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从小在兔窝镇长大,拥抱是刻进她日常的习惯。
每天清晨邦妮把孩子们赶去厨房吃早饭前,都会挨个给他们一个软乎乎的拥抱;傍晚斯图从农场回来,第一件事也是把一窝崽子搂进怀里蹭个遍。不管是毕业、考了好成绩、画了张歪歪扭扭的画,还是演了场警察主题的儿童剧吓得父母差点心梗,前后都少不了拥抱当奖励或安慰。
身体接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平常到朱迪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看着哥哥姐姐们陆续成家,开起自己的胡萝卜摊,见面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扑上来抱成一团,她总觉得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可现在,她被亲爹箍在怀里快喘不上气了。
“爸,我脚落地都八分钟了。”朱迪的胳膊被死死夹在身侧,只能用鼻子哼唧。
她毕业去动物城当警察八个月,早就忘了“拥抱”还能是个体力活。她从爸爸肩膀缝里往外瞟,看见邦妮身后那群圆滚滚的弟弟妹妹正蹦跶着排队,那架势简直是等着轮流来挤碎她的肋骨。
“斯图,你够了啊。”邦妮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拍了拍丈夫的后背,“再抱下去朱迪要憋成紫萝卜了。”
“八个月啊朱迪!整整八个月!”斯图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把朱迪放回兔窝镇的火车站台——这里离动物城足足二百一十一英里。“我激动点怎么了?”
“城里日子过得快嘛爸。”朱迪揉着被箍麻的胳膊,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又忍不住吐槽,“嘶,这胳膊麻得跟过电似的。”
邦妮张开胳膊,朱迪立刻咧嘴扑了上去。母女俩抱着轻轻摇晃,刚把这道仪式感补全,身后的小崽子们就蜂拥而上,把她俩裹成了个兔子团子。斯图还没抱够,随手捞起两个最黏人的小家伙,又把他们按在胸口蹭脸。
“朱迪!朱迪!朱迪!”弟弟妹妹们围着她叽叽喳喳地喊。站台阴影里站着几个成家的哥哥姐姐,正笑着看这场闹剧,对上朱迪的目光就挥了挥手。
“火车坐得累不累?”邦妮松开女儿,目光直接落在她腰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才没有!”斯图扒拉开挡路的小崽子凑过来,得意地拍着朱迪的肩膀,“那是练出马甲线了!纯纯的肌肉,跟你爸我当年一样壮!”
邦妮伸手拍了拍丈夫圆滚滚的肚子,语气敷衍:“是是是,纯肌肉。”
“你们就别夸我了。”朱迪笑着顺了顺身边小崽子们的软毛,看着他们仰起的小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哎呀你们都长这么高了,快跟我差不多了都。”
明明还差着一大截,可小家伙们还是欢呼起来,叽叽喳喳地抢着说她不在的这八个月里发生的新鲜事。有的说学校里的作业,有的炫耀自己新学会的手艺,还有的举着爪子比划在田里抓的虫子有多大。
“有这么大!”亨利蹦得老高,两只小爪子撑开一英尺宽。
“比这个还大!”安吉立刻把爪子撑得更开,不服气地瞪着哥哥。
“哇塞!”朱迪蹲下来,故意一脸好奇,“那你舔过没?长虫子可比短虫子难吃多了!”
这话一出,不光小崽子们集体倒抽冷气,连斯图怀里的两个小家伙都瞪圆了眼睛。邦妮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自家闺女还是这么能折腾。
“别教坏弟弟妹妹啊朱迪。”邦妮的话音刚落,几个成家的哥哥姐姐就走了过来。
朱迪赶紧站起来挨个拥抱,亲了其中一个哥哥的脸颊,后者立刻皱起脸往后躲:“噫!你不会刚舔完虫子就亲我吧?”
这话逗得所有人都笑出了声。
“火车坐得累不累?”比阿特丽斯问道。朱迪还记得小时候爸妈在农场忙的时候,就是比阿特丽斯带着她长大的。
“才三个小时车程,一点都不累。”朱迪摆了摆手,目光突然落在比阿特丽斯的肚子上,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我的天!真的假的?”
