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叶被寒风卷着打旋，最后轻飘飘落在便利店的窗沿上。吴梦媛缩着脖子推门进来，带进来一股冷意，她搓着手跺了跺脚上的雪沫，视线扫过暖黄色的货架，最后落在了柜台后低头算账的人身上。

“周歆颖。”

那人闻声抬头，露出一双弯起来的杏眼，睫毛上还沾着点细碎的绒毛，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会陷下去一个小小的梨涡。她放下手里的记账本，起身从保温柜里拿出一杯热可可，推到吧台前：“就知道你会来，刚热好的，加了双倍奶。”

吴梦媛走过去，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冻得发僵的指尖瞬间回暖。她吸了一口，甜腻的暖流从喉咙滑到胃里，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还是你懂我。”

“不然呢？”周歆颖撑着下巴看她，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又去江边吹风了？跟你说了多少次，生理期别往冷的地方跑。”

吴梦媛的脸颊腾地红了，拍开她的手，小声嘟囔：“就散散步而已，谁知道风这么大。”

“散步？”周歆颖挑眉，拿起柜台上的一条围巾，不由分说地绕到她脖子上，一圈一圈缠得紧实，“上次说散步，结果淋了雨发烧三天；上上次说散步，差点掉进江里，吴梦媛，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围巾上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是周歆颖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吴梦媛被裹得严严实实，呼吸间全是熟悉的气息，心里那点因为被姐姐宣仪冷待的委屈，好像一下子就被抚平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软下来：“我错了嘛。”

周歆颖看着她乖乖认错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错了就好，下次再不听话，就罚你把便利店的货全搬一遍。”

“不要！”吴梦媛立刻瞪圆了眼睛，“搬货好累的，我才不要。”

“那就听话。”周歆颖笑着点头，转身从货架上拿了一包草莓味的奶糖，剥开一颗塞进她嘴里，“奖励乖孩子的。”

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吴梦媛含着糖，鼓着腮帮子点头：“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周歆颖把整包糖塞到她口袋里，“我妈今天炖了红糖姜茶，等下打烊了，跟我回家喝。”

吴梦媛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她想起早上出门时，宣仪冷着脸说的话——“整天就知道往外跑，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丢不丢人”。她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会不会麻烦阿姨啊？”

“麻烦什么？”周歆颖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我妈天天念叨你，说好久没见你去家里吃饭了。再说了，你要是不去，她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吴梦媛忍不住笑了：“阿姨才不会那么想。”

“那就是你不想去？”周歆颖故意板起脸。

“没有！”吴梦媛急忙摇头，生怕她误会，“我想去，我就是怕……”

“怕什么？”周歆颖打断她的话，目光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有我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吴梦媛看着她的眼睛，心里那点不安瞬间烟消云散。她重重地点头：“好。”

便利店的门又被推开，进来几个买关东煮的学生，周歆颖转身去招呼客人，吴梦媛就坐在吧台前，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她的动作很麻利，给学生递关东煮的时候，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吴梦媛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

等学生们走了，便利店又恢复了安静。周歆颖走回来，擦了擦手：“等久了吧？马上就打烊了。”

“没多久。”吴梦媛摇摇头，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雪下得好大啊。”

“嗯，”周歆颖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等下我们走回去，堆个雪人好不好？”

“好啊！”吴梦媛眼睛一亮，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周歆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开始收拾柜台。吴梦媛也起身帮忙，她笨手笨脚地叠着塑料袋，结果不小心把一沓塑料袋碰倒了，散落了一地。

“哎呀。”吴梦媛慌慌张张地蹲下去捡，脸颊涨得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歆颖蹲下来，和她一起捡：“没事，慢慢来，不着急。”

她的手指偶尔会碰到吴梦媛的手指，温热的触感传来，吴梦媛的心跳漏了一拍，捡塑料袋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周歆颖察觉到她的僵硬，抬头看她，正好对上她慌乱的眼神。四目相对，空气里好像弥漫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周歆颖的嘴角弯了弯，故意放慢了动作，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背。

吴梦媛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我、我捡好了。”

她说着，飞快地站起来，转身去整理货架，不敢再看周歆颖的眼睛。

周歆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打烊的铃声响起，周歆颖拉下卷闸门，把“营业中”的牌子换成“休息中”。她转过身，看到吴梦媛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走啦。”周歆颖拿起两人的围巾，走过去递给她一条。

吴梦媛接过围巾，围在脖子上，跟着她走出便利店。

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路灯的光晕落在雪地上，像撒了一层碎金。

吴梦媛踩着雪，看着身边的周歆颖，忽然开口：“周歆颖，你说，雪为什么是白色的啊？”

