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枯叶,砸在谢家老宅的雕花铁门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谢寻洲独自踏上青石板台阶,皮鞋碾过几片蜷曲的落叶。身后的管家躬身引路,语气恭敬得近乎刻板:“大少爷,老爷和夫人在正厅等您。”
他的指尖攥得发白,骨节泛出冷意。三年前,他为了沈倦辞,净身出户,与谢家决裂,把自己活成了家族的笑柄。也是三年前,他亲手把离婚协议书拍在沈倦辞面前,看着那人红着眼眶签下名字,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人知道,他转身时,眼底的泪落得有多凶。
三年后,谢家老爷子病危,一纸病危通知,将他从那个空荡荡的出租屋,重新拽回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正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谢家父母坐在主位上,看见他进来,谢母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冷哼一声别过脸:“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打算栽在那个姓沈的手里。”
谢寻洲扯了扯嘴角,没应声。他回来,是为了给爷爷尽孝,不是为了听这些冷嘲热讽。
“爷爷怎么样了?”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话音未落,心口猛地一抽,尖锐的疼意蔓延开来。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弯了弯腰,强压下喉间的痒意。
“还能怎么样?吊着一口气等你回来。”谢父放下手里的茶盏,声音沉得像块铁,“谢家的家业,终究还是要你继承。不过有个条件——”
谢父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不准再和沈倦辞有任何牵扯。他那种人,不配踏进谢家的门。”
谢寻洲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三个字,掷地有声。
谢母猛地拍桌而起:“谢寻洲!你非要为了那个男人,毁了自己的前程吗?!”
“我的前程,我自己说了算,况且我已经不爱他了。”谢寻洲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爷爷那边我会去守着,其他的事,别来烦我。”
他快步上楼,推开那间尘封已久的卧室。空气里浮着灰尘的味道,书桌上还摆着他年少时的照片,旁边压着一张泛黄的便签,是沈倦辞的字迹——“等你回家”。
心口的疼愈发剧烈,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前发黑。
这阵子,这样的疼已经成了常态。他总以为是熬夜熬出来的毛病,没放在心上。
直到三天后,爷爷的病情暂时稳定,他抽空去了趟医院。
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谢寻洲的手指抖得厉害,连纸都差点捏不住。
胃癌晚期。
四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医生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病人家属呢?这种情况,最好有人贴身照顾,化疗的方案也需要家属一起商量……”
家属。
谢寻洲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的家属,本该是沈倦辞的。
那个自己亲手推开的沈倦辞。
谢寻洲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在掌心,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
他怎么能,怎么能再去打扰沈倦辞的生活?
当初是他亲手斩断了所有情分,如今他一身病痛,更不该去拖累那个好不容易走出来的人。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久到眼眶发酸,久到心口的疼几乎要将他吞噬。
最后,他还是收起了手机,踉跄着走出医院。
深秋的风更冷了,卷着枯叶,刮过他苍白的脸。
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忽然想沈倦辞签完离婚协议,那无情的眼神,他知道他们没可能了。
那时候,他没敢回头。
现在,他多想告诉那个人。
爱。
很爱。
爱到,宁愿独自赴死,也舍不得再让他受一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