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从那几根破绳子开始。
警局里的日子总逃不过写报告,运气好才能挤出来摸鱼的空档。自从朱迪成了尼克的带教导师,这事儿刚宣布时尼克笑得直拍桌子,朱迪则叉着腰笑得一脸得意,后背挺得笔直。尼克当时假装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天花板,结果被路过的维修獾叔抛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他立马移开视线,耳朵尖红得恰到好处——反正他平时也总因为各种贫嘴被朱迪怼得脸红,倒也没人多想。
他俩的办公桌挨得近,对角对着,中间隔了半块斜着的隔间墙。可这俩都不是能安安分分坐下来填表格的主儿,尼克甚至坦白说,要不是天生对数字和日期敏感,他连高中毕业证都拿不到。不过凑在一起倒也挺好,俩人就像烧得噼啪响的爆米花机,你来我往的贫嘴和笑料不停往外蹦,还分着吃零食,隔着肩膀就能喊对方帮忙看看表格填得对不对,全程都不用回头。
按规定办公室里不能搞对象,但警局里谁不知道他俩是一对儿甜心,没人真较真。朱迪总爱把办公椅往后仰得快要翻倒,脑袋靠在尼克肩膀上,一只脚搭在自己桌子上保持平衡,腿上摊着个剪贴板,偶尔才想起划两笔。他俩凑得近,说话都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小声,朱迪要是听到什么开心事儿,另一只耳朵就会往前耷拉下来,蹭到尼克的耳朵,俩人就会一起笑出声,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坐直。
那天就是这样,朱迪嘴里叼着块姜饼,俩人都没怎么干活,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翻绳游戏。
朱迪从小在小镇上长大,翻绳的基础花样门儿清——这可是当年小女孩圈子里装酷的必备技能。他俩找楼层秘书多洛雷斯借了团毛线,尼克学得挺快,杯子、飞蛾、手陷阱这些花样一学就会,唯独翻手陷阱时绳子突然缠住手腕,吓得他猛地一跳,朱迪笑得差点把姜饼喷出来。
之后的几天,朱迪时不时就会扭头看见尼克对着平板上的教程练翻绳,嘴里还咬着触控笔,手指笨拙地绕来绕去。他花了两周时间才搞定自己那几根不太灵活的犬类手指,不再总把自己缠住,紧接着就开始挑战更复杂的花样,居然还挺有天赋。可再后来,市面上能找到的翻绳教程好像都被他玩遍了。
又过了几天,朱迪路过尼克办公桌时,看见他又在摆弄毛线——这次是整整一大团,而且摆弄的方式她完全没见过。尼克太专注了,朱迪问了句“你在玩啥”,他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嘴里还叼着块太妃糖,含含糊糊地回答:“编绳结呢。”
朱迪“哇”了一声表示佩服,转身坐回自己工位,顺便把尼克这几天沉迷编绳结落下的几份报告也一起带了过来——他俩约好了,她帮他补报告,他就得请她吃晚饭。
接下来几天没人再提这事,尼克换了更粗更蓬松的紫色毛线,一开始试了好几次都编错,后来倒是越来越顺手。第五天朱迪终于忍不住了,转过椅子背对着尼克,探着脑袋问他到底在编啥。尼克一边含糊地解释编绳结的用途和基本手法,一边给她演示了几步,脸上带着宠溺的笑,眼睛却没离开手里的毛线。
朱迪也插了几句嘴,说她妈最近刚学会发短信——还是她小侄子教的,还说她妈当年怀她弟弟们的时候,就靠编绳结打发时间。最后她终于问出了憋了好几天的问题,也是她妈让她问的:“你到底在编啥啊?”
尼克的手顿了一下,想了两秒,又耸耸肩露出惯常的散漫笑容:“没编啥特别的,就是练练手呗。这玩意儿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霍普斯。”
朱迪总觉得他这话有点不对劲,可又挑不出毛病,只好也笑着耸耸肩,没再多问。
那天晚上,他俩在朱迪公寓楼下的长椅上分吃外卖,纸盒子摊在腿上,抬头只能看见被城市灯光染成橘色的夜空,连颗星星都找不到。朱迪把头靠在尼克肩膀上,手里捧着吃剩的炒面盒子暖手,尼克则往她这边挤了挤,俩人互相靠着抵御夜里的寒气。尼克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朱迪耷拉下来的耳朵尖,朱迪假装没察觉——她知道尼克最受不了被人发现他这么温柔。反而夹了一筷子炒面递到他鼻子底下,尼克吓了一跳,往她这边靠得更近了些,张嘴把面叼走。
又过了几周,尼克那个打死不肯承认是“正经项目”的编绳结终于完工了——他甚至连自己都不肯承认这是特意为谁做的。
“嘿!”他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嗓门大得把隔间墙那头的犀牛同事吓了一跳,尼克赶紧冲人家龇牙咧嘴地道歉,转头又冲朱迪喊,“终于搞定了!”
朱迪探过头来,笑得眉眼弯弯,挑着眉调侃:“你不是说没在编啥吗?”
尼克笑得一脸无辜:“对啊,就是随便编的。”
他站起来,把那团差不多有他张开手臂三分之二大的紫色绳结披到朱迪肩膀上。“给你的。”
朱迪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条厚实的紫色披肩,慢慢把它拉到身上调整位置。尼克站在旁边看了会儿,一脸满意,转身就要坐回自己椅子。
“喂!”
尼克被她喊得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他惊讶的样子反过来又让朱迪有点不知所措,俩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朱迪跪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手还抓着尼克的袖子,尼克则站在原地,手插在口袋里。
还是朱迪先动了,借着抓着尼克袖子的力道把自己的滚轮椅往他那边挪了挪,坐直身体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谢谢。”
说完她就转回去继续干活,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披肩不肯松开。
尼克站在原地僵了两秒,耳朵尖又红了——当然,他可以假装是因为刚才喊得太大声憋的。过了会儿他才低下头笑了笑,低声说:“客气啥。”
然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假装继续填报告,可手里的笔半天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