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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题(完结)

同题

第一章:名字的错位

九月的阳光透过梧桐叶,在走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媛抱着一摞新课本,站在"高三(7)班"的牌子下深呼吸。

"别紧张,"送她来的教务主任拍拍她的肩,"7班是理科实验班,同学们都很好相处。"

陆媛点点头,心里却在叹气。她一个文科脑,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转来这所以理科见长的高中,被直接塞进理科班,简直像把企鹅放进鹤群。

推开门,教室里的空气凝固了一瞬。四十多双眼睛扫过来,像X光机一样评估着这位转学生。陆媛把课本放在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陆媛

转身时,她听见教室后排传来一声极轻的"啧"。

"陆媛同学从省城重点中学转来,"班主任介绍,"虽然理科基础可能薄弱,但语文英语是强项,大家要互相帮助。"

"老师,"坐在第一排的女生举手,"我们班已经有个'陆'了,再加一个,点名会混吧?"

全班低笑。陆媛顺着女生的目光看过去——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一个男生正趴在桌上睡觉,只露出后脑勺。他的桌面整洁得像手术台,只摆着一本《高等数学进阶》,封面写着三个字:

许陆沉

"许陆沉同学是特例,"班主任显然很头疼,"他……他一般不影响课堂秩序。"

陆媛被安排到第三排,正好在许陆沉的斜前方。落座时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男生动了动,换了个姿势,侧脸线条利落,鼻梁高挺,睫毛在阳光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别叫醒他,"同桌是个扎马尾的女生,叫周晓楠,小声说,"他昨晚肯定又通宵刷题了。许神不是睡过去的,是学晕过去的。"

"许神?"

"嗯,理科天才,全国物理竞赛金牌,数学联赛一等奖。就是脾气……"周晓楠做了个"你懂的"表情,"毒舌,傲娇,对蠢货零容忍。你小心点。"

陆媛低头看自己的分班考成绩单:数学78,物理65。在原来的学校还能看,在这里大概就是"蠢货"范畴。

第一节是数学课。老师讲完新课后开始点名回答问题:"陆……"他顿了顿,"陆沉,你来解这道题。"

陆媛和后排同时站起来。

男生显然是刚被吵醒,眼神还带着戾气,扫了陆媛一眼,对老师说:"她不是我们班的。"

全班哄笑。陆媛的脸瞬间烧起来。

"许陆沉,"数学老师推推眼镜,"我说的是'陆沉',不是'许陆沉'。新来的陆媛同学,这道题你试试。"

陆媛看着黑板上的函数题,大脑一片空白。她磕磕巴巴地开了个头,越讲越乱,最后小声说:"对不起,我不会。"

"坐下吧。"老师没为难她,"许陆沉,你接着讲。"

身后的男生站起来,声音清冽得像冰镇矿泉水:"她刚才第一步求导就错了。这道题应该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配合构造法……"

他讲得很快,逻辑清晰,三句话就切中要害。陆媛回头看他,男生却根本没回座,直接拎着水杯出了教室。

"他去打水,"周晓楠见怪不怪,"许神讲题消耗大,需要补水。"

中午在食堂,陆媛端着餐盘找位置,就看见许陆沉坐在角落,一个人占了整张四人桌。他吃饭的样子像在解方程:精确、快速、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同学,这里有人吗?"

他抬头,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两秒:"智商低于130的建议去别桌,以免影响我消化。"

陆媛的餐盘差点扣他头上。她深吸一口气,微笑:"那我可能正合适。我数学78,智商换算下来应该刚破百。"

许陆沉的筷子停住了。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坐吧。"

陆媛意外他的好说话,刚坐下就听他说:"你那个解法,虽然错了,但思路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

"你用几何意义去理解代数问题,"他夹走餐盘里唯一的鸡腿,"虽然蠢,但不无聊。"

"……谢谢?"

"不客气。"他把鸡腿夹回她碗里,"补充点蛋白质,脑子转得快。"

那天下午,年级组下发物理竞赛报名表。陆媛随手塞进桌肚,却被许陆沉抽走了。

"你干嘛?"

"物理65,"他看着她的成绩单复印件,"也敢报竞赛?"

"我没报!"陆媛去抢,"那是发错了!"

"哦。"许陆沉没还她,而是用铅笔在表上涂改了几下,"那帮我个忙。把'许陆沉'改成'陆媛',你替我交上去。"

"为什么?"

