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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吾妻

从微小的缩影中,窥探

“许是我自卑敏感,许是我心细多疑,这是我性格使然,纵然千般不对,我便是我,没有人能将溺闭在静谧湖底的我捞出。”

  “可是,这个人,就是出现了,她带着那个脑海中所谓的系统,一步一步闯入我晦涩的人生,让贫瘠的心田开出了芬芳的花海。”

  “我的人生,难以评价,但生活总是处处充满意外,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实在算不上美好。”

  ——————

  “小乞丐,别让本少爷抓到你,抓到了,必然要打断你的狗腿,让你只能匍匐在地。”

  这个叫喊的人是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他挺蠢的,几次三番被我抢了钱袋子,还敢过几天出门溜达,还把钱袋子挂在身上最显眼的位置,那不就是明摆着想让我偷吗?

  他身边的侍卫,连我一个十岁的孩子都跑不过,我有时候都觉得,大户人家的侍卫,不过如此,要不是我现在年龄小,我肯定也可以,这样便不至于风餐露宿,流落街头。

  就在我灵活的绕开街上的人群,想要往自己屡试不爽能够甩开侍卫的巷子里跑的时候,出于惯性,我想当然以为,这里肯定跟平时一样没人,却不想,扑进了一个香软的怀抱。

  我一触即分,很没素质的绕开她就跑进了巷子的阴影里,我也不想去深究。

  大多数人见我,都是目露嫌弃的,嫌弃我乱糟糟的沾满泥土的头发,黑乎乎的脸,破烂不堪,还散发着臭气的衣服。

  如果你说,我明明抢了银子,为何还是过得如此困苦,我亦不想多做解释,如果行动算作解释的话,那必然是现在,我在冲回自己居住的破庙后,将怀里保护的好好的药包拿了出来。

  放到提前架好的火堆上,给我捡回来的小女孩熬药。

  这个小女孩也是个可怜的,估摸着不过四五岁,家里贫穷,又是女孩,爹不疼娘不爱的,因着冬天天冷,一场雪下完,着了风寒,浑身高热,烧成了傻子,狠心的爹将还热着的她丢到了山上,想喂了野兽。

  此时,我去山上捡一些干巴的木柴,刚好碰上,本来不想捡这个麻烦的,但谁让她烧傻了,还对我笑。

  好吧,勉为其难将她捡了回来,后来流浪就一直带着她,她身子不好,闲着没事就得给我来个小病小灾的,我感觉我好像捡了个祖宗。

  但没办法,捡来的,就是我的!

  为了凑钱买药,我盯上了那个许家那个小胖子,他是他家的独苗苗,宠的不行,每月零花够给妹妹买一年的药,而且他也喜欢街上溜达,就被我给盯上了。

  我还以为,圆圆白白的小胖子,不会喜欢运动,因为我看他走两步路就喘,有时候我都感觉他莫名其妙,累的不行还逼迫自己,然后转头在吃一堆山珍海味,没减下来,反而又多了几两肉。

  他身边有侍卫,我本来没想干他这一票,但是那天妹妹突然发热,又吐,感觉胆汁都要吐完了,我急的不行,又没钱看病,恰好这小胖子溜达到我眼皮子底下,就像久旱逢甘霖,我兵行险招,决定干他一票。

  结果就是,越干越多,这小胖子,真好抢!

  有时候我还能趁机捏捏他肥嘟嘟的脸,想看看里面是肉还是水,怎么那么肥。

  好吧,这看上去有点恶劣,但是那时候的我确实玩心大起。

  但是我妹妹那天晚上还是病情加重,没撑住,没了。

  她死的时候,我刚捡到她不过一年多一点,还没来得及看世界繁华,虽然这个世界对小人物,尤其是没钱的小人物很残忍,更是对没钱又患了病的小人物很残忍吧!

