有远在国外的顾西洲。
欠了债,总是要还的。
圣樱的风,带着玫瑰的甜香,却也藏着刺骨的寒意。林疏桐迎着风,脚步坚定地走向教学楼。
属于原主的荣耀,她会亲手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