"因为我想看看,"他嘴角勾起一点坏笑,"老师点名'陆媛'的时候,我们俩谁站起来更有趣。"

陆媛这才发现,这家伙远不是什么高冷学霸,他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

第二章:作业的悖论

名字相似的麻烦很快显现。

语文老师布置了周记,要求写在作文本上。陆媛交了,许陆沉没交。老师点名批评:"陆沉,为什么又没交作业?"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

老师揉揉太阳穴:"许陆沉,说你呢。"

"我交了。"他面无表情,"早上放在讲台,写的《论洛伦兹变换的文学表达》。"

"……那是理科周记,我要的是文学周记。"

"洛伦兹变换不够文学?"

全班憋笑憋到内伤。陆媛小声嘀咕:"你这属于抬杠。"

"属于学术探讨。"他纠正。

下课后,课代表抱着一摞作业本发下来。陆媛拿到自己的,翻开,里面夹着一张便签:

字写得不错,但'之乎者也'用太多,显得矫情。

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许"。她回头,后排的男生正在刷题,一脸无辜。

"许陆沉,"她转过去,"你改我周记?"

"评点。"他眼皮都不抬,"语文老师让我当助教,负责理科班同学的写作指导。"

"那你也不能擅自……"

"擅自?"他终于抬头,"你作文里引用《百年孤独》,说'时间是一条河',这是常识性错误。马尔克斯说的是'时间是个圆圈'。我帮你批注了。"

陆媛翻开一看,果然,在句子旁边,他用红笔写了备注,还附上了原文页码。

"你读过?"

"高一。为了锻炼逻辑思维读的意识流。"他顿了顿,"顺便,你那句'青春是窗外的梧桐树',太俗。我帮你改成'青春是梧桐叶罅隙里漏下的光,你以为抓住了,摊开手只剩影子'。"

陆媛盯着那句话。确实比她的好。

"许陆沉,"她试探,"你是不是……偷偷想当作家?"

"不可能。"他立刻否认,但耳尖可疑地红了,"理科生要有理科生的自我修养。"

那天放学后,陆媛在图书馆借《时间简史》。管理员检索后说:"同学,你上周借的还没还。"

"我没借过……"

"许陆沉,"管理员看着记录,"哦不对,是陆媛。你看,这名字太像了,系统都识别错了。许陆沉上周借了三本诗集,北岛、顾城、海子。"

陆媛愣住了。她想起他改她周记时那种熟练的文学批评口吻。

第二天她带来一本顾城诗集,放在他桌上:"还你的。"

"我没借过。"

"那你桌上怎么会有《一代人》的摘抄?"她指着他草稿纸上随手写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许陆沉默了三秒,把诗集塞进桌肚:"研究语言逻辑。"

"研究一整个诗人?"

"不行吗?"他有点恼羞成怒,"理科生就不能有文科爱好?"

陆媛笑了。这是她转来后第一次真心笑。她发现这个被全班供起来的"许神",其实是个别扭的、藏起少年心性的笨蛋。

"那,"她提议,"我们来做个交易?你教我物理,我给你写周记。"

"我不需要。"

"你需要。"她凑近一点,"你上周的周记是《试论薛定谔方程的美学价值》,老师给你C-,说看不懂。"

"……那你试试。"

"成交。"

从那天起,每周五下午,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变成了他们的秘密据点。许陆沉给陆媛讲物理题,用她能听懂的语言——把电场形容成"看不见的温柔推力",把量子比喻成"害羞的粒子,偷看你一眼就会改变位置"。

陆媛则给他写周记。她写理科生眼里的月亮:"不是反射太阳光的卫星,而是引力束缚的孤独体"。写他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像一条搁浅在数理沙滩上的鲸鱼,梦里都是公式"。

语文老师对许陆沉的周记质量突飞猛进感到惊喜,在课上朗读:"'教室后门的吱呀声是简谐运动,但频率不规则,因为合页缺油导致阻尼不对称'——这是什么?这是对生活细致的观察!"

陆媛笑得趴在桌上。许陆沉在后座用钢笔戳她后背:"矜持点。"

"许老师,"她回头,"你的简谐运动泄密了。"

"那就把阻尼加上。"他面无表情,但嘴角有笑意。

第三章:篮球场的物理课

十月中旬的体育课,男生打篮球,女生练排球。陆媛没抢到排球,被周晓楠拉着去看男生比赛。

"许神不上场,"周晓楠说,"他说篮球运动轨迹太简单,没挑战性。"

果然,许陆沉坐在场边,膝头摊着一本《拓扑学初步》。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微微眯眼,像在计算什么。

"陆媛!"体育老师突然喊,"女生少一个人,你上!"

