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飘着黄油炖菜的暖香。克莱恩稳稳攥着木勺柄，手腕轻轻搅动，鼻尖缓缓吸着迷迭香、胡桃南瓜混着椒盐的味道。炖锅旁的煎锅里，绞碎的肉沫正咕嘟咕嘟慢炖着。他看着奶白色的汤汁慢慢浓稠，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开饭时，他独自坐在餐桌旁，用长勺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炖菜，又舀了一勺肉沫盖在上面。他吃得很慢，细细品味着咸香牛肉和绵密浓汤碰撞出的口感，心里默默记下——下次盐要少放半勺。

吃完他起身收拾厨房，把锅碗瓢盆都归置妥当，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突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厨房那扇小窗外，首尔城正陷入一片火海。滚滚黑烟从城市的每一处缝隙里冒出来，街道上空得可怕——没有汽车鸣笛，没有小吃摊的吆喝，连广告牌的电子音都消失了，只剩些失魂落魄的人在街头互相推搡，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克莱恩扯了扯嘴角，在心里自嘲。这就是他的破运气，哪怕是做梦，也能把好好的日子过成世界末日，还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摇摇头，继续擦完最后一个盘子。

之后他窝进沙发里，盯着天花板的吊灯慢慢打转。梦里连电视都没有，可他却觉得异常放松。身体陷进柔软的靠垫里，那些平时累积的腰酸背痛全都消失了，整个人像泡在温水里一样舒服。

就在这时——

“克莱恩！克莱恩！”

急促的敲门声混着叫喊声砸在门板上。

克莱恩慢吞吞眨了眨眼，实在不想动。是谁？邻居？不对，斯泰琳太太每次噩梦一开始就死了，整栋楼里的人都该没了才对，只剩楼下那只流浪猫还活着……

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更重，还夹杂着低声的咒骂。

克莱恩刚要起身，就看见一道雪亮的白光突然刺穿了门板，接着是利落的挥砍声，整扇门被劈成了两半。

一个穿白外套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抬手捋了捋额前的黑发，露出一张清秀的脸。他扫了眼窝在沙发上的克莱恩，又瞥了眼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客厅，语气带着点无奈：“下次听见敲门好歹应一声啊。”

克莱恩懵懵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心里满是疑惑。这是谁？推销末日生存包的？还是来开启新副本的NPC？

这个梦他已经做了不下一千次，每次剧情都大同小异，可从没见过这么个人。

“你好？”他下意识用流利的韩语开口，一千次循环下来，他早就把这门语言学得炉火纯青了。

“你不记得我了？”年轻人皱了皱眉，“我是金独子，你表哥啊。克莱恩，你怎么还待在这儿？你是怎么通过第一个生存任务的？”

克莱恩礼貌地笑了笑。梦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哥？这梦的设定还真是越来越离谱了。以前还有黄涛当他老板，阿斯顿马丁跑车接送，甚至在自动贩卖机里买到过刺客药剂呢。他现实里明明有个弟弟本森和妹妹梅丽莎，可在这个版本的梦里，他们早就不见了。

“就……随便应付过去了。”情况不明，他决定先打个太极。

金独子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哦，这位“表哥”是觉得他杀了人吧。也是，这个梦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杀掉一个活物，换做谁看见他平安待在家里，都会觉得可疑。

“前一天晚上我忘了盖糖罐，爬进来好多蚂蚁。”克莱恩解释道，“我捏死了几只，就通过任务了。”

金独子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甚至还扯出个有点尴尬的笑：“这样啊，挺好。我是杀了几只蟑螂。”

两人隔着客厅对视，气氛有点诡异。金独子举着剑，眼神里满是困惑，克莱恩也盯着他，实在搞不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到底是哪来的。

最后还是克莱恩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表哥，你饿不饿？”

于是餐桌上又摆上了一锅刚炖好的胡桃南瓜汤和一盘热好的肉沫，两人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里开始了晚餐，金独子也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我打碎王座，成了无面之王之后，那些鬼怪就把我们传送到了首尔各处。按那本小说的设定，我们都会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我一睁眼就站在你家门口了，没想到你还住在当初搬来韩国时的老房子里。”