  我将妹妹埋了起来,没钱买棺材,我把她用唯一的厚棉被裹了起来,把她身上那身洗的发白的衣服褶皱抚平,随后用手给妹妹挖了一个很漂亮的土坑,用一块木板,刻下了妹妹的名字,我给她起的,是一个“圆圈”。

  圆圈里面是空的,外面是空的,只有一层薄薄的圈,妹妹在里面,我在外面,等我以后没了,就能穿透这层屏障,和妹妹见面了。

  告别妹妹后,我又变成了一个人,那时候我失去了动力,之前是为了给妹妹治病,现在,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我身上还有抢来的三两银子,今天的小少爷钱带的多!

  我坐在小巷子的阴影里,看着外面熙攘的人群,感觉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

  好吧,本来就格格不入。

  我就那么,枯坐了一天,等夕阳西沉,残阳将我坐的位置照得暖黄,我才惊觉。

  哦,我已经在这里一天了啊!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了破庙,我坐在草杆上,在昨天,这上面铺着厚厚的棉被,躺着一个傻乎乎的小女孩,亲昵的喊我哥哥。

  我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原来,明天和意外,真的不能确定哪个会先来。

  我就那么又枯坐到天亮。

  不出意外的,人烧起来了。

  我就那么躺着,在思考我是会烧死,还是烧傻了,还是扛过去,然后继续流浪。

  然后我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看着上面的床顶,愣住了。

  随后我又观察了一下,这是一个很温馨的房间。

  喔,我被好心人捡走了。

  好吧,我穿上放在床边的一身干净的衣服,看了看镜子里被清洗干净的自己,嗯,原来我还挺帅。

  在欣赏自己的时候,我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我想应该是好心人来了。

  推开门的,是个姑娘,估计十七八岁,很漂亮。

  我向她道了谢,她笑着说没事,她笑的坦然,我不知为何有些不适应。

  她给我带来了饭菜,一碗米粥,一碟青菜,还有两个软乎乎的馒头。

  她说,我饿久了,又大病初愈,应该吃些清淡的食物。

  我没接话,只是说多谢。

  我自然的吃着这顿饭,品味着以往只能看的吞口水的宣软的馒头,和米粥,那碟青菜我不敢碰,因为我下意识的认为,我不配吃配菜。

  我在流浪的时候,也吃过山上长的草,但都没有这盘青菜看的鲜嫩,是因为我用水煮久了,有点烂糊,当汤喝的缘故吗?

  吃完饭,我再次向她道谢,顺便道个别,我身上的银子被我藏在破庙里,我想回去拿了,给她,算是答谢。

  她也没有阻拦,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一本书给我,我不识字,但她给了,我也想过过读书人的瘾,于是就接了过来,估摸了一下价格,随后向她告别。

  我将三两银子送了回去,她收下了,我也满意离开,回到破庙,我升起了火,就着火,看起了书。

  书上的字就像虫子一样,堆叠成一个形状,就成了字,我好奇,就一个个研究,不知不觉就研究了一晚上,接下来的几天,我啃着发硬的饼,就着新下的雪,化了当水喝,开始研究书。

  准确的说,是研究字。

  我虽不认识,但感觉有趣,不知不觉,就将这本不算厚的书看完了。

  但是我很好奇,这些毛毛虫围成的图形,怎么念,是什么意思。

  我依旧去坐到巷子里,开始观察,有的摊贩摊子上会有和书上一样的图案,然后我在他们念的时候,会将其对应,很快的,我会念了几个字,但这样还是很慢。

  我想着去茶肆,但是那里的店小二见着我的模样,就要驱赶,我有些懊恼。

  垂头丧气的回了庙里。

  只是,庙里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个姑娘,她看着我手里那本被翻的皱巴巴的书,笑了。