陆媛被推进场。她篮球水平停留在小学,拿到球后直接来了个标准的三不沾。

全场哄笑。她听见后排男生喊:"转学生,方向错了,那是自己家篮筐!"

陆媛脸红到耳根,抱着球不知所措。这时身后传来声音:"球给我。"

许陆沉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场,站在她身后,伸手要球。陆媛下意识传给他。

他接球,没看篮筐,随手一抛。篮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空心入网。

"看见没,"他对陆媛说,"抛体运动。初速度45度角最优,考虑空气阻力要稍微调高。"

"……哦。"

"你刚才那个,"他无情点评,"属于自由落体,初速度为零。"

旁边男生起哄:"许神带妞打球啊?"

"带学生。"他纠正,"教学实践。"

整节课,许陆沉没自己攻过一次,每次都把球传给陆媛,然后在她耳边报参数:"力度3牛,方向东偏北15度,出手点高度1米8——你够得着吗?"

"够不着!"陆媛跳都跳不起来。

"那就降低标准,"他直接站到她身后,微微弯腰,手臂越过她头顶,"手型这样,"他调整她的手指,"用指腹,不是手掌。抛物线懂吗?"

他靠得太近,清冽的皂香混着阳光的味道。陆媛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像被篮球砸中篮板,砰砰作响。

"我懂了……"她小声说。

"懂什么了?"

"物理。"

"嗯?"他松开手,"说给我听听。"

"篮球进筐的瞬间,"她回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不只是物理,还有别的。"

他愣住。陆媛趁机投出球,这次没进,但砸中了篮板。

"看,"她得意,"我算出篮板的位置了。"

许陆沉看着她,忽然笑了。那是陆媛第一次见他真心笑,不是冷笑、嘲笑,而是像春雪初融,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

"算得不错。"他说。

下课后,周晓楠挽着陆媛的手臂:"可以啊,让许神手把手教学。"

"他只是在讲物理。"

"物理?"周晓楠翻白眼,"他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有耐心?上周我问他那道电磁题,他直接说'这么简单的题需要问?'"

陆媛心里咯噔一下。她回头,许陆沉已经坐在场边,继续看他的拓扑学,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草稿纸上,他画的不是公式,而是一个不规则的曲线图。

"这什么?"她凑过去看。

"你的投篮轨迹,"他头也不抬,"数据采集,用于优化教学方案。"

"……许陆沉,你是不是对所有学生都这么负责?"

"不是,"他终于抬眼,"只对那些抛物线都画不直的学生。"

第四章:文学社的邀请

十一月初,学校文学社招新。招新海报贴满了校园,上面用飘逸的字体写着:"寻找会做梦的人"。

陆媛心动了。她在原来的学校是文学社社长,到了这里一直找不到组织。她填了报名表,却在面试现场看见了许陆沉。

他坐在面试官的位置,面前名牌写着:副社长 许陆沉。

"理科生也能当文学社副社长?"她惊了。

"文学社社长是理科生,"他推推眼镜,"社长是我,副社长是文科班的沈晴。她今天请假。"

"所以你是来抓壮丁的?"

"我是来筛选不会把'的地得'用错的人。"

面试题很奇葩:用物理概念写一首关于秋天的诗。前几个面试者支支吾吾,有一个大胆的说:"秋天是熵增的过程,落叶是系统的无序化。"

许陆沉面无表情:"淘汰。缺乏审美。"

轮到陆媛,她想了想,说:

"秋天是简谐运动

叶子离开枝头的瞬间

加速度指向地心

但速度方向

永远记得春天"

许陆沉的笔停住了。他抬头看她,眼神深不见底。

"明天来社团活动室,"他说,"下午四点。"

"我通过了?"

"嗯,"他低头整理报名表,"诗写得……不算蠢。"

文学社的活动室在旧教学楼顶楼,锁已经生锈。陆媛第一次来,发现只有许陆沉一个人。

"其他人呢?"她问。

"文学社加上你,总共三个人。"他开锁,"社长、副社长、社员。"

"……学校的王牌社团理科竞赛组有五十个人。"

"所以他们是竞赛组,"他推开门,"我们是文学社。"

房间里堆满书,窗台上种着多肉,墙上贴着手写的诗歌。陆媛凑近看,发现都是许陆沉的字迹。

"你写的?"