王座？那应该是第五个任务了。这个梦一般会在第二十个或者第五十个任务时重启，看来他还有不少时间可以待着，挺好。

“我们以前关系这么好？”克莱恩笑了笑，他对梦里的这些设定早就麻木了。

金独子的眼神突然飘了一下，像是在看什么隐形的东西。他已经好几次这样了，克莱恩却什么都看不见，估计是那些幸存者嘴里常说的“星座”在给他发提示吧。

这顿饭吃得格外诡异又尴尬。

金独子撑着下巴，眉头皱得紧紧的：“克莱恩，我实在搞不懂，你是照着小说里的提示活下来的？怎么能过得这么……正常？这里居然还有电，还有吃的。”

克莱恩笑得有点不自然，心里毫无愧疚地甩锅给了他的“主”。

“算是吧，照着小说来的。”

“原来如此。我妈她……”金独子顿了顿，又问，“你真的要待在这儿？这里迟早也会不安全的。”

“我就待在这儿，放心吧。”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知道。”

金独子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留下？”

这话让克莱恩想起了梅丽莎，以前她总怕他没听进去，会反复叮嘱同一件事。他下意识笑了笑，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嗯，确定，别担心。”

金独子看起来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站了起来：“那我得走了。谢谢你的饭，克莱恩。你是唯一一个……”他没说完就停住了。

克莱恩看着他别扭又带着点委屈的样子，差点伸手去揉他的头发。算了，表哥摸表弟的头好像不太合适。梦里的他好像是个挺靠谱的表哥，可不能毁了这个形象。

“你也要小心。”他认真地说，“要是遇到麻烦，就回来找我。”

“好，谢谢你。”

金独子笑了，这次的笑不再尴尬也不再勉强，虽然很淡，却带着实打实的暖意。

金独杰站起身，朝着那扇破掉的门走去。

他最后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表哥，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像是没搞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片刻后才定了定神，对着表哥点了点头，转身跨出了门。

克莱恩望着那道逐渐淡去的虚影，眉头拧成了疙瘩。

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金独杰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好一阵，克莱恩才屈指弹了一下。无形的力量流动间，门上缺失的“门”的概念重新贴合回那完好无损的投影上。下一秒，那扇门就恢复如初，仿佛从来没被破坏过。

空气里重新飘起甜香交织着恰到好处咸味儿的食物气息，头顶客厅的吊灯依旧不紧不慢地旋转，一切都回到了之前的平静。

克莱恩往后一靠，陷进沙发里，开始复盘刚才的经历。

比之前清醒多了。

这个梦的逻辑越来越清晰，我已经能分清哪些是真实经历，哪些是梦境伪造的替代场景。前几天甚至还接到了塔罗会一位女性成员的祈祷，而且是我主动回应的，不是靠自动祈祷应答功能。

看来离醒过来不远了。

可不管是梦境的哪一次轮回，还是现实里，我都从没听过金独杰这个名字。

这应该不是天尊的手笔，他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我快要彻底消化掉他的特性了，他根本没能力再随意干涉我。

那问题就出在这个梦境本身的异常上。

我之前还猜测，这个梦境会不会是在预演旧日支配者带来的末日，但这里分明是韩国，还是第一纪之前的现代社会。不过以愚者执掌的权柄来看，说不定这个梦境其实连接着真实的过去，它预言的不是未来的末日，而是现代世界究竟如何终结，最终变成了第一纪……

可为什么梦境会一次次重启？

还有，这次为什么我的“表弟”金独杰会直接出现在我面前？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

难道这次重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就在这时，克莱恩眼前突然炸开一连串亮蓝色的光屏。

【欢迎来到星流！】

【频道#BI-7623已开启。】

【8612行星系统提示：禁止白嫖！】

【化身克莱恩·莫雷蒂已接入主剧情。】

克莱恩整个人都僵住了。几千次轮回，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系统面板。

他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吐槽。

确实，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