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禹】
同一片星空下
张极第一次见到张泽禹，是在大三那年的跨专业选修课上。
教室里人满为患，心理学导论意外成为热门课程。张极挤进后门，好不容易在倒数第二排发现一个空位，旁边坐着一个戴着细框眼镜的男生，正低头记笔记。
“同学，这里有人吗？”张极压低声音问。
男生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没有，请坐。”他说话时带着一点北方口音，礼貌地挪了挪自己的书本。
那节课张极几乎没听进去什么。他控制不住地用余光观察着旁边的男生——柔软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握笔的手指修长干净，侧脸轮廓清秀却又不失棱角。最让张极心跳加速的是，当他偶尔瞥见张极偷看他时，会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下课时，张极鼓起勇气开口：“你的笔记记得好详细，能借我看看吗？我刚才有些地方没跟上。”
“当然可以。”男生大方地将笔记本推过来，“我叫张泽禹，建筑系的。”
“张极，新闻学院。”张极接过笔记本，手指不经意擦过张泽禹的指尖，一阵微妙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每周一次的课程交集。从借笔记到课后讨论，从课堂搭档到一起去图书馆，两个不同专业的男生渐渐熟络起来。
一个春天的傍晚，张泽禹邀请张极去看他设计的模型展览。在建筑学院明亮的中庭里，张泽禹指着自己设计的社区中心模型，眼睛闪着光：“你看，这里设计了开放天台，晚上可以看星星。现代人太需要与自然连接的空间了。”
张极注视着他兴奋的侧脸，心跳如鼓。“你很喜欢星星？”
“嗯，小时候在老家，夏天的夜空特别清晰。”张泽禹转头看向张极，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没有，我很喜欢听。”张极真诚地说，然后轻声补充，“你说话的样子，比星星还吸引人。”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展览厅的喧嚣仿佛瞬间退去，只剩下他们之间流动的微妙空气。张泽禹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模型边缘。
“我......”张极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张极，”张泽禹忽然抬头，眼神中有一种下定决心的坚定，“下周六学校天文社有观星活动，你想一起去吗？”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虽然谁也没有用这个词。
周六晚上，学校后山的小观测台上，天文社的成员调试着望远镜，分享着星座知识。张极和张泽禹站在人群边缘，肩并肩仰望星空。
“看，那是北斗七星。”张泽禹指向北方天空。
“真美。”张极说，但他的目光没有追随星星，而是停留在张泽禹被星光柔化的侧脸上。
活动结束后，他们故意走得很慢，落在人群最后。下山的小径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夜风带着草木的清香。
“张泽禹，”张极忽然停下脚步，“我有话想对你说。”
张泽禹也停下来，转身面对他，路灯在他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
“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不只是因为你好看——虽然你确实很好看——更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感觉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张极的声音在夜风中微微颤抖，“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困扰，如果不——”
他的话被张泽禹的拥抱打断了。
张泽禹的手臂环住张极的肩膀，这个拥抱起初有些笨拙，但很快就变得坚定而温暖。“我也一样，”他在张极耳边轻声说，热气拂过皮肤，“每次要上心理学课的那天，我从早上就开始期待。”
那一夜，他们在星空下分享了初吻，笨拙而真诚。
大学生活剩下的时光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他们一起备考期末考试，一起在图书馆熬夜，一起探索这座城市的小巷和咖啡馆。张泽禹教会张极识别建筑风格，张极则带张泽禹接触摄影和写作。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又在彼此的世界中找到归属。
但现实的压力也随之而来。张泽禹的父母频繁打来电话，询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张极的室友开玩笑问他为什么总和一个建筑系的男生混在一起。他们开始学习在外人面前保持距离，学会用“好朋友”这个词来定义彼此的关系。
这种双重生活最艰难的一次考验，发生在大四上学期。
张泽禹的母亲突然来校探望，没有提前通知。当时张极和张泽禹正在宿舍一起做小组作业，两人靠得很近，张极的手自然地搭在张泽禹的椅背上。
敲门声响起时，张泽禹的表情瞬间凝固。“是我妈的声音。”他低声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张极迅速收回手，调整表情，在张泽禹开门时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阿姨好，我是张泽禹的同学，我们在合作一个项目。”
张母打量了张极一番，客气地笑着：“谢谢你帮助我们泽禹。你们建筑系作业真多啊，还要和别的学院合作。”
“妈，张极是新闻学院的，我们选修课认识的。”张泽禹解释道，声音有些不自然。
那晚，张母请两人在学校餐厅吃饭。席间，她多次提到邻居家的女儿“刚好也在这个城市工作”，暗示张泽禹应该多认识一些“合适的女孩子”。张极全程保持微笑，桌子下的手却握成了拳头。
送走张母后，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一丝寒意。
“对不起。”张泽禹突然说。
“为什么道歉？”
“为今天的一切。为不能坦白，为让你陪我演戏。”
张极停下脚步，转向张泽禹：“该道歉的不是你，是这个还不够包容的世界。”他握住张泽禹的手，尽管周围可能有认识的人经过，“但我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要等多久，才能正大光明地牵手。”
张泽禹眼眶微红，用力回握他的手。
毕业季到来时，两人都收到了不错的工作机会——张极被一家知名媒体录取，张泽禹则获得了一家建筑事务所的职位。问题是，工作地点在不同的城市。
“我们可以试试异地。”张极说，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充满信心，“现在通讯这么方便，高铁也很快。”
张泽禹没有立即回答，他凝视着两人一起制作的毕业相册，里面记录了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在图书馆睡着时被偷拍的照片，第一次一起旅行的车票，星空下的合影...
“我拒绝那个offer了。”张泽禹忽然说。
“什么？为什么？那是你很向往的公司！”
“我申请了和你同一城市的另一家事务所，昨天收到了回复。”张泽禹抬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他们给了我更好的职位和薪资。其实我一个月前就开始申请了，想给你一个惊喜。”
张极愣了几秒，然后冲过去紧紧抱住张泽禹，两人笑作一团。
毕业典礼后的夜晚，他们回到了初吻的那个后山。夏夜的星空比两年前更加璀璨。
“还记得你第一次告诉我，我比星星还吸引人吗？”张泽禹靠着张极的肩膀。
“记得。现在依然这么觉得。”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坐那个位置，或者你没有选择心理学课，我们会不会错过彼此？”
张极转身面对张泽禹，双手捧住他的脸：“我相信，即使不是在那间教室，也会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有些相遇是注定的，就像有些星星注定要在同一片天空发光。”
他们接吻，在这个见证了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远处毕业晚会的音乐隐约可闻，近处夏虫鸣叫不息，头顶星空永恒闪烁。
两个年轻人，在庞大而复杂的世界里，找到了彼此这个小小的、坚定的坐标。未来的路还很长，会有更多的挑战和选择，但此刻，在星光下，他们拥有彼此，也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同一片星空下，无数故事正在发生。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书写第二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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