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刚遇见须王环的那天。
镜夜盯着眼前金发少年的背影,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手腕上的灵魂计时器,正闪着冰冷的零。
不对啊。
他不动声色地抬手按了按表带,确认不是看错。按理说找到灵魂伴侣的瞬间,计时器该发出提示音才对。他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了那一声响,结果连个屁都没听见?
疑惑中他扫了眼对方的手腕,瞳孔骤缩。
须王环没有计时器。
镜夜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嚎。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别的人找到灵魂伴侣都是双向奔赴,到他这儿倒好,不仅得自己认亲,还得对着这朵傻白甜解释前因后果。这难度不亚于光着脚跳进满是耐火食人鱼的岩浆池。
"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带你逛逛校园。"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须王环立刻转过头,笑得像只得到投喂的萨摩耶。
逛校园的路上,镜夜纠结了一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须王,我注意到你没有戴灵魂计时器。"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免得冒犯到这位刚认识的大少爷。
"哦对哦,我没有。"须王环挠挠头,笑得一脸坦然,"三岁那年本来要去植入的,结果一看到针头就哭昏过去了,我妈心疼得直接放弃了。听说植入的时候挺疼的,现在年纪大了再弄,搞不好会伤到神经,干脆就算了。"
"原来如此。"镜夜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那你……不担心找不到灵魂伴侣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须王环歪头看他,"只要对方有计时器,他们的表会响啊。"
镜夜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连幼儿园小孩都知道的常识,他的灵魂伴侣居然不知道?
"不对。"他压着太阳穴,耐心解释,"如果其中一方没有植入计时器,另一方的表就算感应到了,也不会发出提示音。"
"啊?还有这种说法?"须王环眨了眨眼,随即又露出开朗的笑容,"不过没关系啦!等我真的遇到那个人,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镜夜在心里冷笑。
显然认不出来。
"其实,关于这个——"
"对了对了!"须王环突然拍了下手,打断他的话,"你家有没有被炉?我听说冬天窝在里面吃橘子超舒服的!"
"……被炉?"镜夜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天聊得,简直比跟董事会那帮老狐狸扯皮还累。
晚上回到家,镜夜刚把外套挂好,就被父亲叫住了。
他那个从来只会关心家族生意的父亲,居然一眼就盯上了他手腕上的零。
"是谁?"父亲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镜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父亲问的是他的灵魂伴侣。他喉结动了动,把涌到喉咙口的谎言咽了回去。
就算他不说,以须王环的身份,父亲迟早也会查到。与其到时被戳穿,不如坦白。
"须王环。"
"我没打算和他发展恋爱关系。"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点赌气,"要不是您一直逼我找灵魂伴侣,我连朋友都不想和他做。"
"不行。"父亲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他是你的灵魂伴侣,这是命中注定的。"
镜夜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他一直以为父亲最在意的是家族血统,没想到会说出这种话。
"我承认,我不希望你的灵魂伴侣是个男人。"父亲的表情依旧冰冷,"但事实就是事实,你没得选。"
"他没有计时器。"镜夜咬着牙反驳,"只要我不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你今天没告诉他?"
"没有。"
"你早晚得说。"父亲的目光锐利如刀,"你不说,总有一天会出现另一个没有计时器的人,到时候他会把别人当成自己的灵魂伴侣。"
镜夜没说话。
他才不在乎须王环会错认谁。没有那个傻大个在身边,他的日子只会更清净。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两年后,镜夜坐在男公关部的沙发上,看着须王环围着春绯转圈圈,一口一个"女儿",一口一个"爸爸",气得想把手里的笔掰断。
父亲说对了。
他当年的犹豫,让须王环真的把别人当成了灵魂伴侣。
春绯因为小时候植入计时器伤到神经,后来手术取掉了。须王环得知这件事后,就认定春绯是他等了一辈子的人。他没明说,但他看春绯的眼神,他对春绯无微不至的照顾,都在告诉所有人他的心思。
镜夜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旁边正咬耳朵的光邦和崇。那对双胞胎一直在演"彼此是灵魂伴侣"的戏码,私下里却总抱怨自己的计时器莫名其妙卡成了零。镜夜甚至和崇打赌,赌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演的戏居然是真的。
"镜夜妈妈!春绯她欺负我!"
须王环的哀嚎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镜夜头都没抬,冷淡开口:"春绯已经走了。"
"我知道!"须王环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可是她走之前不让我去她家!你说她是不是太见外了?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去她家吃顿饭怎么了?"
镜夜猛地甩开他的手,心脏漏跳一拍——刚才须王环扑过来的时候,差点把他的袖子扯上去,露出那个闪了两年零的计时器。
"她不想让你去,自然有她的道理。"他刻意加重语气,"她还要维持好成绩,才能保住奖学金。"
须王环瘪着嘴,一脸委屈。
镜夜叹了口气,低头看向笔记本,假装在算这个月的营收,实则在平复乱掉的心跳。
"须王,你知道春绯不是你的灵魂伴侣,对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居然说了。
忍了两年的话,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须王环奇怪地看着他,镜夜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
"我知道啊。"须王环挠挠头,"毕竟她把计时器取掉了,我根本没法确认……对了,她跟你说过吧?她五岁才植入的,后来伤到神经,不得不取掉。"
"嗯,她跟我们说过。"镜夜的声音有点干。
"那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须王环顿了顿,眼睛突然亮了,"等等!难道你是春绯的灵魂伴侣?"
"不是!我不是她的灵魂伴侣!"
他特意加重了"她"字,可须王环像是完全没听出他的暗示,还在一脸好奇地追问。
"那你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镜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了说出口的机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也许是看着须王环围着春绯转的样子,实在太刺眼了。
他睁开眼,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其他部员都已经回去了。
"因为,我才是你的灵魂伴侣。"
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了须王环的心上。
镜夜没敢看他的表情,合上笔记本就想走。手腕却突然被抓住了。
他回过头,对上须王环睁得大大的眼睛,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说真的?"须王环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然呢?"镜夜扯了扯嘴角,带着点自嘲,"你不是说,遇到灵魂伴侣一眼就能认出来吗?"
须王环愣了两秒,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傻掉了。"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现在想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亲切,还以为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呢。"
"现在才觉得傻?"镜夜挑眉。
"哎呀你别取笑我了!"须王环的脸也红了,小声嘟囔着。
看着他泛红的耳尖,镜夜的心跳又乱了。
"那……"须王环咬着唇,小心翼翼地问,"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要不要……试试交往看看?"
镜夜的呼吸猛地顿住。
他看着须王环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年的等待,无数次的犹豫,到了这一刻,反而说不出话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明明再明显不过了。
镜夜靠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他跟环认识两年,这两年里,他几乎把“想跟灵魂伴侣共度一生”写在了脸上。他知道环甚至在脑海里构想过一场盛大的婚礼,连三个孩子的名字都偷偷想过好几次。
虽然那三个孩子的计划大概率是泡汤了,但其他的部分,明明还有机会。
“我当然想跟你在一起啊,笨蛋。”镜夜的声音放得很轻,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环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盛了整片星空,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傻乎乎的笑。
“那……我可以做这个吗?”
镜夜甚至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眼,就被环拽着衣领拉了过去。温热的唇瓣贴上来的瞬间,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知道过了几秒,还是过了几个小时,环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镜夜却觉得这时间短得离谱,连唇上的温度都还没捂热。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嗯,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