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绯后背的冷汗刚冒出来,就被那个自称“男公关部之王”的金发少年逼得连连后退。那人完全没把“私人空间”当回事,伸手就想碰她的肩膀,动作熟稔得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炸开,她慌不择路地往后躲,后背结结实实撞在展台上。
清脆的碎裂声在耳边炸开时,春绯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地上铺着的绒布上,白瓷碎片撒了一地,还沾着几缕金色的花纹——那是刚才摆在展台上的符文花瓶。
周围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她攥着校服下摆深呼吸,拼命压下窜上来的恐慌。
“哎呀,闯祸了哦。”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那只花瓶本来是要拿去校庆拍卖会的。”
“可怎么办啊,我们本来打算起拍价八百万日元呢。”馨跟着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样子倒像是真的在惋惜,眼底却藏着看好戏的笑意。
八百万这几个字在春绯脑子里炸成了烟花。她掰着手指头算,就算每天打三份工,要还到猴年马月?这根本就是抢钱!
“我会……我会想办法还你们的。”她的声音发紧,身体还保持着随时要逃的姿态,满脑子都是赶紧离开这个疯人院。这群有钱人的脑回路她这辈子都理解不了。
“就凭你连校服都买不起?”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开口,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春绯瞬间忘了恐慌,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我会想办法的!凤学长知道我的班级,钱凑齐了我会联系他。失陪了。”
她干脆利落地转身,不等任何人开口就冲出了房间,生怕晚一秒就会被这群疯子坑得更惨。
双胞胎对着空荡的门口撇撇嘴,刚点燃的乐子没了,又变回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转身找别的乐子去了。
角落里的埴之冢光邦扯了扯身旁好友的校服袖子。身高近两米的铦之冢崇低下头,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表亲。
“他们刚才太过分了吧,崇?”光邦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难过,“那个女生明明都快被吓哭了。”
而且那只花瓶根本没那么重要,不过是上周随手从仓库里翻出来的旧东西罢了。
崇只是闷哼了一声,目光却落在春绯消失的门口,没移开。
光邦偷偷瞄了眼他的侧脸,心里偷偷笑了。自家木头表哥终于开窍了,知道关心除了自己和蛋糕以外的人了。
下午的男公关部照旧营业,环和双胞胎早把早上的事抛到了脑后,对着来光顾的女生笑得春风满面。
崇却一直心不在焉,直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房间里只剩他和凤镜夜,才终于动了。
光邦冲他挤了挤眼睛,拎起自己的兔子玩偶:“我去车里等你哦崇!”
他本来想让表哥自己解决,但也知道这木头嘴笨,得给他留够单独说话的空间。慢慢来,不急。
崇看着表亲蹦蹦跳跳地出门,直到听见门锁咔哒一声落定,才抬脚走到凤镜夜身边。凤镜夜正低头收拾账本,金丝眼镜反射着台灯的光。
“铦之冢学长?”凤镜夜头也没抬,“有什么事吗?”
“花瓶的钱,我付。”
换了别人肯定会一头雾水,但凤镜夜只是推了推眼镜,沉默两秒就懂了。他本来还想分析一下这位冰山学长突然出手的动机,转念又觉得没必要,干脆点了点头。
“可以。”他合上账本,“今晚之前把钱转到社团账户就行。”
崇又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转身就往外走。悬了一下午的心终于落地,春绯不用被逼着还债了。
可问题是,谁去告诉她这件事?
崇皱了皱眉,心里暗叹自己嘴笨。总不能直接堵在人家班级门口,憋半天只吐出一句“钱我付了”吧?只能等明天上学再说了,反正双胞胎和她同班,打听教室位置不难。
“就明天吧。”他低声对自己说,拉开车门坐进去。
“搞定了吗崇?”光邦凑过来问。
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明天去见春绯酱吧,看看她有没有被吓到!”光邦晃了晃怀里的兔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你肯定不好意思开口,我帮你说!”
