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从不信狐狸。准确说，他谁都不信，但狐狸是他黑名单的Top1。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什么都不信。他信人心底那点藏不住的欲望，信刻在骨子里的行为模式。他信芬尼克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信他盯上的目标绝不会突然心血来潮改行程，打乱他布了好几天的局。

（或许最近他开始信某只兔子了，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绝对不信吉迪恩·格雷。那家伙这会儿说不定正跟他的小女友腻歪，而自己却被拘在警局里加班。

博戈警长斩钉截铁地驳回了他下午请假的申请，倒也正好。尼克干脆把吉迪恩的档案调出来翻了个底朝天。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狐狸居然跟朱迪是同乡，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校。这种千篇一律的成长履历无聊到爆，尼克扫一眼就忘干净了。可看到下面那串青少年时期的劣迹时，他耳朵尖都要冒火了：故意破坏公物、骚扰同学……说真的，他都怀疑朱迪是不是瞎了，居然跟这种人渣约会。但转念一想又不奇怪，那只蠢兔子永远都把人往好处想。

（他必须找她好好谈一谈。）

尼克攥着鼠标的爪子都在抖，全靠意志力和博戈警长时不时投来的死亡凝视，才没直接摔门冲出去。好奇心重的狐狸很危险，要是再加个脑补能力拉满的狐狸？能把整个动物城掀翻。

为了压下那股冲去拆台的冲动，他开始疯狂给朱迪发消息。

「胡萝卜头，我在局里开了个赌局，赌你多久会被那家伙坑进局子。要不要给你搭档透个底？赢了分你一半。」

「对了，夏奇羊经纪人的邻居弟弟来局里做笔录了，现在整个警局跟开派对似的！后悔没请假了吧？」

最后一条简直是病急乱投医：「你听过鼹鼠和驴被困在泥潭里的笑话吗？」

终于等到了回复。「再敢跟我说任何和糖浆有关的烂梗，我就以行为不端举报你。」

尼克舔了舔嘴角，露出个得逞的笑。「别这么凶嘛，毛毛。我只是关心你今天过得开不开心。」

「挺开心的，我们刚要去吃晚饭，别烦我了行吗？」

行吧，至少她没直接拉黑他，这也算进展了吧？

可这条消息像颗种子，在尼克脑子里疯狂发芽。他认识朱迪这么久，从没见过她约会的样子。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地方能讨那只兔子的欢心。

他自认比动物城任何人都了解朱迪——他们一起吃的要么是外卖中餐，要么是冷冰冰的三明治，全是那种捕食者和猎物都能吃的中性餐点。那吉迪恩会带她去哪？是她存了快捷拨号的那家沙拉店？还是长颈鹿塔顶层那家旋转餐厅，点一桌子五道菜的大餐？或者干脆给她做顿家乡菜，勾得她想起兔窝镇的一切，让她后悔留在这个冷冰冰的城市？

尼克指尖飞快地敲出一行字：「我也饿了，要是那家店不错，我待会儿过去蹭一口。」

可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朱迪再也没回。

尼克·王尔德的脑补能力，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会儿他脑子里已经盘出了八百个计划，下班铃还没响，他就已经联系了老家的旧友去翻兔窝镇的年鉴，又让芬尼克去盯吉迪恩住的酒店。查到吉迪恩带朱迪去了水坑酒吧，简直跟玩似的。

他才不是在监视朱迪。那只兔子已经成年了，能徒手放倒犀牛，敢硬刚市政厅，收拾一只发福的狐狸还不是手到擒来？

真的，他才不是因为放心不下才蹲在酒吧对面的改装监控车里。

他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想确认她安全。甚至还做了个周密计划——让大象军乐队制造一场恰到好处的混乱，再趁吉迪恩去洗手间的间隙，把窃听器塞进他口袋里。

其实他也可以直接发条消息问她今晚过得怎么样，但这个念头居然比那个混乱计划还要可怕一万倍。

尼克透过车窗能清楚看到里面的场景。朱迪换下了警服，穿了件和吉迪恩同款的衬衫。算不上多时髦，但那兔子随便穿穿都好看，看吉迪恩对着她点头哈腰笑个不停的样子，显然也很满意。他俩站在一起像配套的玩偶，活脱脱一对刚进城的青梅竹马，正过着他们的第一个城市夜晚。酒吧里没人在意他们是狐狸和兔子的组合。

手机突然响了，是大象军乐队的小屁孩发来的消息：「王尔德先生，艾芙丽的圆号卡进象鼻子里了，她要打911，可我有门禁。你还需要我们来帮忙吗？」

尼克的爪子悬在键盘上，又转头看向酒吧。朱迪背对着他，但不用看也知道她玩得很开心——半杯没喝完的啤酒搭在桌角，肩膀放松得不像话，耳朵还时不时兴奋地抖一下。

尼克信行为模式，信那点藏不住的细节。

他敲了回复：「不用了，你们回家吧。」

「好哒！明天放学后我们去警局拿报酬！」

不等尼克反驳，载着一群高中大象的皮卡就轰鸣着从他车边开过，那堆小屁孩的欢呼声像耳光一样扇在他脸上。

尼克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还是拨通了朱迪的电话。他看到她低头看了眼屏幕，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接，最后还是打断了吉迪恩的话，在第三声铃响时接了起来。吉迪恩识趣地借口去洗手间，转身离开了桌子。

「尼克？出什么事了吗？」

尼克猛地松了口气，刚才居然一直在憋气。「你得请我喝一杯，胡萝卜头，今天我替你把你的活儿都干了。」

朱迪嗤笑一声：「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全是。我是想说，要是你想感谢我今天的伟大付出，请我喝杯啤酒的话，我现在有空。」

她笑出了声：「想得美，我挂了啊。」

「你……还跟你那老相好在一起呢？」

电话那头顿了半秒，若不是尼克听力过人，根本听不到那声带着慌乱的清嗓子。「没有啊，」她撒谎，「我正准备回家睡觉呢。」

尼克眯起眼睛：「是吗？我怎么听你那边挺吵的？」

「你知道我邻居的，」她语速飞快地敷衍，「别担心了，后天见吧？」

不等尼克再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无数问题堵在他嘴边：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欺负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但他问不出口。朱迪已经用行动摆明了，这是她的私事，跟他没关系。

尼克能做的只有两件事：相信她，然后开车离开。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