比阿特丽斯笑着摸了摸肚子:“千真万确,三胞胎呢。”
“你头胎就三个,可太省心了。”邦妮在后面感慨,“我怀乔伊、奥利弗、冈瑟、丽贝卡、查理、茉莉、比安卡还有福特的时候,那才叫遭罪。”
“可不是嘛。”斯图斜了妻子一眼,“你那时候简直是个小恶魔。”
“还不是因为你全程在哭!”
“那是喜极而泣!”斯图立刻辩解,转头又对比阿特丽斯补充,“头胎嘛,难免情绪激动。”
“听见没朱迪?头胎都这样。后面几胎爸爸可淡定多了。”比阿特丽斯冲朱迪挤了挤眼睛。几个小崽子已经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比阿特丽斯的肚子。
“那可不,后面几胎爸爸凶得很呢。”朱迪跟着点头,看见斯图的脸瞬间僵住,立刻笑得直不起腰,“逗你的爸!我们都知道你最疼我们了。”
“那可不!”斯图松了口气,把怀里的小家伙放回地上。
“宝宝动了!”蒂娜的爪子刚碰到比阿特丽斯的肚子,就尖叫着往后跳,“爸!宝宝刚才动了!”
“是被你喊醒的吧。”邦妮扫了一眼闹哄哄的崽子们,又看向几个成家的孩子,“好了好了,都记着自己坐哪辆车了吧?该回家了。”
哥哥姐姐们晃了晃车钥匙,小崽子们立刻分成几拨围过去。朱迪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鸡飞狗跳,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特意抽时间来接她,明明她只是回来休个假而已。
邦妮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准备好了吗?”
朱迪点了点头,斯图已经拎着她的行李箱走过来,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回家路上可得给我们讲讲城里的新鲜事,最好是能吓你妈一跳的那种。”
邦妮领着朱迪走向停在 dirt 停车场的蓝色小卡车,忍不住叮嘱:“别讲太危险的啊宝贝,我心脏受不了。”
“放心吧妈,我前两天就是剪文件的时候划破了个小口子,为了破自己的归档记录嘛。”朱迪假装举起爪子展示那道不存在的伤口,斯图立刻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一脸心疼。
“值了!”朱迪冲老爸挑了挑眉,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斯图把钥匙从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来,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聊今天的胡萝卜收成:“天呐,写报告都能算危险职业?听爸一句劝,辞了那啥警察局的工作回兔窝镇呗,来咱们这儿当警察多好。”
“斯图,别逼孩子。”邦妮已经坐进了小货车副驾,回头瞪了丈夫一眼。
“爸,兔窝镇总共就一个警察好吗?”朱迪靠在车后座,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他一整个班都在睡觉,因为这儿根本就没案子。”
她没翻白眼,毕竟早就习惯了爸妈的碎碎念。虽说早就料到他们会劝自己回兔子窝,可没想到一见面就提。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八个月没回家,换成谁都会念叨两句。
“兔窝镇怎么就没危险了?上周还有两只浣熊鬼鬼祟祟摸进咱们菜地里呢!”斯图拧动钥匙发动引擎,小货车“突突”着驶出菜地,碾过坑坑洼洼的土路,把朱迪震得一颠一颠的。
“那俩是迷路的游客,刚好走到菜地边上。”邦妮拆台拆得毫不留情,“最后你爸还给人塞了一篮子胡萝卜。”
“那不是菜收多了吃不完嘛!”斯图把两只爪子牢牢握在方向盘上,打了个寒颤,“不过那俩家伙确实有点怪,手电筒一照眼睛就变黄了。”
“爸,兔子晚上被手电筒照眼睛才会变红。”朱迪往后一靠,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话题绕开,“狐狸也是。”
“红眼睛多好啊,谁不喜欢红眼睛?”斯图压根没听进去,“关键是兔窝镇正缺个好警察,老杰拉尔多警长都快退休了。”
“我搭档肯定不想在这儿常住。”朱迪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尼克的表情了——那家伙怕是会乐得蹦高吧?毕竟这儿的工作清闲到能睡一天。“他绝对受不了。”
她太了解尼克了,刚开始几天或许会为不用熬夜查案开心,不出一个月就得憋疯。别看他平时总吐槽自己是拖后腿的坏警察,真到了查案的时候,那专注的眼神能亮得晃眼。除了穿制服永远松松垮垮——警队毕业典礼之后就没见他系紧过领带,挽过的袖子也从来没放下来过——他绝对是个靠谱的好搭档。而且他可是根正苗红的都市狐狸,在动物城那种霓虹闪烁的地方待惯了,怎么可能愿意窝在兔窝镇这种连红绿灯都没有的小地方?
