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刃号下层E区，标号“废弃维修仓库-7”，时间：23：47。
我站在一道布满锈迹的合金门前，门上用油漆潦草地写着“辐射泄漏·禁止入内”，但门缝下方透出暗红色的光，以及隐约的电子音乐震动。
四周是堆积如山的报废零件和废弃管线，空气里有浓重的机油和臭氧味。这里看起来和暗刃号其他几十个废弃仓库没什么不同——除非你知道该敲哪。
我抬手，在门左侧第三根管道的第二节上，用特定节奏敲了七下：三短、两长、两短。
门无声滑开一条缝，一只机械义眼从门后探出，猩红的光扫描我的全身。
“走错路了，杂兵。”门后的声音嘶哑，带着电流杂音。
“齿轮需要润滑油。”我压低声音。
机械义眼闪烁了几下。门完全打开。
门后不是仓库，而是一个纵向的空间——我站在一道悬空的金属廊桥上，下方深不见底，上方隐约能看到暗刃号上层结构的底部。整个空间被改造成了一个立体交错的地下城市：几十条廊桥纵横交错，连接着悬挂在空中的集装箱改造屋、霓虹闪烁的店铺、甚至还有小型飞船残骸搭建的酒吧平台。空气里混杂着劣质合成酒精、烧烤虫肉、焊接金属和汗液的味道。
暗潮酒吧。不，准确说，是“暗潮街区”——一个寄生在暗刃号庞大舰体内的非法黑市。
我走下廊桥，混入涌动的人潮。这里能看到各种人物：断臂的海盗在赌桌上狂吼，裹着斗篷的走私贩低声交易，赛尔号风格涂装的改造机器人靠在墙角充电，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宇宙联盟研究员制服的家伙——虽然徽章被撕掉了。
所有人的共同点是：眼神警惕，武器触手可及。
我按芯片里的地图，穿过三条摇晃的悬索桥，来到街区最深处。那里有个用废弃运输艇货舱改造的店铺，招牌是块发光的破舷窗，上面用喷漆画着一只滴血的眼睛，下面一行小字：“老鬼情报·童叟皆欺”。
推门进去，里面很狭窄，堆满各种古董终端和数据储存器。柜台后坐着个……生物。
他属于是老式机器人，背后六条机械臂，此刻正同时操作三台终端、修理一个数据核心、调配两杯颜色诡异的饮料。他的脑袋光秃，后脑插着几根数据线，直接接入天花板垂下的管线。
“新面孔。”他开口，声音是从喉咙处的发声器传出的，带着金属摩擦声，“暗刃号上我不认识的新面孔不多。你是那个……风云天？”
我心中一凛。老鬼的情报网比我想的还快。
“齿轮需要润滑油。”我重复暗号。
“齿轮有很多种，润滑油也分等级。”老鬼的一只机械臂递过来一杯冒着紫色气泡的液体，“坐下。想买什么？仇家的行踪？竞争对手的把柄？还是……活命的建议？”
“关于碎星-7回收任务。工程队里有个叫‘扳手’的，他身上有湮灭炸弹。”
老鬼的六条机械臂同时停顿了一秒。然后他笑了
“扳手。吉约的死士，前爆破专家，三年前因炸错目标被降级到工程队。他这次带的不是普通湮灭炸弹，是‘微型奇点发生器’，爆炸半径五十米，范围内一切物质会被压缩成量子尘埃。”老鬼的一只机械臂在终端上敲击，调出一份文件，“价格：三百幽灵信用点，或者等值情报。”
“我没有幽灵信用点。”
“那就用情报换。”老鬼的机械义眼红光聚焦在我脸上，“我听说……你刚从碎星-7回来，见过那个‘蓝色美人’？她的状态怎么样？”
蓝色美人。他指深蓝核心里的精灵。
“不稳定，但重新沉睡了。她在呼唤什么。”
“果然……”老鬼喃喃，机械臂快速记录，“第二个问题：迪恩给你的备用指令是什么？”
我盯着他：“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是定价的一部分。你的情报价值，决定我能给你多少。”
我沉默片刻。迪恩的“熔毁协议”是绝密，但老鬼既然能问，可能已有所猜测。
“他有备用方案，但不希望用到。”
“哈，标准的迪恩式回答。”老鬼似乎满意了，“行，你的情报值这个价——”
一只机械臂递来一枚数据芯片：