  我不明所以,但是看着她一步步朝我走来,拿走我手里的书,然后很随意的就坐在了我的“床”上,虽然我这里只有这个能落脚吧,但是她竟然不嫌弃,我也不扭捏。

  我大着胆子询问她那是什么意思,她很耐心的和我说,还会告诉我释义,我很开心,听的津津有味。

  后来,她经常来找我,给我带好吃的,但我不好意思,她发现我喜欢馒头,就经常给我带馒头,有的时候馒头里还会夹带私货。

  我们就那么相处了一个冬天,我看了很多书,但越是看书,我越觉得,我懂的好少。

  作为门外汉观书,犹如坐井观天,真正接触后,才惊觉,我如尘埃见山川,滴水望沧海。

  程露很大方的邀请我去她家的书房读书,我不好意思,便借了书来读。

  我也喜欢用木炭写写画画,她见我喜欢,便拿了厚厚的纸张和笔墨,供我练习,我知道这些都不便宜,不敢收,她说,这些她弟弟平日都是撕着玩。

  与其让弟弟撕了,不如我拿来练字。

  我知道那不过是她的说辞罢了,但我没有拆穿,毕竟她也是真心,我没必要戳穿真心构筑的谎言。

  那谎言,毕竟是——善良的。

  我练了一日又一日,我开始尝试像名家那样,吐字成诗,但我发现我还不行,于是我就写在纸上,反复推敲,思索哪个字更能表达我的想法。

  就这样,我写了第一首诗,花了五天,程露指出了我很多问题,后来我借了一本关于写诗方面,相关的书去看,才发现自己写的多么小白。

  那一年,从春到冬,我都在看书,写诗。

  我们有时候去野外踏青,有时候去山顶远眺,有时候跟着去大户人家欣赏曲水流觞。

  这些经历都开拓了我的视野,后来,我开始给人抄书,不仅学习,更赚了钱,我发现这样来钱慢,我就去钻研读书人的心理,发现无外乎科举,四书五经,策论诗词等,我就去钻研那些东西。

  程露对这些很懂,虽然她是女儿身,但是有独到的见解。

  我向她询问,求解,后来她有些回答不上来了,于是她拜托夫子给她弟弟授课的间隙,回答我的问题。

  在这样的条件下,我又花了一年学会了科举相关的知识。

  我觉得我好像天才,一学就会,直到我读了天才的书,天才的诗和策论,我才知道,人外还是有人。

  但我不知道的是,程露拿给我的,是早已进入官场的官员写的,他们经验本就老道。

  但当时我不知道,只是更加以此鞭策自己。

  我将自己的心得,写成笔记,给了程露,她说或可一试,于是,我就开始售卖,为了拓宽知名度,我拜托她帮我找了有名的夫子去看,夫子对我的这个心得大加赞赏,直呼天才,我知道,我的钱稳了。

  于是利用这个夫子的名气,我开始赚那些读书人的钱,我得了钱,先请程露吃了一顿奢华的大餐,顺便又给夫子送了礼。

  随着书的大卖,我也赚了不少,但我深知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我找上了那个夫子,他还是有些名气的,在他的引荐帮助下,我竟也参与了科举考试。

  后来那几年,我一边找寻赚钱的法子,一边苦读,一路考,成为了那年陛下钦点的新科状元。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说的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吧。

  那年我十七,意气风发。

  后来,我自请回到了我妹妹的家乡,清河县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令,因为,我在想,如果我的妹妹又投胎到了这里,我想先把这里发展起来,让妹妹这一世不再困苦。

  陛下也欣然同意,说如果我做出一番政绩,便会提拔我。

  我也确实没有辜负自己的想法,探寻致富之路,让清河县从贫瘠之地,变成了多方商贾必经之地。

  这其中程露功不可没。

  因为是她一句话点醒了我,她说,想要真正致富,必然要利用当地的资源,让百姓,真正富起来。

  我为官期间,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我走的时候,十室九空,挤在路边送我,给我好些土特产,我没有回拒,只是私下让下人给送礼的人送上银钱。

