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三载,上元节后。
长安城的喧嚣尚未散尽,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还残留着上元灯节的灯影与酒香。靖安司的阁楼里,李必一袭青色道袍,正临窗而立,手里握着一卷《道德经》,目光却越过层层叠叠的坊市,落在远处的大雁塔上。
自从上元夜平定狼卫之乱,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长安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百姓们安居乐业,街头巷尾,处处都是欢声笑语。而他,也从那场惊心动魄的劫难中,寻得了几分平静。
“司丞。”
檀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轻柔。李必转过身,看到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杏仁酪,缓步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长发松松地挽着,眉眼间的英气依旧,却多了几分温婉。
“今日的杏仁酪,加了蜂蜜,司丞尝尝?”檀棋将碗放在案上,笑意盈盈。
李必放下手中的书卷,走了过去。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杏仁酪,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口感,带着杏仁的清香,从舌尖一路暖到心底。“味道很好。”他点了点头,眼底泛起一丝笑意。
檀棋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司丞近日总是望着窗外,可是在想什么?”
李必沉默片刻,轻声道:“在想,上元夜的那场乱局,若是没有张小敬,长安城会是何等模样。”
檀棋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她自然记得,上元夜的长安城,火光冲天,狼卫横行,是张小敬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才保住了这座城的安宁。而如今,张小敬早已离开了长安,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张都尉是个英雄。”檀棋轻声道,“他说过,长安是座好城,值得用性命去守护。”
李必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长安城的上空,炊烟袅袅,夕阳的余晖,将这座城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是啊,长安是座好城。”他喃喃自语,“只是,这城里的人,这城里的事,总是身不由己。”
他想起了林九郎的权倾朝野,想起了太子的步步为营,想起了那些在乱局中牺牲的人。这场劫难,终究是有人赢了,有人输了,而最无辜的,永远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司丞不必太过忧心。”檀棋看着他眉宇间的愁绪,轻声安慰道,“如今朝堂安稳,百姓安乐,这就够了。”
李必转过头,看着她。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眉眼如画。他想起了上元夜,她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险;想起了这些日子,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檀棋,”李必看着她,眼神认真,“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檀棋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轻声道:“能陪在司丞身边,是檀棋的福气。”
李必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暖,带着一丝细腻的触感。“从今往后,不必再唤我司丞了。”他轻声道,“唤我长源吧。”
檀棋猛地抬起头,眼底满是惊讶。她看着李必温柔的眉眼,眼眶微微泛红,轻声唤道:“长源。”
李必笑了,眼底的愁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傍晚时分,两人并肩走在长安城的街头。夕阳西下,晚霞似火,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绚烂的色彩。街边的摊贩们,正忙着收拾摊位,孩子们在巷口追逐打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长源,你看。”檀棋指着不远处的花灯摊子,笑着说道,“上元节的花灯还没卖完呢,我们买一盏吧?”
李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摊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兔子灯、荷花灯、走马灯,琳琅满目,十分好看。“好。”他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朝着摊子走去。
摊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到他们走来,笑着招呼道:“两位公子小姐,买盏花灯吧?这可是上元节的最后一批花灯了,寓意着岁岁平安。”
檀棋挑了一盏荷花灯,李必付了钱。两人提着花灯,继续往前走。
走到朱雀大街的尽头,檀棋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李必:“长源,你说,张小敬会不会也在某个地方,看着这座城的灯火?”
李必看着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荷花灯,轻声道:“会的。他守护了这座城,这座城的灯火,也会永远照亮他的路。”
夜色渐深,长安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一盏盏花灯,在夜色中闪烁,像是一颗颗璀璨的星星。李必牵着檀棋的手,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心里一片安宁。
他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这座城的灯火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他就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靖安余年,灯火长明。
这,就是长安城最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