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拧开公寓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她踮着脚尖溜进去,反手又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连半点风声都没漏进来。
厚重的警用背心硌得她肩膀发疼,她三下五除二扯掉肩带,连同腰间挂满装备的皮带一起,随手扔在桌上。制服扣子还没解完,人已经扑在了床上,四仰八叉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好半天,她才敢偷偷勾起嘴角。
“我要结婚了。”
声音轻得像蜻蜓振翅,像新娘头纱上的薄纱,带着点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又裹着满溢的甜。
“结婚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舌尖反复摩挲着这三个字,像是在品味世上最甜的糖果。刚才还压在眼底的笑意终于绷不住,猛地炸开成一个咧到耳根的傻笑,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轻笑,再到抱着枕头打滚的大笑。
她怕笑声吵到邻居,赶紧把脸埋进枕头里闷住声音,脚丫子却在床上兴奋地乱蹬。
此刻的她活像小时候第一次当选安全巡逻员时那样,尾巴尖都在晃;又像拿到生平第一张全优奖状,或是以全A成绩毕业那天,活蹦乱跳得像只刚出窝的小兔子。
她好像又变回了学校话剧里那个天真的小演员,哪怕面对吉迪恩的嘲讽也能昂起头。因为她朱迪·霍普斯,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她成了动物城的警察,破了全城最大的案子,现在,她还要结婚了!结婚啊!
朱迪咬着唇,知道自己有点不像话,但实在忍不住。她对着空气轻声念:“朱迪·霍普斯……不对,朱迪·怀尔德。”
这个名字刚出口,她就又开始蹬被子,耳朵尖烧得通红,连带着脸颊都烫得能煎鸡蛋。
尼克要是在这儿,肯定会笑着吐槽她肉麻。朱迪闭着眼都能想象出他那副欠揍的表情——毕竟他就是她心尖上的人,比自己的尾巴尖还要熟悉。
她记熟了他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坏习惯,甚至他耳后那撮翘起来的毛。只要是她认准的人或事,就绝不会半途而废。她要当动物城最好的警官,也要当最懂尼克·怀尔德的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朱迪·怀尔德,多好听啊。要是叫尼克·霍普斯,那只狐狸听了肯定要跳脚;至于霍普斯-怀尔德或者怀尔德-霍普斯,总让她想起当初那只在城里作乱的巨型兔子,怪别扭的。
朱迪·怀尔德,听起来像个冒险家,像个战士,更像她自己。她凭什么要将就?命运给她的最好安排,就该是这样。
得了吧,你才不信什么命运,你只信靠自己双手拼来的未来,胡萝卜。
脑海里突然蹦出尼克惯常的吐槽声,朱迪翻了个白眼,半点气都生不起来。今天可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就算想当一会儿矫情的小女生,又怎么了?
她兴奋得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全世界,却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冲动。
反正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这是她在这间公寓的最后一晚。尼克早就把自己的小窝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嫌弃她这地方是“动物城的垃圾窝”,非要她搬过去住。朱迪嘴上吐槽他夸张,心里却甜得冒泡。
今晚过后,就要和过去说再见了。
再见了每天独自开门的冷清,再见了对着外卖盒的单人晚餐,再见了只有电台作伴的深夜。
迎接她的会是一张足够两个人滚来滚去的大床,是身边永远暖烘烘的体温,是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夜晚,是厨房灶台边并肩切菜的身影,是聊到天亮的悄悄话,还有一整天都停不下来的拌嘴。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和现在也没太大区别。毕竟她大半时间都在尼克那儿过夜,这公寓的房租交得简直像冤大头。
终于想通了?以后该你交房租了,胡萝卜。
朱迪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摸过手机——明明才分开不到一个小时,她却已经开始想他了。
也许是有点黏人吧,可今天不一样啊。
她闭着眼都能摁出尼克的号码,电话才响第二声就被接起,那速度快得让朱迪忍不住偷笑,看来他也和自己一样,根本就没放下手机。
两人对着听筒沉默了几秒,朱迪的胡须都忍不住抖了抖,率先开口:“嘿。”
“我还在猜谁会先打过来。”尼克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欠揍笑意,光是听声音,朱迪都能想象出他挑眉歪笑的样子。
“拉倒吧。”朱迪翻了个白眼,“尼克·怀尔德居然会第二声就接电话?说吧,是不是一直在守着手机等我打过来?这可不太像你啊。”
“可能吧。”尼克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听得朱迪心脏猛地一跳,“总不能让我的未婚妻等太久,多不绅士。”
“一想到你攥着手机坐立不安,还时不时扯耳朵毛的样子,居然有点可爱。”朱迪说得太快,差点咬到舌头,赶紧补救,“我是说……我是怕打扰到你。”
“怎么会。”尼克笑了,“你天天都在打扰我,我早就习惯了。”
“你个混蛋!”朱迪抱着手机笑出了声,刚才那点小紧张瞬间烟消云散,“我好想你那张欠揍的脸。”
“别急,等我们……等我们结婚了,你就能天天对着这张脸了。”尼克说这话时,语气和她刚才一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结婚”这两个字是什么稀世珍宝。
婚姻、未婚妻、婚礼,这些词都得捧着哄着,轻轻拿轻轻放,不能有半点马虎。它们的分量太重,重得像两颗紧紧贴在一起的心跳。
(终于,尼克的心跳能和我一样快了。)朱迪偷偷在心里想。
“对了,朱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尼克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嗯?你说。”
“为什么是今天?”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明明还有那么多日子可以选,你偏偏挑了今天。”
朱迪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今天在警局休息室的画面——她踩着凳子跳上吧台,盯着尼克的眼睛,声音故作镇定,手却在桌底下攥成了拳。
但比这个画面更清晰的,是下午和爸妈视频时的场景。那是除了警察和尼克之外,她最在意的东西:家人。
“你真的想好了吗,朱迪?”妈妈的爪子搭在爸爸肩上,眼神里满是爱意和欣慰,当然,还有那点朱迪最熟悉的担忧。
朱迪拼命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之前所有对父母会不会反对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爱意,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爸爸看着她,露出了标志性的温和笑容。
“我们不是不赞成,”爸爸接过话头,“你是第一个让我们看到狐狸好的一面的孩子。吉迪恩善良又诚恳,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很欢迎他来家里吃饭。所以,我们当然也欢迎一只狐狸加入我们的家庭。是你让我们学会了接纳不同。”
“只是……跨物种的结合,毕竟不是那么常规的事。”妈妈补充道,“你已经打破了太多偏见,但这道门槛,可能比你之前遇到的都要难。还有很多人不看好猎物和捕食者的感情,更别说结婚了。”
“那我就继续打破偏见,让他们慢慢接受。”朱迪看着屏幕里的爸妈,笑得有点害羞却异常坚定,“我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放弃尼克,我知道他也不会。”
朱迪的父亲上前一步,厚实的爪子按在她肩头,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那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打心底里爱他?”