周歆颖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因为它想把世间所有的脏东西都盖住，让一切都变得干干净净的。”

吴梦媛歪着头看她：“你说得真好。”

“是吗？”周歆颖笑了，“我也是瞎猜的。”

她们走到一个小公园，周歆颖拉着吴梦媛的手：“来，堆雪人。”

吴梦媛的手被她握着，温热的掌心包裹着自己的手，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底。她点点头，和她一起蹲下来，捧起地上的雪。

雪很软，落在手心里凉凉的。她们合力滚了两个雪球，一个大的做身子，一个小的做脑袋。周歆颖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纽扣，按在雪人的脸上做眼睛，又找了一根胡萝卜，插在雪人的鼻子上。

吴梦媛看着歪歪扭扭的雪人，忍不住笑了：“它好丑啊。”

“丑吗？”周歆颖仔细看了看，“我觉得挺可爱的，跟你一样。”

吴梦媛的脸又红了，她抓起一把雪，轻轻砸在周歆颖身上：“你才丑呢！”

周歆颖笑着躲开，也抓起一把雪，追着她跑：“吴梦媛，你敢砸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公园里回荡着两人的笑声，惊飞了停在树枝上的麻雀。

玩累了，两人坐在长椅上，看着彼此鼻尖上的雪沫，忍不住相视一笑。

周歆颖从口袋里掏出那包草莓奶糖，剥开一颗，递到吴梦媛嘴边：“吃颗糖，暖暖身子。”

吴梦媛张嘴含住，甜味在舌尖散开，比刚才的更甜。

“周歆颖，”吴梦媛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谢谢你。”

“谢我什么？”周歆颖转头看她。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吴梦媛的眼眶有点红，“我姐姐她……她总是不喜欢我，说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好没用。”

周歆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伸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湿润：“别这么说。媛媛很好，真的很好。善良、温柔，还很可爱。宣仪姐不喜欢你，是她的损失。”

“可是……”

“没有可是。”周歆颖打断她，目光认真，“在我这里，媛媛就是最好的。”

吴梦媛看着她的眼睛，里面盛着满满的温柔和认真，像冬日里最暖的光。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周歆颖慌了，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

吴梦媛摇摇头，扑进她的怀里，哽咽着说：“我不是哭，我是高兴。周歆颖，有你真好。”

周歆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她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傻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怀里的人哭得更凶了，肩膀微微耸动着。周歆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雪还在下，落在两人的头发上、肩膀上，慢慢积起薄薄一层。

不知过了多久，吴梦媛才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对不起，把你的衣服都哭湿了。”

“没事。”周歆颖笑着帮她理了理头发，“衣服湿了可以洗，你别哭就好。”

吴梦媛看着她，忽然踮起脚尖，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传来，周歆颖的身体瞬间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

吴梦媛亲完，立刻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她：“我……我就是想谢谢你。”

周歆颖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来，她看着眼前人泛红的耳尖，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她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雪落在唇上，凉凉的，带着一丝甜意。

吴梦媛的眼睛猛地睁大，睫毛轻轻颤抖着。

周歆颖慢慢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织在一起：“媛媛，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吴梦媛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看着周歆颖的眼睛，里面满是自己的倒影。她吸了吸鼻子，踮起脚尖，主动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吻不再是轻轻的触碰，而是带着满满的情意。

雪越下越大，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长椅上的两个身影紧紧相拥，仿佛要融进这暖冬的雪景里。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分开，额头抵着额头，相视一笑。

周歆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唇，声音温柔：“奶糖味的。”

吴梦媛的脸更红了，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包草莓奶糖，递到她面前：“给你，都给你。”

周歆颖接过糖，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笑着说：“真甜。”

“比我还甜吗？”吴梦媛小声问。

周歆颖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温柔得能溺死人：“没有。你最甜。”

吴梦媛的心里像揣了一颗暖冬的奶糖，甜得快要化掉了。

她伸手，紧紧握住周歆颖的手。

周歆颖回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站起身，手牵着手，慢慢走在雪地里。脚印深深浅浅，延伸向远方。

路灯的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幅永不褪色的暖冬画卷。

“周歆颖，”吴梦媛忽然开口，“以后的每一个冬天，我们都要一起堆雪人，一起吃草莓奶糖，好不好？”

周歆颖转头看她，眼里满是笑意：“好。不止冬天，春天、夏天、秋天，每一个季节，我都要和你一起度过。”

吴梦媛用力点头，嘴角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

雪落在她们的头发上，像撒了一层糖霜。

这个冬天，真的好暖。

--未完待续--

暖冬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