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变故来得悄无声息,连她自己都没料到。
但事后细想,一切又好像早有端倪。
她正值十六七岁,浑身都冒着青春期的荷尔蒙,却从没想过恋爱这回事。不是不懂,是压根没把心思往这上面放。或许是满脑子都在琢磨毕业后的出路,又或许是打心底里不信什么天长地久的感情。偶尔会对爱情产生些零碎的思考,也全是陪那群家伙在男公关部待久了,被逼着从逻辑层面分析出来的理论。
旁人总觉得她对感情迟钝又懵懂,可她心里门儿清——她才不傻。
花了整整三年,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谁都没动过心,可身边早有人偷偷把她放在了心上。
环是最显眼的那个。只要稍微留意就能看出来,他看她的眼神里藏着多少小心翼翼的喜欢。春绯其实不是没察觉,只是一直在故意装瞎。她清楚环的心意,也只能抱歉地承认,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
环是个很好的人,阳光开朗,温柔体贴,可他不是她的良人。就这么简单。她没法想象自己跟他共度余生的样子。
这是她衡量一段感情的唯一标准:能不能跟这个人过一辈子?
她不想玩什么露水情缘,所以从不会被好看的皮囊迷惑。比起脸蛋,她更看重性格和相处的舒适度。只有当她能清晰地预见和对方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才会多给那人一眼。
可惜符合条件的人太少了。
光和馨是另一个例子。就算他们嘴上不说,春绯也知道,双子之间的羁绊容不下第三个人。他们共享一切的相处模式听起来新奇,可她清楚,真要是踏进去,自己很快就会被那密不透风的世界压得喘不过气。她喜欢这对双胞胎的活力,但那份过于外放的热情,和她骨子里的沉稳安静格格不入。
第三个是笠野田。他算是这三人里最合她心意的,可春绯还是没法跟他走下去。笠野田的“家族”太大了,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她连片刻独处的空间都得不到。再说她自己也不是能闲下来的性子,以后八成会一头扎进工作里,根本顾不上应付那么多人。
排除掉这三个明着暗着喜欢她的人,剩下的就只有男公关部的老伙计们了。
春绯从没想过自己会跟部里的人谈恋爱,可兜兜转转一圈,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
埴之冢光邦可爱归可爱,可她需要的是能一起扛事的成年人,不是永远长不大的小朋友。她不能自私地逼着光邦提前成熟起来,所以只能把他划掉。至于光和馨,她向来把双胞胎当成一个整体,既然馨已经出局了,光自然也不用考虑。
最后就剩两个人。
镜夜是她认真考虑过的。他们俩要是在一起,肯定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事业上更是能强强联合。可她想要的不只是成功。在她自己都快忘了的心底角落,藏着一点小小的期待——她想要一份坦诚的爱,哪怕不是轰轰烈烈,至少要光明正大,能摆在阳光下。
可镜夜做不到。她太了解他了,就算他心里再喜欢,也绝不会在人前表露半分。她能想象到,哪天她想在晚宴上牵牵他的手,他会不动声色地抽走,只为维持他完美的绅士形象。
答案其实早就摆在眼前了。
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站在光邦身后的男人,话不多,却会在她打翻托盘时默默上前收拾,会在她被难缠的客人刁难时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他尊重她的梦想,不会用热情束缚她,也不用她费心去教他怎么长大。他能给她独处的空间,也不会在她主动牵手时躲开,反而会轻轻回握。他懂她,尊重她,会把她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该想到的,她会选崇。
所以当崇在男公关部的例行会议上,轻声问她要不要跟他交往时,春绯没觉得惊讶。倒是其他人,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毕竟没人把沉默寡言的崇当成对手,更没人想过他俩能凑到一起。
她当场就答应了。
足足过了三周,部里那群家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俩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一对”。那场堪比狗血连续剧的起哄闹了好几天,吵得春绯头都大了。
是崇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替她挡开了那些过分的玩笑。他没说什么漂亮话,只是站在她身边,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春绯想要的从来都不多,这样就够了。
他们俩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从最初的欣赏,慢慢变成了喜欢,再到后来的深爱。
春绯从没后悔过。
毕竟连她自己都没料到,会在男公关部这个荒唐的地方,捡到属于自己的安稳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