"写着玩。"

"这首《关于雪的十七种解法》——雪为什么是'天空的无效证明题'?"她念出其中一句。

"因为每片雪花都独一无二,"他靠在窗边,"但落地就消失,无法验证。"

陆媛看着他。夕阳的余晖从侧面照过来,把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发现他说这些话时,表情是松弛的,不像在教室时那般紧绷。

"许陆沉,"她问,"你为什么学理科?"

"因为理科有标准答案。"他答得很快。

"那为什么还留在文学社?"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陆媛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他开口,声音很轻:

"因为有些事情,没有标准答案,我也想搞清楚。"

那天下午,他们没写诗,没讨论文学。许陆沉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普希金诗集》,说:"你读俄文原版,我翻译成数学语言。"

"这怎么翻译?"

"比如这句,'我爱你,彼得大帝的城',可以翻译成'我对你的感情,是坐标系中恒定不动的原点'。"

陆媛笑得前仰后合。她发现,这个被全校神话的学霸,其实只是个把浪漫藏在公式里的笨蛋。

离开时,许陆沉没锁门:"你拿着钥匙。以后想来随时来。"

"你不怕我把书弄乱?"

"弄乱了,"他看着她,"我就有理由重新整理。"

第五章:期中考的赌约

十一月中旬,期中考。理科实验班的考场安排是按学号,陆媛和许陆沉隔着一个过道。

开考前十分钟,他递过来一张纸条:

赌不赌?

陆媛回:赌什么?

赌物理最后一道大题,谁先解出来。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陆媛看着自己的物理书,再看看他游刃有余的表情,咬牙回:成交。

物理考试果然很难。最后一道大题是关于电磁场复合场中的粒子运动,陆媛读完题就开始手心冒汗。她偷瞄许陆沉,他已经翻到后面开始检查了。

不能输。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他讲过的"几何意义理解法"。她闭上眼睛,把粒子想象成在操场上奔跑的自己,电场是风,磁场是旋转木马……

交卷铃响,她刚好写完最后一步。

走廊里,许陆沉等着她:"怎么样?"

"解出来了,"她扬起下巴,"别小看人。"

"嗯,"他点头,"我看见了。你用了三种方法交叉验证,很谨慎。"

"你偷看我?"

"观察,"他纠正,"做实验需要观察。"

成绩下来,两人都是满分。但许陆沉只花了二十分钟,陆媛用了整九十分钟。

"算平局。"他说。

"不行,"陆媛较真,"时间也是指标。"

"那算我输,"他爽快承认,"我要求你兑现。"

"什么要求?"

"陪我去个地方。"

周六下午,许陆沉没带她去图书馆或科技馆,而是去了市郊的废品回收站。

"你家的产业?"陆媛捂着鼻子。

"我的。"他走到一堆废铜烂铁前,翻出几个旧音箱、一台坏掉的唱片机,"我周末在这里打工。"

"你?打工?"

"嗯,"他擦擦手上的油污,"挣点外快,买实验器材。"

"你家不给你钱?"

"给了,"他低头捣鼓电路板,"但买诗集和拓扑学书花光了。"

陆媛突然觉得,她对"正常人"的定义被刷新了。一个能随手解出竞赛题、家里不缺钱的学霸,周末在废品站修旧音箱,就为了买诗集。

"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把这些搬到车上去,"他指了指墙角,"然后陪我去送货。"

"送货?"

"客户是市图书馆,"他扛起音箱,"他们要买能用的音响设备,预算有限。"

那天下午,陆媛第一次看见许陆沉的另一面。他在废品站和老板讨价还价,用电路知识指出一堆"古董"的价值;在图书馆和馆长沟通,用数据说明这些翻新设备的性价比。

"你口才很好。"回去的路上,她说。

"理科生也要有沟通能力,"他答,"否则项目申请不到经费。"

"你到底想申请什么项目?"

"一个关于音乐频率和脑电波共振的课题,"他说,"需要买专业设备,很贵。"

"音乐?你不是讨厌音乐?上次班会你拒绝表演节目。"

"我讨厌的是'表演',"他纠正,"不是音乐。"

陆媛想起他每次改她周记时,都会在旁边批注节奏感和韵律感。她忽然明白,这个把浪漫藏在公式里的人,其实比谁都渴望表达。

"许陆沉,"她说,"你其实是个骗子。"

"骗你什么了?"