  毕竟不久就要过年了,送个新年彩头也是好的。

  我走的时候亦是冬天,天上飘着雪花,我不禁在想,是不是妹妹在送我。

  我去了朝廷的户部,也算间接掌管天下钱财。

  我一步步往上爬,从赈灾,安抚流民,到献策,帮助皇帝清除朝廷奸佞,我一步步爬上了宰相的位置。

  那年,我二十五。

  我没有忘记我的来时路,我派人感谢了那个王家少爷,因为我已经不是傻子了,能看出来那个笨拙的小胖子的热心,他说想跟着我学学,我很乐意带着他。

  他在我身边学习,我教导他知识,学问,和治国策略,他底子不好,但是很乐观,学不会,但胜在态度好。

  跟着我也是学了很多,也开拓了眼界。

  他很公正,脑袋又活,思维很有一套,我就让他去刑部试试,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做出了功绩来,他本就是璞玉,用对了地方,便闪闪发光。

  对于那位周夫子,将他敬为恩师,因为我的很多学问都是他教的,他也曾为官,只是官场的黑暗让他难以忍受。

  现在随着我在皇帝的许可下整顿官场,他也愿意去接纳这个朝堂。

  对于程露,她是我从幼年春心萌动至今,一直爱慕的对象。

  尽管,我经常会听到她脑子里的小人在说话。

  她有次心里说“你这么厉害,不能跟系统一样吗?”

  我不知道她再说什么,但是我捕捉到了系统,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跟她那个声音有关吗?我解释不清,于是就把这个名字按在了她那个心声上。

  我知道她一开始接近我,是因为那个声音,但慢慢的我也喜欢上她了。

  山河岁月,此情不变,我给了她最盛大的婚礼,十里红妆,百姓赠礼,陛下亲临。

  我们两情相悦,互诉衷肠,往后余生,皆是她。

  ——————

  我叫程露,是个现代社会的大三学生,我有一天突然捡到了一本日记,上面写了很多话,我好奇的翻阅,发现像是一个男生的自言自语。

  然后,我突然昏迷。

  在醒来,我站在巷子里,有个男孩撞到了我,我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摆正了身子,他走了,我也没计较,因为我发现,我穿越了!

  然后我脑海里莫名其妙涌现了一个声音,它说,他是那本书,也是一个男孩的心声化身。

  而那个男孩是我的前世,过得很苦,让我来拯救他。

  于是我在适应了一下后,去找他,发现他烧晕在了破庙里,我将他带了回去,仔细清洗,观察着自己的上一世。

  我想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于是我给了他一本书,然后他欣然接受,转头就给我三两银子,我也收下了。

  因为,那银子也是他的骨气,虽然是抢来的。

  后来我开始教他读书,写字,刚好我大学研究的是古文,于是就用现代知识给他讲解。

  他很崇拜我,经常找我学习,后来慢慢的,他发现了商机,开始赚钱,开始科举,我就一直陪着他,看着他红袍加身,成为新科状元,看着他走在清河县的街道,去见他妹妹的坟墓。

  看着他成就一番功绩,官居宰相。

  我也在这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

  准确的说是上一世的我,和我灵魂高度契合。

  我为他而来,救他于危难,帮助他改写那年冬天,发热而死的命运。

  他许我十里红妆,盛大婚礼,陛下亲临赐福,百姓夹道祝贺,给了我最大的尊重。

  我陪他五十载春秋,育有一女,名唤清河。

  我年长于他,死后灵魂跟着他,看着他面无表情处理我的后事,乞骸骨,看了看女儿和她琴瑟和鸣的夫君,她的夫君是当年那个小胖子的孩子,人和他父亲一样,公正,无私,纯粹。

  他很放心,后来,我跟着他,看他最后一次看望了妹妹。

  随后,转身叫了两个人,刨开了我的坟墓,和我同棺而眠。

  墓碑上“卿卿吾妻,吾之挚爱”

  天上鹅毛般的大雪飘落,他殉葬在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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