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

青屿村的晨雾裹着海腥味，黏在文崇的袖口上。他踩着石板路往学校走，芦苇丛里的水珠时不时滴在鞋尖——这是他来支教的第三个月，粉笔攥在手里还是会下意识收紧，却已经能熟练避开路边滑腻的青苔。

　　“文老师！等等我！”阿妹背着碎花布包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热乎乎的红薯，“我娘让我给你带的，说你早上总忘了吃早饭。”文崇接过红薯，指尖传来暖意：“怎么不等我一起上学？”“我想早点问你，鲛人泣珠’是不是真的呀？”阿妹仰着脑袋，辫子上的蝴蝶结晃来晃去，“徐爷爷昨天跟我讲，他年轻时在远海见过海里发光的东西，像撒了把星星！”

　　文崇揉了揉她的头发，刚要开口，就听见远处传来渔船的马达声。阿妹眼睛一亮，拽着他往海边跑：“是徐爷爷的船！他今天回来得好早！”到了学校门口，码头上已经聚了几个村民。徐老的木船正慢慢靠岸，船帆破了个小口，船板上沾着几缕深绿色的东西，像水草，却泛着异样的淡光。徐老站在船头，手里握着那把磨得发亮的鱼叉，脸色比晨雾还沉。

　　“徐老，今天捕到啥好东西了？”有村民笑着喊。徐老没接话，先跳上沙滩，脚刚落地就盯着海面出神。文崇注意到他的指节泛白，鱼叉尖上挂着的“水草”滴下黏液，落在沙地上竟“滋滋”响，还留下了个小坑。

　　“都往后退！”徐老突然开口，声音比浪头还急，“刚才在海里撞见大鲨鱼了，说不定会跟到岸边来！张婶，你把娃们都带回村，关好门，别出来！”张婶正好在人群里，赶紧拉过阿妹：“阿妹，跟婶回家，咱等鲨鱼走了再找文老师玩。”阿妹有点不舍，拽着文崇的衣角：“文老师，我还没问完鲛人呢……”“乖，先跟张婶回去，”文崇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回头我找徐爷爷问清楚，再讲给你听。”阿妹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被张婶拉着往村里走。村民们也没多怀疑——徐老是村里最懂海的人，他说有危险，没人敢不当真。很快，码头上就只剩文崇和徐老两个人。

　　“文老师，你也回去。”徐老突然回头，鱼叉在手里攥得更紧了。文崇却没动。他看着徐老盯着海面的眼神，那不是怕鲨鱼的样子，是怕更可怕的东西。“徐老，到底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晨雾突然散了些。远处的海面上，有根粗黑的东西在水里动，像蛇，却比船桨还粗，顶端隐约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黑点。徐老的脸瞬间白了，猛地把鱼叉往地上一插：“是‘海祟’！它跟着船回来了！”

　　文崇还没反应过来，那根“黑蛇”突然从水里蹿出来——哪里是蛇，是满是吸盘的触须！触须上挂着碎木片，正是徐老船上的木料，深绿色的黏液顺着触须往下滴，落在水里泛起白色泡沫。“畜牲！”徐老抓起鱼叉冲上去，叉尖狠狠扎进触须。黏液喷溅在他胳膊上，瞬间红肿起来，老人却像没知觉似的，把鱼叉往深处捅：“滚回海里去！”

　　触须剧烈扭动，海面上又冒出来好几根，像疯长的藤蔓，朝着码头卷来。徐老刚避开一根，另一根突然缠住了他的腰，猛地往海里拖。他挣扎着把鱼叉往触须上砸，声音嘶哑：“文老师！走！去村里报信！让大家别出来！”文崇哪里肯走，抓起路边的木桩就冲过去。他想拉住徐老，却看见一根触须突然从水里弹起，顶端裂开个口子，露出尖尖的刺，直直朝着徐老的胸口扎去。

　　“徐老！小心！”文崇嘶吼着扑过去，却慢了一步。尖刺扎进徐老的胸膛，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触须上的吸盘。徐老的身体晃了晃，却突然用力挣脱触须，把鱼叉往文崇手里塞：“拿着......防......身...跑......”

　　话没说完，又一根触须缠住了徐老的脖子。他猛地睁大眼睛，最后看了一眼村里的方向，身体被触须拖进海里，鱼叉却牢牢塞在了文崇手里。触须没了目标，突然转向文崇。他攥紧鱼叉，只觉得掌心一阵灼热，像有团火在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触须刚碰到文崇的手，瞬间萎缩下去，只留下一缕粉末。海面上的触须似乎慌了，又试探着伸过来几根，可一碰到文崇的手，就立刻后退。最后，它们拖着那团庞大的黑影，慢慢沉进了海里，只留下水面上漂浮的几缕黏液。

　　码头上静得只剩海浪声。文崇蹲下身，鱼叉戳在沙地上，掌心的灼热感还没退去。他看着空荡荡的海面，徐老最后那一眼，像块石头压在胸口。更多的是疑惑，那个鬼东西是什么？我的手发生了什么？徐老在隐瞒什么？

　　此时，一个人在远处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