那一刻朱迪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根本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那些命悬一线的追捕,那些没正形的玩笑,指尖不经意的触碰,亮得晃眼的笑,还有偶尔露出来的、带着点委屈的龇牙——尼克的每一寸模样,他们共度的每一秒钟,都像快放的电影一样在眼前闪。眼泪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
“是。”
她的回答斩钉截铁,像手铐扣上时的咔哒声,像警徽别在制服上的轻响,更像当年那张载着她离开老家、奔向动物城的车票——每一声都意味着破釜沉舟,每一步都让她离真正的家更近。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眼泪,爱上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好丢人的。
“那就去找他。”母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是克拉豪瑟提醒我的。”朱迪对着手机听筒说,“他让我意识到,是时候开口问了。”
电话那头传来尼克爆发出的笑声,听得出来他快笑抽了:“等会儿,让我捋捋——那只胖猎豹居然以为我们早就同居了?还以为你跟那只 timber wolf 调情是在给我戴绿帽子?哈哈哈哈,这事儿能笑一年!”
“对吧!谁会跟 timber wolf 约会啊!”朱迪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全是吐槽。
“看来连克拉豪瑟都看出来了,我们俩确实该把这事儿定下来了。”尼克的笑声渐渐收了,语气软了下来,“不过说真的,我很高兴是你先开的口,哪怕你没单膝跪地呢。”
“我才不会跪呢。”朱迪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换你你也做不到。”
“说得好像我不敢似的。”尼克哼了一声,“你这只软乎乎的小兔子,又不会吃人。”
“我是不吃人,但我怕我对你的感情啊。”
朱迪的呼吸猛地顿住,声音都带上了颤:“尼克……”
“别这么认真行不行?”他语气带着点虚弱的调侃,“我早就习惯被拒绝了,就算你说不,我也不会太意外。可我就是不想听到那个字。与其被你拒绝,我宁愿一辈子都不开口。”
“我也很高兴是我先问的。”朱迪放低了声音,跟他的语调慢慢对上,“对了,尼克?”
“嗯?”
“婚礼配色我先挑了啊。”
“想得美!”尼克的声音瞬间炸了,“你肯定要选动物城警察局的蓝灰色,谁不知道你跟你的警服是真爱!”
“我打算选蓝莓蓝。”朱迪的语气带着点得意。
“耍赖!”尼克气呼呼地抱怨,“你知道那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那你以后可得习惯了,”朱迪咯咯地笑起来,“谁让你答应跟我结婚了呢。”
“那至少让我穿婚纱吧?”尼克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跟你说,白色特别衬我。”
“就算让我穿,我也会被裙摆绊倒的。”朱迪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得得得,我不跟你闹了。”尼克的声音里带着无奈,“我太了解你了,说不准你真会给我买件婚纱。”
“你穿婚纱肯定特别美。”朱迪继续逗他。
“你个混蛋。”
尼克的语气凶巴巴的,可朱迪脸上的笑容根本停不下来,脸颊都笑得发酸了。
“谢谢你答应我。”她最后轻声说,“我要睡觉了,还有,谢谢你接了我的电话。”
“我的大小姐,要是这点小事都要谢,那我们以后的日子可就全是谢谢了。”尼克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就是很感谢啊。”朱迪闭上眼睛,声音软得像棉花,“感谢过去的一切,现在的一切,还有以后的一切。”
“肉麻。”尼克吐槽了一句,顿了顿又说,“不过也是时候了,该我回报你为我做的那些事了。”
“那你明天先给我揉个背吧。”朱迪打了个哈欠,声音黏糊糊的,“还有……记得找个房产中介,我们总得有个真正的家……早晚的事。”
“快睡吧,小祖宗。”尼克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你。”
“嗯……晚安,尼克,我爱你。”
“我也爱你,朱迪。晚安。”
朱迪等他挂了电话,听了几秒听筒里的忙音,好像能透过那点电流声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耳边。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重新闭上眼睛。
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明天早上的画面了——尼克的毛乱蓬蓬的,警服的后摆没塞进裤子里,两只手各抓着一杯拿铁,她那杯还特意加了双倍奶泡。他耷拉着肩膀,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溜进警局,打哈欠的时候嘴里说不定还带着咖啡的味道。
可等他一看到她,就会立刻露出那副欠揍的笑容,开口就怼她两句,然后不自觉地挺直腰板,把胸膛挺得高高的。
就为了这一眼,所有的等待和忐忑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