崇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对着表亲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步计划,成了。
第二天一早,春绯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时,脸还是垮着的。
八百万日元的债压在头顶,她昨晚算了半宿。父亲在俱乐部打工赚的钱刚够维持生计,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帮她还债。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找兼职,可樱兰的校规严得很,校外打工要先申请许可,还要保证成绩不下降。
这意味着她每天要在上课、打工、复习之间连轴转,别说睡懒觉,就连吃饭的时间都要挤出来。
春绯叹了口气,无视了旁边座位上冲她挤眉弄眼的双胞胎,把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打算趁着早自习前再背两个单词。
刚翻开课本,教室门口就传来了软乎乎的叫声。
“春绯酱!”
春绯猛地抬头,就看见昨天在男公关部见过的那对三年级组合站在门口。光邦抱着兔子玩偶,正冲她挥手,旁边的崇面无表情地站着,存在感却强得让全班都看了过来。
她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走廊里,熟视无睹地忽略了身后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找我有事?”她开门见山地问,没心情绕弯子。
光邦却像是没看出她的冷淡,依旧笑得灿烂,身后仿佛飘着粉色的小花:“我们就是来跟你打招呼的!昨天大家都太过分了,崇已经把花瓶的钱付了哦,春绯酱不用再担心啦!”
春绯的脑子空白了三秒,才猛地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旁边的高大男生:“你……你付了?”
崇只是轻轻耸了下肩,没说话。
“你没必要这么做!我自己能想办法的。”春绯皱着眉,心里又乱又暖,“而且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崇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地落在春绯耳边。
春绯一噎,没法反驳。她当然知道是谁的错——那个追着她跑的金发白痴,还有那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双胞胎。
“那你想要什么回报?”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我没钱给你,但可以帮你做别的事。”
光邦歪着脑袋,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崇也皱了皱眉,显然没听懂她的意思。
春日翻了个白眼,眼神里带着点看穿一切的冷淡:“这学校里没人会平白无故给别人好处。就算真有什么不带附加条件的债务偿还,我也不想心里揣着事儿。说吧,你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Mori皱起眉,语气硬邦邦的:“八万日元对我们来说就是零花钱,我不需要任何回报。”
春日抱着胳膊,抬眼看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眼神丝毫不退让:“那换个说法。你帮了我,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欠了你人情。我得做点等价的事才能心安理得。你就挑一件吧。”
看着自己表弟被缠得没辙,光邦忍不住笑得更欢了。春酱这一下,直接把他的计划进度条拉快了好几倍。
“春酱可以来柔道社和剑道社帮忙打扫卫生呀?”他仰着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向Takashi。
Mori犹豫了。他不想让这个优等生做杂活,但春日那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实在让人没法反驳。他最懂什么叫人情债难偿,眼下这种情况,确实没道理拒绝她的坚持。
“行吧。”他松了口,眼底的无奈明明白白写着——谁让他拗不过这丫头呢。
春日松了口气,总算解决了心头的大石:“那周三剑道社、周五柔道社,我都会过去?”
光邦用力点头,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当然啦!周三下午剑道,周五下午柔道。”
春日默默记下时间。还好她知道道场在哪,今天是周二,明天就能见到他们了。每周抽两个下午各花几小时,可比打一份全职工轻松多了。
瞥见老师正往教室这边走,春日对着两人微微颔首:“谢谢你们,明天下午见。你们再不跑,就要迟到了。”说完挥挥手,转身快步走回教室,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无视周围同学的打闹,春日心情难得不错。总算是把这个烫手的人情债给接上了。
或许有钱人也不全是一个德行?她在心里偷偷想。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周三下午。Mori提前十分钟下课,正准备去剑道社热身。
“春酱会不会找不到道场啊?”光邦歪着脑袋,语气里带着点故意装出来的担忧,眼角却瞟到表弟脸上一闪而过的在意,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能找到。”Mori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光邦鼓起腮帮子,表哥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你就去接她一下嘛,万一真走错了呢?我可以先去道场准备好,就这一次。”他拽了拽Mori的袖子,眼睛睁得溜圆,活像只讨糖吃的小奶猫。
Mori皱着眉,知道这小子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可看着表弟这副架势,他实在没法拒绝。
“就这一次。”他闷声丢下一句,瞪了光邦一眼,转身朝着春日最后一节课的教室走去。
光邦捂着嘴咯咯笑,完全不在意表哥那看穿一切的眼神,蹦蹦跳跳地朝着道场跑去,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兴奋。
春日看着教室里的同学一窝蜂地冲出去,像是多待一秒就会被学校吃掉似的,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把书包甩到肩上,慢悠悠地走向门口,刚拐了个弯准备往道场走,就差点撞进一个熟悉的胸膛里。
她踉跄着往后退,正要摔个屁股墩,手腕突然被人稳稳扶住,轻轻一带就站稳了。
“谢谢。”春日下意识地道谢,反应过来才抬头看向Mori学长——是她看错了吗?学长嘴角好像弯了一下?