“你可以问问他呀。”邦妮终于开口搭了句茬,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朱迪要不要带点胡萝卜回去。
“问尼克跟我一起回兔窝镇?”朱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妈你认真的?”
“有什么不行?”斯图接话接得飞快,“你们俩天天形影不离的,凑过来当双警搭档多好,总比你一个人在动物城瞎折腾强。”
“就是随口说说啦,宝贝。”邦妮伸手捏了捏朱迪的脸颊,“我们就是想你了,想让你回来待几天,你别往心里去。”
朱迪没说话,只是默默点头。她刚才甚至做好了爸妈一听到尼克的名字就皱眉头的准备,毕竟狐狸和兔子……可没想到爸妈居然完全没在意。八个月不见,他们好像变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这八个月也没闲着,尼克去警队培训的五个月都是我帮他补习的。”朱迪顿了顿,胸口有点发闷,“他今年一月刚毕业,我们俩搭档破了好几个案子,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我保证以后会常回家的,下次……下次我带……”
她抬头看见路尽头自家农场的影子了。后面跟着的车队开始按喇叭,远处传来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的尖叫声。斯图笑得像个孩子,也按了两下喇叭回应,邦妮则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翘着。
带尼克回家?
这个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把朱迪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不是没想过,每次跟尼克一起查案,看着他叼着冰棒耍帅的样子,她都想拍着他的肩膀说“喂,呆子,要不要见见把我养大的那群兔子?”可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兔窝镇的规矩谁都知道——兔子带朋友回家见家长,那可不是普通朋友。
朱迪的耳朵尖“唰”地就红了,赶紧把脸往旁边扭,躲开邦妮的视线。
什么破规矩啊!凭什么自己最重要的两部分生活不能碰在一起?小时候跟小伙伴抱抱没人会多想,怎么长大了反而有这么多破讲究?
尼克就该见见她的家人啊!她喜欢尼克,也喜欢家里的兔子们,他们本来就该认识的。
肯定的。
很快。
“下次带什么呀,宝贝?”邦妮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儿,语气里带着点好奇。
朱迪深吸一口气,把发烫的脸颊压了下去,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下次带点动物城的纪念品回来给弟弟妹妹们当礼物吧,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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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迪刚踏进家门就被一群小兔子团团围住,拉着她看新添置的滑梯,又拽着她去看墙上的爪印涂鸦。兔窝镇的地下洞穴还是跟以前一样大,滑梯和梯子四通八达,朱迪甚至有点担心自己会在自家地盘迷路。
“罗尼,妈知道你把墙涂成粉色了吗?”朱迪被拉进一间堆满玩具的小房间,看着墙上歪歪扭扭的涂鸦,忍不住问。地上农场的部分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可她敢肯定邦妮绝对不会允许孩子们在墙上乱涂乱画。
小罗尼骄傲地摇了摇头:“才不让她知道!我可机灵了!”
“明明是我的主意!”艾比推了罗尼一把,叉着腰喊道,“是我想出来要涂粉色的,朱迪姐!”