"你骗所有人,说你只对理科感兴趣。"

他沉默,然后笑了:"你不也是骗子?你骗所有人,说你适应这里。"

陆媛怔住。

"你每次考试前都会失眠,"他看着前方,"因为你害怕辜负你原来的老师。你每次写作文都会换三种笔芯,因为你想找到最合适的颜色。你其实不喜欢理科,但你一直在逼自己适应。"

"你怎么知道?"

"观察,"他说,"我说过,做实验需要观察。"

公交车到站,他们下车。天已经黑了,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重叠。

"陆媛,"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是"陆沉",不是"转学生","你不需要适应这里。你可以让这里适应你。"

她看着他,路灯在他眼睛里落进细碎的光。

"比如?"她问。

"比如,"他转身面对她,"你可以成立一个文科社,我第一个加入。"

六章:文科社的成立

陆媛真的递交了成立"文科社"的申请。

学校规定,成立社团需要至少五个成员、一个指导老师和一份详细的活动计划。陆媛只有一个人,计划书只有三行字。

"会被驳回的。"周晓楠说。

"会被嘲笑的。"班长说。

"会被许神吐槽的。"全班说。

申请交上去的第三天,教导主任把她叫去办公室。陆媛做好了被拒的心理准备,却看见许陆沉坐在办公室里,正和主任讨论着什么。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跨学科的社团,"许陆沉说,"理科生缺乏人文素养,文科生缺乏逻辑思维。陆媛同学的提案正好填补这个空白。"

他展开一份十几页的计划书,上面详细列出了社团目标、活动内容、预期成果,甚至附上了预算表和成员招募方案。

"你写的?"陆媛小声问。

"帮你润色,"他说,"你的三行字太抽象。"

教导主任扶了扶眼镜:"许陆沉同学担保,说会亲自担任副社长,指导理科生。陆媛同学,你有信心带好这个社团吗?"

陆媛看着那份计划书,上面把"写诗"写成了"语言符号的创造性重组",把"读书会"写成了"文本细读与批判性思维训练"。

"我有信心,"她说,"因为副社长很可靠。"

文科社就这样成立了。招募海报是许陆沉设计的,用斐波那契数列排列文字,远看是一首诗,近看是社团介绍。

"这能招到人?"陆媛怀疑。

"能招到看懂的人。"他胸有成竹。

果然,来报名的五个人,全是怪咖。有能背圆周率后两百位的文学少女,有写诗的化学课代表,有研究《红楼梦》里菜谱的吃货。

第一次社团活动,许陆沉带他们去了实验室。他打开示波器,调出一个正弦波。

"这是A,"他说,"标准音。"

他拿出一个音叉,敲击,示波器上跳出同样的波形。

"频率440赫兹,"他解释,"所有音乐都建立在数学基础上。你们写诗,讲究节奏,节奏就是频率。讲究韵律,韵律就是周期性。"

他让每个人说一句话,用示波器记录下声音的波形。

"看见没,"他指着陆媛的波形,"她的声音频率最稳定,说明情绪平稳,适合朗诵。"

"这算什么文科社活动?"有社员问。

"文理科的界限本来就是人为的,"许陆沉说,"我们想表达的东西,本质都一样。"

陆媛看着他在实验室里操作仪器,给一群文科生讲解傅里叶变换。他摘下了平日的疏离外壳,眼睛里闪着光。

活动结束,社员们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整理器材。

"许陆沉,"陆媛问,"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因为你说对了,"他擦着示波器,"我确实是个骗子。我骗自己只对理科感兴趣,因为怕人说我不务正业。"

他抬起头:"但你出现了。你大大方方地喜欢文学,不掩饰,不妥协。你让我看见,原来可以这样活。"

陆媛的心漏跳一拍。

"所以,"他继续说,"我想保护这种活法。"

他们并肩走出实验室,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陆媛忽然说:"许陆沉,我们名字里都有'陆'。"

"嗯。"

"你说,会不会是缘分?"

