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诅咒的孩子（2）

隔壁搬来新邻居，是在玉兮六岁那场“巫师棋事件”后的第二个星期。

一辆麻瓜的搬家卡车笨拙地停在隔壁那栋空置多年的石砌小屋前。玉兮和望舒趴在二楼的窗台上，看着工人们搬下朴素的木质家具，装着书籍的纸箱，还有一个儿童篮球架。

沈望舒“没有飞毯，没有自动飘浮的行李箱。”

沈望舒“是麻瓜。”

玉兮点了点头，目光却被从车里跳下来的两个孩子吸引了。女孩大约十岁，棕色的卷发扎成乱糟糟的马尾，脸上有雀斑，正指挥工人们小心她的自行车。男孩小一些，七岁左右，抱着一个篮球不撒手，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条陌生的乡间小路。

艾玛·卡特“我叫艾玛。”

三天后，当两个女孩在两家之间的矮石墙边偶遇时，那个棕发女孩主动伸出手。

艾玛·卡特“艾玛·卡特。这是我弟弟本。你们是巫师，对不对？”

玉兮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半步。但望舒已经走上前，用她那种超出年龄的镇定语气回答：

沈望舒“是的。但我们的父母说，不能随便——”

艾玛·卡特“我知道规矩。”

艾玛咧嘴笑了，露出一颗缺了的门牙。

艾玛·卡特“我奶奶也是女巫，但她嫁给了麻瓜——我爷爷。所以我和本都是哑炮。妈妈说这没什么，就像有人擅长数学有人不擅长一样。”

她说这话时那么自然。玉兮和望舒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出“哑炮”这个词。在巫师的世界里，这通常是个需要压低声音的词，带着遗憾或怜悯，有时甚至是轻蔑。

但艾玛显然不在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

艾玛·卡特“吃吗？麻瓜糖果，但很好吃。”

那天下午，四个孩子坐在卡特家后院的橡树下，分享了那把麻瓜糖果。艾玛则讲了她奶奶的故事——一个在伊尔弗勒莫上学却选择嫁给牧羊人的女巫，一辈子只用魔法烤面包和织毛衣。

艾玛模仿着奶奶的腔调，把大家都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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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他们在树林里玩躲猫猫。

玉兮发现自己特别擅长这个游戏。有一次，她躲在一棵山毛榉的枝杈间，茂密的新叶几乎完全遮蔽了她。她听着艾玛在下面数数：

艾玛·卡特“……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来了！”

脚步声靠近，又远去。玉兮屏住呼吸，忽然感到手心发热。周围的树叶无风自动，沙沙作响。她立刻攥紧拳头，深吸气，像秋教的那样数数：

叶玉兮（“一，二，三……”）

树叶停止了摇动。

艾玛·卡特“找到你了！”

艾玛的脑袋从下方冒出来，得意洋洋。

艾玛·卡特“你呼吸声太大了，玉兮。”

玉兮爬下树，笑了笑。

夏天，他们躺在卡特家后院的草地上看云。本坚持那朵像火龙的云下一秒就会喷火，望舒则从天文角度解释云的构成。艾玛通常会在争论到一半时跳起来。

艾玛·卡特“谁想去小溪里找蝌蚪？”

小溪从树林深处流来，水清见底。玉兮蹲在岸边，看着那些黑色的小尾巴在水草间穿梭。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水面。一圈涟漪荡开，蝌蚪们忽然聚拢过来，围着她指尖打转。

本·卡特“它们喜欢你。”

本羡慕地说。玉兮收回手。蝌蚪们散开了。她不确定它们喜欢的是她，还是她身上那种偶尔会泄露出来的，她自己也不理解的东西。

秋天，艾玛发明了“落叶大战”——把落叶堆成堡垒，用更多的落叶当炮弹。一场混战后，四个孩子头发里，衣领里全是碎叶子，笑着瘫倒在落叶堆里喘气。

玉兮躺在中间，有那么一刻，她忘记了自己是“被诅咒的孩子”，忘记了胸口偶尔的刺痛，忘记了父母深夜的低声谈话。她只是玉兮，十岁，和朋友躺在秋天的落叶里，脸颊因为奔跑而发热。

叶玉兮“如果我们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艾玛·卡特“当然能啊。”

艾玛侧过身，用一片完整的枫叶盖住玉兮的眼睛。

艾玛·卡特“等你去了魔法学校，放假回来我们还这样玩。妈妈说我们可以写信——用猫头鹰。”

本·卡特“我还要建一个树屋。”

本·卡特“就建在这棵橡树上，能看到整片田野。这样就算冬天也能玩。”

沈望舒“冬天我们要堆比房子还大的雪人。”

望舒说，她很少参与这种幼稚的幻想，但此刻却是带着笑意的。

玉兮拿开枫叶。

叶玉兮“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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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屋真的建起来了，在玉兮九岁那年的春天。

卡特先生，一个沉默但手巧的木匠，花了两个周末，在橡树粗壮的枝干间搭起了一个有屋顶和窗户的小木屋。不大，但足够四个孩子挤在里面，下雨天也能玩。

树屋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他们在里面分享零食，讲各自听来的故事。

玉兮开始相信，也许自己真的能拥有艾玛说的那种未来：去霍格沃茨上学，放假回来，树屋还在，朋友们还在，一切都不会改变。

直到她十岁生日前的那个夏天。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望舒。某个周六下午，她从树屋的窗户看见卡特家的前院停着一辆陌生的汽车，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和卡特太太谈话，两人表情严肃。

艾玛·卡特“可能是税务局的。”

艾玛·卡特“爸爸说最近生意不好。”

但接下来的几天，卡特家的气氛明显变了。卡特夫妇不再一起出现在院子里，晚餐时间也听不到往常的笑声。有一天深夜，玉兮被争吵声惊醒——从卡特家敞开的窗户传来，断断续续，夹杂着“抚养权”“负担不起”“你带走她”之类的词。

第二天在树屋，艾玛异常沉默。本也比平时安静，只是不断用蜡笔在木板上画画，画了一栋房子，然后用力涂黑。

艾玛·卡特“我们要搬家了。”

艾玛·卡特“妈妈和爸爸……要分开。我跟妈妈去利物浦，本跟爸爸去苏格兰。”

沈望舒“什么时候？”

艾玛·卡特“下周一，车子一早就来。妈妈说……来不及好好告别了，她不想拖太久。”

叶玉兮“下周一？”

叶玉兮“可是……我的生日是周天。”

她十岁生日。卡特太太答应要烤一个巧克力蛋糕，艾玛说要做一顶纸皇冠，本杰明准备了“神秘礼物”——她知道的，因为他在树屋里藏礼物时被她撞见过，是一个用贝壳粘成的小盒子。

艾玛的嘴唇在颤抖。她猛地站起来，头撞到低矮的屋顶，但她似乎没感觉疼。

艾玛·卡特“对不起。”

她说完这两个字，飞快地爬下树屋的梯子。本看了她们一眼，也跟着姐姐下去了。

玉兮坐在原地，看着地板上本杰明留下的画。那栋被涂黑的房子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棵歪歪扭扭的树，树上有个小方块——是树屋。树下是四个火柴人，手拉着手。

望舒轻轻握住她的手。玉兮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接下来的几天，卡特家纸箱不断被搬出来，家具一件件消失。玉兮和望舒每天趴在窗台上看，却再也没见艾玛和本出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