“扳手的炸弹植入在他左臂义体内部，遥控触发器在他后颈皮下，双重保险。拆除需要同时中断义体能量和皮下信号，时间窗口0.5秒，否则炸弹会自爆。建议：用高频EMP瘫痪义体，同时用手术激光精准烧毁触发器节点——激光功率不能超过3.7瓦，否则会引爆。”
精确到可怕的参数。
“谁能做到？”
“暗潮街区东侧，‘缝合诊所’的薇拉。她是前宇宙联盟战地外科医生，现在是黑市最好的义体医生。但她收费很贵，而且……”老鬼顿了顿，“她讨厌海盗。”
“有她喜欢的东西吗？”
“先进的医疗器械，。”老鬼又递来一张便签，“另外，免费附赠一条：吉约的两艘‘毒牙级’护卫舰，昨天在碎星-7外围三点二光时处完成隐蔽跃迁，目前处于静默状态。他们不会明目张胆攻击迪恩的部队，但‘流弹’和‘意外’总是难免的。”
果然。吉约的舰队已经就位。
“赛尔号呢？”
“赛尔号先锋小队——就那个橘黄色的话痨机器人带队的小组——昨天在附近星区侦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正朝碎星-7方向移动。预计抵达时间：你们任务开始后四小时。”老鬼的机械臂开始收拾柜台，“情报交换完毕。现在，滚吧。走的时候从后门，前门有艾里逊的眼线。”
后门打开，外面是另一条悬空走廊。我刚踏出，老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子，最后一句忠告：潮汐之心不是海盗该碰的东西。吉约碰了，所以他的舰队会死一半。你好自为之。”
门关上。我握紧芯片，快速离开。
第二天，早上06：00，第三机库。
夜鸦-7侦察舰旁，我的二十人小队已列队完毕。老疤、瘦猴、铁皮站在前排，后面是十七名经过初步磨合的队员。所有人装备已检查完毕，但气氛凝重。
不远处，另一艘“鼹鼠-3”运输舰正在装货，六个工程兵在舰舱口交接设备。领头的疤脸大汉就是扳手——他左臂是军用级合金义体，此刻正用那只机械手调试着一个能量屏蔽箱。
“全体登舰！”我下令。
小队迅速进入夜鸦-7。舰门关闭前，我瞥见艾里逊和佐格站在机库二层的观察窗后，正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扫向我们。
“长官，”铁砧在舰桥低声报告，“扳手小组的运输舰申请与我们一起跃迁，说是‘方便协调’。”
“批准。但进入碎星-7轨道后，让他们保持在后方五公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峡谷。”
“明白。”
引擎启动，夜鸦-7滑出机库。舷窗外，暗刃号庞大的舰体逐渐远离。我调出星图，碎星-7的坐标在闪烁。
“老疤，EMP干扰器准备好了吗？”
“按您给的参数调整好了，但长官……”老疤犹豫，“0.5秒的时间窗口，我们必须在扳手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同时动手，这几乎不可能。”
“所以需要诱因。”我看向瘦猴，“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瘦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型装置——看起来像普通的能量电池检测仪，但内部被我改装过。
“声波共振器，调到与碎星-7地表冰晶的固有频率一致。启动后会引起小范围冰晶共振，产生类似‘能量泄漏’的假象。按您的吩咐，伪装成检测仪的外壳，触发按钮在侧面。”
“很好。任务开始后，你找机会用这个‘检测’扳手的屏蔽箱，趁机启动共振器。他会以为核心能量不稳定，注意力会被吸引。”
“然后呢？”
“然后，铁皮用手术激光烧他后颈的触发器——我昨晚去了一趟‘缝合诊所’，薇拉医生收了我一块五百年前的止血钳当报酬，教了我怎么用她的便携激光器。”我从腰包取出那支钢笔大小的激光器，“功率预设3.7瓦，单次脉冲。必须一次成功。”
“可扳手不会站着让我们烧他脖子啊。”
“所以需要EMP先瘫痪他的义体——哪怕只有0.3秒。”我看向铁砧，“你来负责EMP。扳手的义体能量核心在左肩胛骨位置，EMP枪必须贴住装甲缝隙发射，否则会被屏蔽。”
