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云栖镇,又到了枫叶最浓艳的时节。
藏书楼的院角栽着两株红梅,此刻尚未开花,枝桠遒劲。
清晨的雾还未散,沈清辞便醒了,身侧的被褥尚有余温。
苏景渊已起身,正坐在外间的案前,细心擦拭着古籍。
他穿着素色长衫,动作轻柔,晨光落在他侧脸的疤痕上。
那道当年留下的疤痕,如今倒成了岁月馈赠的印记,添了沉稳。
沈清辞披衣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拢了拢衣领。
“晨起露重,仔细着凉。”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晨起的慵懒。
苏景渊回头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暖意融融。
“醒了?灶上温着莲子羹,还是你最爱的甜度。”
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从当年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到如今朝夕相伴。
沈清辞笑着点头,看着案上摊开的宋版《楚辞》,眉眼温柔。
这是他们当年在藏书楼二楼一同翻阅过的孤本,如今依旧完好。
“今日风暖,不如午后去枫林走走?”沈清辞轻声提议。
这些年,每到枫叶红时,他们总要去镇外的枫林走一走。
苏景渊颔首应下,指尖拂过书页上的字迹,想起当年的告白。
那时他站在云栖山顶,忐忑地诉说心意,如今想来仍觉悸动。
早餐过后,沈清辞在院中翻晒往日的书信与枫叶,苏景渊在旁帮忙。
那些压平的枫叶,早已褪去了当年的绯红,却依旧脉络清晰。
苏景渊拿起一片最完整的,上面还留着沈清辞当年写的小字。
字迹娟秀,写着“景渊归期”,一笔一画,皆是当年的期盼。
“你看,当年你写的字,还带着几分急切。”苏景渊笑着递她。
沈清辞接过枫叶,脸颊微热,当年的心事被当众挑明,仍觉羞涩。
“那时候日日盼着你归,提笔便只剩这四个字了。”她轻声道。
苏景渊将她揽入怀中,望着满院的暖阳,心中满是庆幸。
庆幸当年九死一生得以归来,庆幸她数年坚守未曾放弃。
午后的阳光正好,驱散了残留的薄雾,风里带着枫叶的清香。
两人携手走在枫林间,脚下的红叶簌簌作响,像是岁月的低语。
沿途遇见不少镇上的孩童,追着打闹,手里拿着刚捡的枫叶。
有孩童认出他们,笑着喊着“苏先生”“沈姑娘”,乖巧问好。
这些孩子,大多是看着他们相伴相守长大,早已熟稔。
苏景渊会笑着给孩子们分些糖糕,沈清辞则叮嘱他们小心路滑。
走到枫林深处的青石旁,那是他们当年定情后久坐的地方。
苏景渊扶着沈清辞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枚新的木牌,比当年那枚更精致,字迹清晰。
上面刻着“清辞与景渊,岁岁年年”,边角打磨得光滑圆润。
“当年那枚碎了,这枚,我重新刻了,伴我们一生。”他轻声道。
沈清辞接过木牌,触手温润,眼眶微微泛红,将它贴身收好。
当年碎裂的木牌,被他们藏在暗格,是苦难的见证,这枚新的,是圆满的期许。
“岁岁年年,都要这般陪着才好。”沈清辞靠在他肩头,轻声呢喃。
苏景渊握紧她的手,十指紧扣,与她并肩望着漫山红叶。
“会的,此生此世,岁岁年年,我都陪着你,不离不散。”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满地红叶之上。
他们携手往回走,脚步缓慢,说着沿途的景致,说着家常琐事。
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这般细碎的陪伴,平淡却暖心。
回到藏书楼时,暮色已至,沈清辞去厨房准备晚餐,苏景渊点亮烛火。
烛火摇曳,映着案上的玉佩与木牌,映着满架的古籍,满室温馨。
餐桌上摆着简单的三菜一汤,皆是彼此爱吃的口味。
苏景渊为沈清辞盛汤,沈清辞为他夹菜,动作默契,无需多言。
饭后,两人坐在窗边,苏景渊研墨,沈清辞提笔,一同写家书。
这些年,他们时常给京中幸存的苏家亲人写信,告知云栖的安稳。
信中写着藏书楼的日常,写着枫林的红叶,写着彼此的相伴。
字里行间,满是岁月静好,让远方的亲人安心。
夜深了,窗外月光皎洁,洒在青瓦上,洒进窗棂里。
沈清辞靠在苏景渊怀中,听着他轻柔的心跳,渐渐入眠。
苏景渊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曾历经烽火硝烟,见惯世事无常,如今只求这般安稳。
守着一座藏书楼,守着一个心上人,看春去秋来,赏寒来暑往。
云栖镇的旧岁,藏着他们最刻骨的牵挂与等待。
而往后的岁岁年年,皆是他们最安稳的相守与陪伴。
梅雨季的烟雨会如期而至,深秋的枫叶会准时染红山峦。
藏书楼的墨香会终年不散,他与她的情意,会岁岁绵长。
这便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一生一世,一双人,一镇一栖,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