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尼山书院在薄雾中缓缓苏醒。
青石板路被夜雨浸润泛着幽光,檐角铜铃轻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在低语着千年儒风。
书院之中,竹影摇曳生姿。书声清朗而悠扬,宛若潺潺溪流汇入浩瀚江海,绵延不绝,令人心神俱醉。
一道身影的出现,让整个院落的气氛骤然凝滞。
一袭月白长袍,袖口绣着淡蓝色云纹,发束高冠,面容冷峻,眉峰似刀锋般凌厉,凤眼微敛,眸光深沉如寒潭静水,不染一丝暖意,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激起他心中的波澜。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威严。
他步履沉稳,不急不缓,却自带威压
他走过之处,学子们无不低下头颅,甚至将呼吸都压抑至最轻,生怕惊扰了他,每一步落下,空气仿佛都随之凝滞,敬畏如同涟漪般在他身周扩散开来。
他似一柄出鞘的剑,锋利、孤高、令人不敢直视。
在他的身后,有几名学子满脸谄媚地欲开口说话,但却又似乎有所顾忌似的犹豫不决。他们一边用余光偷瞄,时不时地相互交换一下眼色,终是不敢上前。
沈梦站在廊下,手中捧着一卷《论语》,目光却牢牢锁在那道身影上。
她已不同昨日初来乍到那般
一夜之间,她已将思绪理清。自己穿进了2007版《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世界,成为了原著中一个不曾被提及的旁支角色--山长那位远方表亲留下的孤女,此次便是来投奔山长的。
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事里,一个注定被剧情洪流淹没的“背景板”。
可她不甘心。
她记得剧中马文才的结局-大婚之日被祝英台抛弃,目睹了梁祝化蝶,在悔恨和不甘中孤独守护,直至油尽灯枯。
她记得他射箭时的眼神,那目光中没有一丝邪念,有的只是自信与高傲,是一种无人可及的孤绝。
阳光透过斑驳的竹影洒在沈梦身上,她紧握着手中的书卷,指节泛白,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接近那个如高岭之花般的马文才。
沈梦(深吸一口气,将书卷夹在臂弯,迎着那道冷峻的身影走去)
沈梦马公子,晨安
她声音清亮,带着几分刻意的笑意,却无半分谄媚。
马文才脚步未停,甚至没有侧目,只冷冷抛下一句
马文才让开!
沈梦一怔,却未退缩,反而快步跟上
沈梦听闻马公子箭术冠绝会稽,昨日远远一瞥,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公子可愿指点一二?
马文才指点?
马文才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梦,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马文才你?妄图用这种方式接近我?
马文才不自量力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愤怒,只有厌倦与疏离
沈梦心头一震。
她原以为他会怒,会斥,可他没有
沈梦公子误会了
沈梦缓缓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而坦然,宛如秋夜的湖水倒映着点点星辰,静谧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定与从容。
沈梦我并非为了讨好,也非为了攀附。
沈梦我只是……想懂你
沈梦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倔强,在这静谧的书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马文才冷笑,声音低沉如闷雷
马文才哼,少在这假模假式,再跟着我,休怪我不客气。
沈梦沉默片刻,轻声道
沈梦我知道你母亲早逝,父亲对你要求严苛,你看似风光,实则从未有过一日真正为自己而活。
马文才瞳孔骤缩。他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马文才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眼神冰冷,充满警惕)
沈梦我读过会稽志,也听人说起过马家旧事,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沈梦没有退缩,目光如炬
沈梦但更重要的是--我看见了你眼中的孤傲
风掠过庭院,吹乱了她的发丝。
那发丝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却丝毫未扰乱她望向马文才时坚定又真诚的目光。
她静立于斯,一袭素衣简裙随风轻扬,却难掩挺直的脊背,宛如一株傲然于风中的翠竹,任凭风势撩拨,亦不曾有半分折屈。
马文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疏离的模样,上下打量着沈梦,仿佛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子。
他久久不语。他见过太多人:谄媚的、畏惧的、嫉妒的…可从未有人,用这样平静而真诚的眼神看着他说“我看见了你的孤傲”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气氛在沉默中悄然凝固,马文才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沈梦的灵魂,而沈梦依旧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他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这莫名的情绪让他有些慌乱,他皱了皱眉头,移开了与沈梦对视的目光。
马文才你走吧
他终是别过脸,声音冷硬如铁
马文才强者不需要怜悯与同情
沈梦没有立刻回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沈梦(微微垂眸,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用红绳系着的玉佩,缓缓递出)
玉佩是羊脂白玉雕成,温润如脂,边缘已有些许磨损,显是经年贴身之物。
红绳编织成双结,象征“结缘”,也暗藏祈愿。
马文才这是?
沈梦我母亲留下的玉佩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梦真正的强者,不是从不受伤,而是受伤后仍愿相信。我想把它送给你,不是为了换取什么,只是希望…你偶尔也能卸下盔甲,喘一口气
她的手,在递出的瞬间,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激动,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紧张。
马文才的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落在那微颤的手指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移开视线
晨光斜照,映在玉上泛出柔和的光晕。那红绳在风中轻摇晃动,像一颗悬而未落的心。他眸色深沉,眼底似有波澜掠过,却终归沉寂。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手,未触玉佩,只是将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拂,仿佛为它挡住拂面的风。
随即,他转身离去,衣角在风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那袖袍拂过之处,似留下一缕余温,轻轻覆在玉佩之上。
沈梦望着他的背影,没有追,也没有言语。
她只是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多了一分了然。
风起,玉佩上的红绳微微摇曳,像在回应那未曾触碰却已传递的温度。
石栏上,玉佩静静躺着,仿佛在等一个终将归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