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城区管理中心的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轻微嗡鸣,走廊里冷光铺洒,将金属墙壁映照得如同寒冰。
“沈先生,这边请。”引导机器人闪烁着蓝光,指引他走向会议室。
两大星际派系的和平协议签署仪式。作为“新秩序联盟”的首席谈判官,沈时溪本不该亲自出席这种公开场合,但对方指名要求他到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商绣研会来。”联盟高层在昨天的简报中语气沉重地提醒他。
沈时溪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会议室的门无声滑开。
匹配度百分之三十。沈时溪在心里默念这个数字,就像念一句咒语,试图用它筑起心防。
商绣研转过身,目光越过沈时溪身前助理,直直落在他身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四年未见,他变得更加锋利,下颌线紧绷,眼下的阴影透露着长期的疲惫。可当他目光落在沈时溪身上时,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首席。”商绣研的声音低沉,带着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但尾音有细微的颤抖。
“商指挥官。”沈时溪微微颔首。
会议漫长而煎熬。双方代表唇枪舌剑,沈时溪保持着专业态度,提出条款,反驳质疑,记录要点。沈时溪能感觉到商绣研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那目光炽热得几乎要烧穿他刻意维持的冷静。
会议中途休息,代表们陆续离场。沈时溪整理着数据板,打算最后一个离开。
“时溪。”
商绣研的声音在几乎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响起,没有称呼职位,只有名字。那种熟悉的、带着压抑情绪的语调,让沈时溪的手指微微收紧。
“商指挥官还有事?”他抬起头,迎上商绣研的目光。
商绣研走近了几步,檀木香信息素变得更浓。正常情况下,匹配度如此低的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应该互相排斥,但奇怪的是,沈时溪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身体深处泛起一阵久违的悸动。
“四年了。”商绣研停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声音嘶哑,“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沈时溪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公事场合,不谈私事。这是商指挥官当年定的规矩。”
商绣研呼吸一滞,眼中闪过痛楚:“当年...当年是你说要分手的。因为信息素匹配度太低,因为避嫌,因为我们是敌对阵营...”
“那些理由现在依然成立。”沈时溪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但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
“成立吗?”商绣研忽然笑了,笑容苦涩,“可我这四年,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匹配度百分之三十?我不在乎。阵营对立?我可以放弃一切地位。时溪,我...”
“商绣研。”沈时溪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些过去了,我们都该向前看。”
他绕过商绣研,走向门口。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商绣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体温透过布料传来,沈时溪身体一僵。
“你的信息素...”商绣研的声音在抖,“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时溪的心脏几乎停跳。生育会永久改变omega的信息素,有经验的alpha能分辨出这种差异。他没想到商绣研在分别四年后,还能敏锐地察觉这种细微变化。
“人都会变。”他抽出自己的手,没有回头,“我有家室了
。”
沈时溪几乎是逃离了会议室。直到走进洗手间,锁上门,他才允许自己靠在墙上,深深呼吸。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慌乱。
他打开通讯器,调出儿童看护中心的监控画面。沈舟临正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搭着积木,侧脸在屏幕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看到儿子的瞬间,沈时溪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不知道还能瞒多久。商绣研已经起了疑心,以那个alpha的固执和掌控欲,绝不会轻易罢休。而一旦商绣研知道舟舟的存在...
沈时溪闭上眼睛。政治立场的对立,信息素匹配度的科学论断,家族的压力,公众的目光——四年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一道未少,现在又多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会议重新开始后,商绣研明显心不在焉。他不时看向沈时溪,目光探究而深沉。当讨论到未来跨派系合作的具体执行人时,商绣研忽然开口:
“我提议设立一个联合工作小组,由我和沈首席共同领导,直接负责协议的执行和监督。”
会议室一片哗然。自由阵线的代表们面面相觑,新秩序联盟这边也窃窃私语。这种安排极不寻常,几乎等于将两个死对头绑在一起工作。
“我反对。”沈时溪立刻回应,“这不符合...”
“这是最高效的安排。”商绣研截断他的话,目光锐利,“还是说,沈首席担心无法与我共事?”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沈时溪直视商绣研,在那双深邃眼眸中看到了熟悉的偏执和不容拒绝。他知道,商绣研是故意的。这个联合工作小组是个陷阱,是为了创造接触的机会,是为了找出他隐藏的秘密。
“如果这是自由阵线的正式提议,我会呈报联盟审议。”沈时溪最终选择了官方回答,既不接受也不当场拒绝。
商绣研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那是沈时溪熟悉的、计划得逞时的表情。
会议在微妙的气氛中结束。离开前,沈时溪刻意等到商绣研先走,但还是在走廊尽头被堵住了。
“我送你。”商绣研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他们还是四年前那对恋人。
“不必,我有飞行器。”
“那我送你去停机坪。”
沈时溪知道争论无益,默许了商绣研跟在他身侧。两人并肩走在空间站长长的走廊里,脚步声在金属地板上回响,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你回中心城区后住在哪个区域?”商绣研忽然问。
“私人问题,恕不回答。”
“你还是这么防备我。”商绣研勾了勾唇,“时溪,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沈时溪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商绣研。走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让他的表情和心思藏在阴影。
“我过得很好,商绣研。没有你,我过得也很好。”沈时溪每个字都清晰而冷静,“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商绣研的眼神暗了暗,手指微微蜷缩。有那么一瞬间,沈时溪以为他会发怒,会像四年前分手时那样失控。但出乎意料,商绣研只是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是我过得不好,时溪,我很想你。”
那声音里的脆弱让沈时溪心中一痛。
但下一秒,商绣研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他熟悉的偏执光芒:“所以这次,我不会放手了。不管什么信息素匹配度,不管什么阵营立场,你是我的,沈时溪。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沈时溪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商绣研。我们结束了,四年前就结束了。”
“没有。”商绣研摇头,步步逼近,“在我这里,我们没有结束。”
他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浓烈的檀木香包裹着沈时溪。正常情况下,低匹配度的omega会感到排斥甚至不适,但沈时溪没有。相反,他的身体可耻地记住了这种气息,甚至产生了微弱的渴望。
生理的本能从不理会理智的警告。
沈时溪咬牙抵抗着身体反应,强迫自己清醒:“我要回去了。”
“我还会找你的。”商绣研在他身后说,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沈时溪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停机坪。直到坐进飞行器,设定好自动驾驶,他才允许自己颤抖。
通讯器在这时响起,是儿童看护中心的来电。
“沈先生,舟临好像有点发烧,您方便现在过来吗?”
沈时溪的心一紧:“我马上到。”
他更改目的地,飞行器悄无声息地滑入空间站内部航道。窗外的星光被金属结构切割成碎片,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乱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