她赶紧把这荒谬的想法甩出去,直奔主题:“学长怎么在这里?我正准备去道场,到那儿就能见到你了啊。”
Mori看着她,没说话,只是朝她的书包抬了抬下巴,伸手想帮她拎。
春日摇摇头,笑着拒绝:“不用啦,我自己能拎。”说着还特意把书包往怀里又紧了紧,生怕对方硬抢。
Mori虽然觉得有点不妥,但还是收回了手,放慢脚步往道场走,好让小短腿的春日能跟上。
“你是来接我去道场的?我本来以为自己能找到,后来突然想到,这破学校说不定不止一个道场。”春日跟在他旁边,小声解释。
Mori的嘴角又动了动,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那谢谢你啦,学长。”
两人一路沉默,没一会儿就站在了一个和春日原本要去的地方完全不同的道场门口。
春日好奇地看着Mori推开门,进门时微微鞠躬行礼,然后立刻脱下鞋子。她也有样学样,跟着鞠躬脱鞋,尽量显得懂规矩。
“学习。”Mori指了指道场角落的一块空地,语气平淡。既然她非要帮忙,那至少可以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她先写会儿作业,等训练结束再打扫。
春日笑了笑,点头道谢:“好的,谢谢学长。”
看着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角落坐下,Mori下意识地想,她这挺拔的身姿和安静的动作,倒是很适合练武术。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现在该专心练剑道了。
“春酱!”
突然响起的喊声打断了春日解题的思路,她已经快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打扰了,猛地从草稿纸上的公式里抽回神。
“学长好。”她的声音软了些,忍不住对着光邦的笑脸也弯了弯眼睛,“训练结束了吗?”
光邦用力点头:“对呀!我和Takashi会教你怎么打扫。谢谢你来帮忙,有你在肯定能快好多。”
春日摇摇头,把作业本塞进书包,随手放在角落:“没关系,我本来就该来帮忙的。我欠Mori学长人情。”
光邦鼓起腮帮子,差点没忍住吐槽她这死心眼的性格。不过他也知道春酱就是认死理,只好放弃纠正,转而兴致勃勃地带着她熟悉道场,演示该怎么打扫,东西都该放回哪里。
春日捡起地上的一把竹刀,好奇地翻来覆去看。
Mori注意到她的兴趣,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她旁边,没有碰她,只是静静地等她注意到自己。
等春日终于抬头看他时,他对着她的手点了点头,像是在请求什么。
春日野悠很快摸透了森学长的习惯——这人不爱说话,全靠手势比划。她看着对方摊开的手掌,试探着问:“你是想教我怎么握才对吗?”
森学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春日立刻笑开了:“好呀。”她松了松手里的竹刀,任由那双比自己大一圈的手掌覆上来,带着她调整握柄的姿势,指尖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感受到正确的发力点。
等对方松开手,她试着握了握竹刀,居然意外顺手,立刻扬起脸道谢:“谢谢学长!”
森学长摇了摇头,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终于开口:“想学吗?”
春日咬了咬下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无奈地摇头:“不是不想学,是我现在实在抽不出时间搞爱好……”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她怕自己的拒绝会让对方失望。
森学长却像是完全没往心里去,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和他平时安慰情绪低落的光邦时一模一样,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在意。
“什么时候改主意了,随时找我。”他说。
春日心里一暖,弯起眼睛点了点头。
房间另一头,光邦正托着腮看得津津有味,见自家表哥难得和人聊得这么投机,忍不住偷偷笑起来。第二步计划进展顺利,他满意极了。
接下来只要能说动春日去学剑道,就能推进到第三步了。
不过光邦也不急,反正有的是时间。他们俩才刚认识没多久,他还想多了解了解春日呢。上次听她说起自己肩上的责任时,那副故作坚强的样子总让他好奇,她之前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或许,是时候好好打听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