"从概率学角度,"他一本正经,"中国姓氏排名前一百,'陆'是第70,出现在同班同学中的概率是0.3%。"

"所以是低概率事件,"她总结,"也就是缘分。"

"从文学角度,"他补充,"可以这么理解。"

他们相视而笑。那一刻,陆媛觉得,青春真好。可以理直气壮地讨论概率与缘分,可以把理科和文科混为一谈,可以在十七岁的尾巴上,遇见一个愿意陪你疯的人。

第七章:家长会的秘密

十一月底,家长会。

陆媛的父母从省城赶来,西装革履,拿着她的成绩单,眉头紧锁。

"数学才85?"母亲说,"你原来能考120。"

"这里是150的满分制。"陆媛解释。

"那也太差了,"父亲摇头,"我们费这么大劲调过来,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理科环境。"

家长会开始,班主任表扬了许陆沉,说他是清北苗子。然后提到陆媛,说"适应良好,潜力巨大"。

陆爸陆妈的脸色这才缓和。

会后,他们拦住班主任:"能不能安排陆媛和许陆沉同桌?让孩子多学习。"

"这得看许陆沉的意见,"班主任为难,"他脾气比较……特别。"

话音未落,许陆沉的父母也到了。许家父母穿着朴素,父亲手里还拎着一个工具箱,母亲挎着菜篮子。

"许陆沉家长吧?"陆妈主动打招呼,"你们儿子真优秀。"

"哪里哪里,"许妈妈很朴实,"他就是爱瞎鼓捣,不务正业。"

"不务正业?"

"是啊,"许爸爸接话,"天天修那些破电器,买一堆书,钱全花光了。我说他,他还顶嘴,说这叫'跨学科实践'。"

陆媛躲在拐角,听见这些,忽然笑了。原来"正常人"的家庭,也会觉得孩子不正常。

许陆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笑什么?"

"笑你,"她小声说,"原来你在家也被嫌弃。"

"彼此彼此,"他看着她的成绩单,"你也不是父母的骄傲了?"

"他们说,我数学不及格,是辜负他们的期望。"

"期望是一种暴力,"他忽然说,"他们用爱包装,强迫你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

"那你怎么反抗?"

"我不反抗,"他转头看她,"我做自己。他们最终会明白,我不是他们的作品,是独立的个体。"

陆媛沉默了。她想起父母说的"我们是为了你好",忽然觉得疲惫。

"许陆沉,"她说,"我想考文学系。"

"我知道。"

"但我父母想让我学金融。"

"那是他们的遗憾,不是你的。"

"如果我坚持,他们会失望。"

"如果你妥协,"他盯着她,"你会对自己失望。"

家长会结束后,两位父亲不知怎么聊到了一起,发现都在旧货市场有熟人。许爸爸是修电器的,陆爸是淘古董的,两人相谈甚欢,相约周末一起逛市场。

"缘分啊。"陆妈对许妈说。

"是啊,"许妈看着两个孩子,"名字都像兄妹。"

陆媛和许陆沉对视一眼,同时移开目光。兄妹,这个词让气氛微妙起来。

回去路上,陆媛收到许陆沉的短信:

明天下午三点,旧货市场。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第八章:旧货市场的夏天

旧货市场在城边,像个巨大的时间废墟。陆媛跟着许陆沉在摊位间穿行,他熟门熟路,和每个老板打招呼。

"许哥,又来淘电路板?"一个摊主递烟。

他摆手:"带我同学来看个东西。"

他们停在一个卖旧乐器的摊位前。角落里躺着一把小提琴,琴身斑驳,琴弦都断了。

"多少钱?"许陆沉问。

"三百,"摊主说,"坏的,修不好。"

"五十。"

"二百五。"

"成交。"

陆媛目瞪口呆看着他砍价。许陆沉掏出钱包,数出两张纸币,然后蹲下来检查小提琴。

"你会修?"她问。

"试试。"

他们抱着琴回到许陆沉的家。普通的小区楼,两居室,客厅里堆满电器零件和书。许爸爸热情招待,许妈妈端来水果。

"小沉第一次带同学回来,"许妈妈悄悄对陆媛说,"他平时连朋友都没有。"

陆媛不知道怎么接话。许陆沉在阳台摆开工具,戴上放大镜,开始拆小提琴。他动作轻柔,像在解剖一个精密的器官。

"这琴怎么了?"她蹲在旁边。

"琴马塌了,音柱移位,"他解释,"但木材是好的,意大利云杉。"

"你懂制琴?"