铁砧脸色发白，但还是点头。
“计划听起来很完美，”老疤苦笑，“但如果任何一环出错……”
“那我们都会被炸成量子尘埃。”我起身，“所以，别出错。”
四小时后，碎星-7近地轨道。
峡谷深处的冰蓝光芒比七天前更盛，几乎照亮了半边星球。能量读数显示，深蓝核心的稳定性维持在18%，但脉动频率加快，仿佛在期待什么。
“工程队请求降落。”通讯器传来扳手的声音。
“批准。降落坐标已发送，在峡谷东侧三公里处平地。落地后原地待命，等我们建立安全区。”我回应。
“明白。”
两艘飞船先后冲入大气层。夜鸦-7降落在预定地点，我让小队一半人留守建立防线，另一半人随我前往工程队降落点。
扳手小组已出舱，六人正在搬运设备。扳手本人站在屏蔽箱旁，左臂义体连接着箱体能量接口，似乎在调试。
“能量读数正常？”我走近。
“正常，但箱子里的稳定剂需要预热，大概十分钟。”扳手头也不抬。
“瘦猴，去检测一下屏蔽箱的密封性。”
“是。”
瘦猴拿着那个改装过的“检测仪”走近，扳手微微侧身，但没有阻止。检测仪贴上箱体表面，瘦猴的手指“无意”划过侧面按钮。
嗡——
低沉的共振声响起，周围地面的冰晶突然开始轻微震动，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怎么回事？！”扳手猛地转头。
“好像有能量泄漏！”瘦猴“惊慌”后退。
扳手的注意力完全被共振现象吸引，他低头查看义体上的读数。就是现在！
铁砧从侧后方贴近，EMP枪口抵住他左肩胛骨的装甲缝隙——
滋啦！
扳手的义体瞬间僵直，眼中的光芒熄灭。与此同时，我抬手，激光器对准他后颈微微凸起的皮下节点。
3.7瓦脉冲，精准烧灼。
扳手身体一软，向前倒下。我扶住他，快速搜查——后颈节点已碳化，左臂义体能量核心离线。炸弹解除了。
“扳手组长中暑了！”我高声喊，“来两个人扶他回船休息！其他人继续作业！”
工程队剩下五人面面相觑，但看到我身后小队成员手按武器的动作，没人敢多问。
“长官，”老疤在通讯里低语，“雷达检测到两个不明信号在快速接近！是吉约的护卫舰！他们解除静默了！”
“全员撤回夜鸦-7！工程队，带上设备，快！”
我们刚冲回飞船，舷窗外就闪过刺眼的光芒——两艘毒牙级护卫舰从云层中现身，主炮同时开火，目标不是我们，是峡谷深处的核心所在！
“他们想直接轰炸核心！”铁皮惊呼。
“不，他们在逼精灵出来！”我死死盯着屏幕。
能量炮击中峡谷，冰晶炸裂，蓝光冲天而起。深蓝核心被强行惊醒，那道女性虚影再次浮现，但这次，她眼中没有迷茫，只有冰冷的怒意。
“背叛者……汝等竟敢……”
她抬手，比上次更狂暴的冰刃风暴卷向护卫舰。吉约的舰船早有准备，展开联合护盾，硬扛攻击。
“他们在故意激怒精灵，消耗她的力量！”我明白了，“等精灵虚弱，他们就会用某种手段捕获——”
话音未落，第三股势力加入战场。
一艘橙白涂装的飞船冲破云层——赛尔先锋号！舱门打开，赛小息、卡璐璐、阿铁打跳出，阿铁打手中双剑亮起蓝光，直指吉约的护卫舰：
“吉约！又是你！快住手！”
三方混战，瞬间爆发。
精灵的冰刃、吉约的炮火、赛尔号的能量光束在峡谷上空交织。夜鸦-7被流弹击中，护盾值骤降。
“长官！我们撤吧！”老疤吼道。
“不能撤！迪恩将军的命令是核心不能落入他们任何一方之手！”我咬牙，“铁砧，启动‘熔毁协议’预热！目标：深蓝核心下方岩层！如果我们保不住核心，就炸塌整个峡谷，谁都别想拿到！”
“可精灵和赛尔号还在——”
“管不了那么多了！预热需要多久？”
“三分钟！”
三分钟。在这地狱般的战场上，像三百年。
我看着舷窗外混乱的战局，手心里全是汗。
卡罗尔的交易，吉约的阴谋，赛尔号的正义，精灵的愤怒，迪恩的命令……
而我，必须在这片碎星-7的冰与火中，找到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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