小家伙们立刻吵成一团,争论到底是谁先想到的歪点子,谁才是兔窝镇最机灵的兔子。
“当机灵鬼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能到处炫耀自己机灵。”朱迪故意板起脸,用爪子点了点他们的小脑袋,“你们再这么吵,以后可成不了厉害的大坏蛋。”
“不要当坏蛋!”特雷扯着嗓子喊,伸手拽了拽朱迪的衣角,“朱迪姐,再给我们看看你的警徽嘛!”
“行吧。”朱迪慢吞吞地伸手摸向口袋,掏出警徽递到小家伙们面前,又突然猛地收了回来,“但是说好,谁要是把警徽弄丢了,就全都去坐牢。”
看着小家伙们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的样子,朱迪忍不住笑了:“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在法律面前,亲情可不好使。”
警徽在小兔子们的爪子里传来传去,他们叽叽喳喳地赞叹着警徽锃亮的金属光泽。朱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宝贝警徽,看见丽莎和泰勒差点把警徽掉在地上时,也只是稳稳坐在原地,没像以前那样慌慌张张地扑过去抢。
嗯,小家伙们进步了,她也进步了。
邦妮指尖轻叩了两下门框,探进半个脑袋。朱迪刚笑着转过身,就看见母亲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弟弟妹妹们传看的警徽上。
邦妮清了清嗓子,笑容带着点不自然:"晚饭已经放进烤箱了。朱迪,过来帮我叠衣服吧?"
不等朱迪应声,她就已经转身出了房间。朱迪对着一群小家伙无奈地耸耸肩,目光精准锁定最后一个接过警徽、小心翼翼捧在爪心里的杰西卡。
"说真的,谁要是把这东西弄丢了,小心蹲大牢。"
小家伙们立刻齐刷刷点头,耳朵都耷拉下来,一副生怕出错的模样。朱迪挤过这群小不点走出儿童房,心里直犯嘀咕——等会儿回动物城警局,可别撞上暴跳如雷的牛局长,对着她骂整整一小时丢警徽的罪过。
邦妮已经快步往客厅走去,正用围裙擦着沾了点绒毛的爪子。朱迪几步追上她:"爸呢?"
"在给比阿特丽斯换轮胎呢,她等会儿要开车回去,她丈夫晚上带她去产检,医生诊所离她家老远了,你忘了?你爸就担心路远不安全。"
朱迪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她故意装糊涂:"是挺远的,但她有人帮忙带孩子,没事的。"
刚走进客厅,朱迪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后退半步——十几张沙发上堆得满满当当,全是没叠的衬衫、连衣裙、背带裤和各式各样的衣物,活像两座小山。背景里的电视正放着一部老掉牙的肥皂剧,声音调得很低,刚好能填满屋里的安静。
"又是重播,都放八百遍了。"朱迪随手找了个离电视近的位置站定,从最上面拎起一件衬衫,在空中利落对折。就算这衣服比她自己的大三倍,她叠衣服的手艺也丝毫不差。
"就算八年没出新集,这剧还是兔窝镇收视率第一的节目。"邦妮在躺椅旁坐下,拿起另一件衣服叠起来。
朱迪皱了皱鼻子:"能换成《 fuzzy正义》吗?"