"不懂,"他拧着螺丝,"但懂物理。琴身是共鸣腔,琴弦是振动源,只要参数对,就能发声。"

他忙活了两个小时,调音、校准、测试。当第一声琴声响起时,陆媛震惊了。

音色不完美,但清晰、明亮,像冬日阳光。

"你……"她不知该说什么。

"送给你,"他把琴递过来,"文科社的活动需要音乐。"

"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不贵,修理成本为零,"他固执地举着琴,"而且,我想听你拉琴。"

陆媛接过琴,手指搭在琴弦上。她在原来的学校学过六年小提琴,后来因为学业压力放弃了。

"我真的会拉。"她说。

"我知道,"他收拾工具,"你右手食指有茧,是常年按弦留下的。"

陆媛的心漏跳一拍。原来他观察得这么细。

她架起琴,拉了一曲《梁祝》片段。琴声在阳台流淌,邻居都探出头看。许陆沉站在她对面,抱着手臂,眼神专注。

"怎么样?"她放下琴。

"从傅里叶分析的角度,"他一本正经,"谐波成分很丰富,情感表达……超标了。"

"超标?"

"超过了理性分析的范畴,"他顿了顿,"但很好听。"

那天下午,他们聊了很多。许陆沉说他小时候也喜欢画画,但父亲告诉他"画画养不活人",于是转而学理。他说自己并不是天生喜欢物理,只是发现物理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想画却画不出的遗憾"。

陆媛说她喜欢文学,是因为文字能构建一个安全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可以当任何人,去任何地方,不用背负父母的期望。

"我们很像,"她说,"都在用喜欢的东西,逃避不喜欢的东西。"

"但我们也不一样,"他纠正,"你在拥抱喜欢的东西,我在利用它。"

"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他看着她,"你拉琴时眼睛里有光,我解方程时只有冷静。"

"那也很好,"陆媛说,"冷静也是一种光。"

离开时,许妈妈塞给她一袋自己做的酸菜:"小媛常来玩啊,小沉难得有朋友。"

陆媛点头,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不只是酸菜,还有某种期待。第九章:冬夜的烟火

十二月初,高三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晚自习延长到十点,教室里弥漫着咖啡和倦意。

陆媛已经连续一周失眠。父母打来的电话越来越急,问她考虑好转专业没有,问她和许陆沉相处得怎么样——他们不知从哪听说,和学霸做朋友能提高成绩。

"他们说,如果我期末考不进前十,就让我转回省城,"她在文学社活动室里对许陆沉说,"去一个文科强的学校。"

许陆沉没说话,递给她一杯热可可。

"你说我该怎么办?"她问。

"听从你的内心,"他答得官方。

"我的内心很乱。"

"那就让它乱着,"他第一次用这样温柔的语气,"乱也是一种秩序。"

那天是冬至,文学社决定办个小活动:在旧教学楼天台放烟花。学校明令禁止,所以他们只敢买手持的仙女棒。

夜风很冷,五个人挤在天台角落,点燃仙女棒。火花噼啪作响,在黑暗里画出短暂的轨迹。

"像不像流星?"有社员说。

"像薛定谔的猫,"许陆沉接话,"在点燃前,它既是烟花又不是烟花。"

"扫兴。"陆媛吐槽,但嘴角带笑。

她点燃两根,递给许陆沉一根。他接过去,却没玩,只是看着火花在她眼睛里跳跃。

"陆媛,"他忽然说,"考清华吧。"

"什么?"

"清华有中文系,"他声音很轻,"全国最好。"

"我考不上。"

"我教你。"

"许陆沉,"她转头看他,"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仙女棒燃尽了,黑暗重新笼罩天台。风很大,吹得人都站不稳。但许陆沉没动,他站在那里,像一棵沉默的树。

"因为,"他说,"我想证明,理科生和文科生可以共存。"

"还有呢?"

"还有,"他顿了很久,"我想和你去同一个城市。"

烟花在远处升起,不知道是哪个勇敢的同学在放违禁品。火光映亮他们的脸,也映红了陆媛的耳根。

"许陆沉,"她小声说,"你这是在表白吗?"

"从逻辑学角度,"他的声音有点抖,"这是提出一个假设,等待验证。"

"假设什么?"

"假设,"他深吸一口气,"我们两个名字里都有'陆'的人,可以一起走一段路。"

陆媛笑了,眼泪却掉下来。她分不清是因为风太大,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假设,"她伸手,抓住他的袖口,"我愿意验证。"

那天晚上,他们没牵手,没拥抱,只是并肩站在天台看远处的烟火。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回到教室,周晓楠凑过来:"听说许神在天台放烟花表白?"

"没有,"陆媛红了脸,"是社团活动。"

"社团活动只叫了你一个女生?"

"……还有别人。"

"别装了,"周晓楠挤眉弄眼,"许神看你的眼神,像在看一道会发光的题。"

陆媛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烟花一样,在胸腔里炸开。

第十章:尾声的开始

高三的冬天在试卷和咖啡中飞逝。陆媛的父母最终妥协,同意她报考文学系,条件是必须过一本线。

许陆沉给她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把她的数学从85提到了120。作为回报,陆媛承包了他的周记,文采飞扬到语文老师怀疑他请了枪手。

期末考,陆媛真的考进了前十。成绩公布那天,她第一个告诉许陆沉。

"恭喜,"他说,"验证成功。"

"什么验证?"

"你证明了,"他看着她,"兴趣可以和成绩共存。"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文科社办了个小年会。五个人凑钱买了蛋糕,在天台庆祝。

"明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有社员问。

"不能,"许陆沉说,"我们会分散在不同城市,不同专业。"

气氛一下子伤感起来。

"但是,"他补充,"我们验证过的东西不会消失。理科生可以写诗,文科生可以懂物理,人可以不妥协地活着。"

他切开蛋糕,最大的一块给陆媛:"给勇敢的人。"

"你也是勇敢的人。"她说。

"我?"他自嘲,"我只是个骗子。"

"不,"她摇头,"你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这个世界的偏见。"

那天散场时,许陆沉送陆媛去车站。下雪了,雪花落在他们头上,像白头。

"陆媛,"他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他停下脚步,"原来冷静不是一种缺陷,光有很多种颜色。"

陆媛看着他。这个十七岁零三百天的少年,这个被全校仰望又误解的学霸,此刻眼睛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许陆沉,"她说,"我们报同一个城市吧。"

"北京?"

"嗯。你清华,我北大。"

"两所学校距离15公里。"

"所以呢?"

"所以,"他笑了,"需要一辆自行车。"

"你会骑吗?"

"可以学,"他说,"为了验证一个假设,值得。"

公交车来了,陆媛上车,隔着车窗看他。许陆沉站在雪里,像一棵固执的树。

车子启动,她收到他的短信:

寒假作业:每天写一首诗,主题不限。

附加题:想我。

她笑着回复:

作业收到。

附加题已经开始写了。

车子驶远,他的身影变小,最后消失在雪幕里。陆媛抱着小提琴盒子,觉得整个冬天都变暖了。

尾声

高考结束那天,全校欢呼。陆媛和许陆沉并排走出考场,谁也没问对方考得怎么样。

"许陆沉,"她说,"如果我考上了北大,你就把你藏的画给我看吧。"

"什么画?"

"你高一画的那幅,"她看着他,"画的是旧教学楼天台,有烟花,还有一个人影。"

他耳朵红了:"你怎么知道?"

"你妈妈说的,"她得意,"她说你画完就藏起来了,谁也不给看。"

"那如果你没考上呢?"

"不可能,"她自信,"我有全市最好的物理老师。"

他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头发:"那就拭目以待。"

录取通知书到来的那天,两家家长聚在旧货市场旁的饭店庆祝。许爸爸和陆爸喝得酩酊大醉,称兄道弟。许妈妈和陆妈互加微信,说要一起跳广场舞。

陆媛和许陆沉溜出饭店,走在夏夜的河边。蝉鸣震天,空气里有青草味。

"给你,"许陆沉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画纸。

陆媛展开,是天台,烟花,还有她的背影。画得很笨拙,但笔触温柔。

"什么时候画的?"她问。

"去年冬至,"他说,"你拉琴的时候。"

"难看。"

"嗯,"他承认,"但对我来说,是满分的作品。"

陆媛把画小心收好,然后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验证完毕,"她轻声说,"假设成立。"

他愣住,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陆媛,"他声音发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她笑,"意味着从明天起,你要教我骑自行车,从清华到北大。"

"为什么是北大?"

"因为,"她看着他,"我只想离你近一点,但也不想被你完全笼罩。我想站在你旁边,不是身后。"

许陆沉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夏风拂过,带着河水的凉意,和他们身上相同的洗衣粉味道。

远处传来准点的钟声,宣告着这个夏天,他们的青春正式落幕,也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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