邦妮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点头:"行啊。"
朱迪拿起遥控器调到十三频道,屏幕上正演着驼峰警官和斯皮茨警官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地姿势帅得离谱,镜头还给了好几个慢动作特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火焰突然在背景炸开,两只警官举着枪摆出帅气姿势,紧接着二十多个骑摩托的忍者从火里冲出来,对着屋顶边缘的二人疯狂扫射。
"怎么比我记得的暴力多了?"朱迪看着屏幕上喷得像不要钱一样的假血,嘴角抽了抽,"剧情也比以前更扯了。"
"现在有一半的弟弟妹妹都想当警察了。"
朱迪猛地回头看向母亲,邦妮却只是低着头叠衣服,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朱迪叹了口气,也重新拿起衣服。
"他们天天都问我你上新闻了没,还硬要我换台去确认。"邦妮把叠好的一摞衣服放在旁边,又去拿茶几上的另一堆,"有时候我开着电视,他们能盯着新闻看一下午。"
"妈……"朱迪的声音有点发涩。她该怎么安慰这个当初好不容易才同意她去两百英里外当警察的母亲?家里那些年长的哥哥姐姐都留在兔窝镇过着安稳日子,可这些小家伙不一样,他们连她的腰都够不着,要是真跑去动物城当警察……
她招谁惹谁了?当初只是想圆自己的梦,怎么现在还要操心弟弟妹妹的人生选择?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朱迪老实承认。
她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画面——这些小兔子们穿着宽大的警服,在警局里蹦来蹦去,跟着她和尼克一起加班熬夜做笔录。她想起自己和尼克为了通过考核,差点累晕在训练场;想起外勤任务里那些突发状况,好几次都差点丢了小命。牛局长手下不缺能做日常工作的警察,只有像她、尼克、弗朗辛、亚当这些拼了命熬出头的,才能接触到那些危险的案子。
她其实挺希望有更多兔子来当警察的,牛局长也说过,只要能像她一样努力,他绝对欢迎。
可一想到三十多岁的自己,要带着小蒂娜或者小塞巴斯蒂安出警,朱迪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像打了个死结。
"我不是想让你内疚,朱迪。"邦妮的声音温柔得像春日的风,把她从焦虑里拉了出来,"你做得很好,我和你爸,还有整个霍普斯家族,都为你骄傲。只是一想到那些小家伙也要去冒险,我就……心里发慌。"
朱迪的思绪飘回了动物城。她想起深夜里,尼克在副驾上睡得直晃脑袋,她举着望远镜盯着嫌疑人的房子;想起上个月给麦克霍恩过生日,那个一直凶巴巴的犀牛警官居然红了眼眶,掉了鳄鱼那么大颗的眼泪;还想起尼克去警校报到前,他们一起去看的那场演唱会。
"这可是你五个月里最后一次放松的机会了。"她蹦到尼克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这家伙正摆着一副"老子最酷"的表情装淡定,"别愣着了,赶紧跳舞啊尼克!"
"我九岁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想干什么了。"朱迪拿起叠好的衣服堆到母亲身边,脸上露出笑容,那些不安随着回忆渐渐消散,"我有一份好工作,还有个搭档。虽然有时候很危险,经常加班到凌晨,也很累,但我真的很开心。如果他们真的想做警察,我相信他们一定能行。"
邦妮放下手里的裤子,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我知道,朱迪。"
"说不定你能哄一半的小家伙留在家里帮忙呢。"朱迪在母亲耳边打趣道。
母女俩都笑出了声。这时厨房传来烤箱的提示音,邦妮松开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又拍了拍朱迪的肩膀。
"晚饭差不多好了,你去叫弟弟妹妹们下来,让他们把剩下的衣服叠完吧?"她指了指沙发上那几座"小山"。
"没问题,妈。我爱你。"朱迪在母亲脸颊上亲了一口,看着霍普斯家的女主人快步走进厨房。
她刚想找个地方歇会儿,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两个小时前尼克发来的消息,她刚才跟母亲说话的时候没顾上看。
"小甜心,你不跟我报平安,我怎么知道你还活着?有空给我回个信啊胡萝卜头,临时买去兔窝镇的车票贵得要死!"
母亲刚才说还要五分钟才能把晚餐摆好,也就是说她还得等差不多一小时才能吃饭。下午补的那点觉把睡意在耗没了,肚子却饿得咕咕叫起来。
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问问尼克,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来兔窝镇。朱迪解锁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朱迪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跳动,回了条消息:“‘小甜心’是新称呼?你迟早得把外号都用光吧,怀尔德。”
她咬着下唇,心里有些打鼓。不能一上来就问兔窝镇的事,肯定会把他吓跑的。
屏幕上很快弹出灰色的对话气泡,朱迪松了口气——尼克从不嫌她回消息快,这点倒是挺贴心。
“还记得我说世界任我闯不?这狗屁世界就是颗臭牡蛎,比如芬恩拽我来的破酒吧,全是装腔作势的潮人,游客多到能把吧台挤塌。”
朱迪看着屏幕忍不住笑出声,直起身子靠在床头。卧室里静得诡异,楼下传来兔子们搬桌子的窸窣声——谁让她是回乡的贵客,全家都在忙前忙后给她接风,被人捧着的感觉确实不错。
她指尖翻飞,敲出消息:“别对游客这么凶啊。你要是来兔窝镇,不也照样是游客?”
发送的瞬间朱迪差点给自己比个耶,这话说得简直天衣无缝。
可等了半分钟都没等来回复,朱迪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完了完了!她太急了!是不是逼得太紧把他吓跑了?
两分多钟的等待像两个小时那么漫长,她几乎要把脸埋进枕头里装鸵鸟的时候,尼克的消息终于来了。
“芬恩硬拉我当僚机,我他妈服了!抱歉啊小兔子!晚点再聊!”
僚机?
朱迪皱起眉,这是他们又要搞什么诈骗花招?
不对……
她猛地想起警局里那些闲聊。波戈局长抱着一堆报告过来之前,同事们天天扯些没用的八卦,她明明听过“僚机”是约会时帮朋友助攻的意思。当时德尔加多和格里佐利还为了争谁当僚机吵得不可开交,她翻了个白眼才把那只老虎和狮子的嘴堵上。
“朱迪!”楼下传来爸爸的喊声,“开饭了!快下来!有惊喜!”
“惊喜个屁。”朱迪盯着手机小声嘟囔,飞快敲了个大拇指表情包发过去。
“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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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快把尼克的耳朵震破,紫蓝色的灯光扫来扫去晃得人眼晕。
芬恩之前拍着胸脯说这儿有最好的啤酒和虫堡,他还以为是个清静的小酒馆,结果是第一区市中心的网红酒吧。尼克靠在吧台边,已经在心里把芬恩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他低头看着朱迪刚发来的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告诉她,他刚才看见那个开粉色跑车的骚包狐狸了?
“再不上就晚了!人家要走了!”芬恩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眼神扫过他爪里的手机,露出了然的坏笑,“又跟你的小兔子聊天呢?”
尼克磨牙,把手机塞回口袋:“你急着泡的那个吉娃娃,旁边坐的女伴有点来头。”
芬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才光顾着看吉娃娃毛茸茸的耳朵,压根没注意她身边的狐狸。
“那狐狸怎么了?”他撇撇嘴,一脸不在意。
尼克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更厉害了:“昨天我给她开了张超速罚单,她转头就对着朱迪的背影骂了句脏话——虽然是泛指兔子,但也够膈应人的。”
芬恩立刻炸了毛:“她没被关起来?换我直接把她扔监狱里蹲半年!”
“朱迪根本没往心里去。”尼克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本来就不爱计较这些,尤其是咱俩当初闹得那么僵,她都能不计前嫌。我当时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她反倒笑着说没关系。”
“朱迪这兔子心眼是真大,”芬恩斜着眼睛又瞟了眼那桌,“跟那只吉娃娃的耳朵一样大。”
“你怎么总盯着人家耳朵看?”尼克一脸困惑。
“少废话。”芬恩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瞪着他摆起了架子,“今早是谁送你和你的‘普通朋友’去车站的?朱迪都能不计较,你帮我个忙怎么了?”
尼克无奈地看向那桌——没错,那个开骚粉跑车的臭女人就坐在芬恩的“梦中情人”旁边。
“行吧。”尼克咬着牙吐出两个字。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烦躁过了,但芬恩是他唯一的朋友,“就当是报答你送朱迪那趟。”
他肉疼地叫了两杯最贵的酒,塞了一杯给芬恩。小狐狸立刻喜笑颜开,只要朱迪都能原谅,他当然也能既往不咎。
尼克端着酒杯走过去,脸上扯出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他只盼着芬恩能赶紧跟那只吉娃娃交换完联系方式,他就能溜出去——至于为什么总想着要给朱迪发消息汇报情况,他才不要承认自己有点惦记那只兔子。
等这事完了,他一定要倒头睡个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