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白依梅在手机震动中醒来。天还没亮,窗外一片深蓝。她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李成的信息:“准备出发。山里信号可能不好,周三晚联系。保重。”
简短,克制,一如他本人。她回复:“一路平安,等你回来。”
发送完,她躺回枕边,睡意却已消散。窗外传来隐约的鸟鸣,秋日的清晨透着凉意。她想起李成说训练基地在山区,气温比市区低,便又发了一条:“多穿点,带暖贴。”
几分钟后,他回:“带了。再睡会儿。”
她放下手机,重新闭上眼睛,枕边的桂花香囊散发着安神的清香。再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地板上。手机很安静,她知道他已经进山了。
周三一整天,白依梅都忙于工作。学术评审材料已经提交,新的实验数据需要分析,组里的研究助理还需要指导。她让自己沉浸在工作中,不去刻意计算时间,但偶尔抬头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时,心头还是会掠过一丝牵挂。
傍晚六点,她完成最后一批数据处理,关掉电脑。实验室里只剩她一人,窗外的梧桐树在暮色中摇曳。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没有新信息。
她收拾好东西,锁好门,慢慢走回宿舍。秋夜的凉意已经很明显,她裹紧风衣,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宿舍楼下的路灯已经亮起,橘黄的光晕染出一小片温暖。
七点,她简单煮了碗面,坐在桌前慢慢吃。手机依然安静。
八点,她洗完澡,坐在书桌前看书。那本关于冰岛地理的书,是李成上次从北京带回的礼物之一。书页间夹着他手写的便签,标注着极光最佳观测时间和地点,字迹工整有力。
九点,她合上书,走到窗边。夜空中有薄云,月亮时隐时现。山里的夜晚,应该能看到更清晰的星空吧。他此刻在做什么?带队巡查?还是在帐篷里研究明天的训练计划?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不是信息,是来电。屏幕上跳动着李成的名字。
她立刻接起:“喂?”
“依梅。”他的声音传来,带着山风般的清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下山了,在回程路上。”
悬着的心轻轻落下。“顺利吗?”
“顺利。训练按计划完成,无人受伤。”他顿了顿,“就是山里比预想得冷,但大家准备充分。”
“你呢?冷吗?”
“不冷,装备够用。”他的声音柔和下来,“你那边怎么样?”
“一切都好。今天把数据分析完了,结果比预期好。”白依梅走到窗边,看着夜空,“刚还在想,山里星空是不是很美。”
“很美。”李成低声说,“昨晚守夜时看了很久。北斗七星特别亮,银河像一条发光的带子。”
他的描述很简单,白依梅却仿佛看见了那片星空。他独自站在山间的夜色里,抬头仰望,然后记住每一个细节,准备回来讲给她听。
“还有多久到?”她问。
“一个半小时左右。”李成说,“你先休息,别等我。”
“我不困。”白依梅说,“你看路,注意安全。”
“嗯。”电话那头传来引擎声和隐约的风声,“那我挂了,到了给你信息。”
“好。”
挂断电话,白依梅没有立刻离开窗边。她看着远处的霓虹,想象着蜿蜒的山路上,一辆车正穿过夜色向她驶来。一个半小时,九十公里,山风,星辰,和一个归心似箭的人。
她转身回到书桌前,翻开冰岛的那本书。极光的照片在页面上泛着幽幽的绿光,神秘而美丽。李成在便签上写:“冬季最佳,但春秋也有机会。需避开满月,选择晴朗无云的夜晚。”
她手指抚过那些字迹,心里涌起温柔的情绪。这个男人,连旅行计划都做得像作战方案一样细致周全。
十点十分,手机再次震动:“到市区了,二十分钟后到。”
她回复:“好,我等你。”
十点二十,她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引擎声。走到窗边,看见李成的车缓缓停在路灯下。车门打开,他走下来,仰头看向她的窗口。
夜色中,他的身影有些模糊,但她能认出那挺直的脊背和利落的动作。他也看见了她,朝她挥手。
白依梅立刻转身下楼。推开楼门时,李成正走过来,手里提着背包,作训服外罩了件防风外套,脸上带着山野的气息和旅途的疲惫。
“不是说不用等我吗?”他看着她,眼里有温柔的光。
“我说了我不困。”白依梅走近,闻到他身上有松针和泥土的味道,“累了吧?”
“还好。”李成放下背包,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带着山风的凉意和他身体的温热,坚实而有力。白依梅将脸埋在他肩头,深深吸了口气,松木和阳光的味道,混合着汗水和风尘,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想你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
“我也想你。”她轻声回应。
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楼上的窗户打开,有人好奇地看了一眼又赶紧关上。李成这才松开她,但手依然揽着她的腰。
“上楼吧,外面凉。”他说。
回到房间,李成放下背包,脱下外套。作训服上沾着草屑和泥土,脸上也有疲惫的痕迹,但眼睛很亮。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水。”白依梅说。
“我自己来。”李成跟着她走进厨房,从她手中接过水杯,“你坐着。”
他烧水,洗杯子,动作流畅自然。白依梅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小小的空间因为他而变得格外温暖。
“训练顺利吗?”她问。
“顺利。”李成将热水倒入杯中,热气蒸腾,“就是昨晚起了雾,能见度低,临时调整了方案。”
“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小问题,都解决了。”他端着两杯水走出来,递给她一杯,“倒是你,这两天按时吃饭了吗?”
“按时吃了。”白依梅接过水杯,在他身边坐下,“伯母还打电话来,问你去哪了,我说你出差培训。”
“她没多问吧?”
“没有,就说让你回来给她打电话。”
李成点点头,喝了口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白依梅这才看清他眼底淡淡的青黑。
“很累吧?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她轻声说。
“再坐会儿。”李成睁开眼,看着她,“想和你说说话。”
“想说什么?”
李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白依梅耐心等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在山里,晚上守夜的时候,”他缓缓开口,“看着星空,想了很多。想这些年走过的路,想遇见的人,想未来的打算。”
白依梅静静听着。
“以前觉得,人生就像行军,有明确的目标和路线,一步一步走就是。”他的声音低沉平缓,“遇见你之后,才觉得路上可以有风景,可以停下来看看星空,可以和一个人分享路途。”
他转过头,看着她:“依梅,这次训练回来,我本想像上次说的,正式跟你……”
“不用。”白依梅轻声打断他,握住他的手,“不用特意选什么时机,不用准备什么环境。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李成怔了怔,随即反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你知道?”
“嗯。”白依梅微笑,“你站在观景台说要正式一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在星空下想我的时候,我也知道了。”
李成凝视着她,眼中情绪翻涌。良久,他松开手,从随身背包的内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本来想等周末,找个好地方,正式一点。”他将盒子递给她,“但刚才在楼下,看见你在窗口等我,就觉得,就是现在了。”
白依梅接过盒子,手指有些发颤。她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枚戒指,样式简洁,铂金戒圈上镶着一颗小小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不是多大,也不是多贵。”李成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是我自己设计的,托战友找可靠的师傅定做的。钻石的形状像雪花,因为你说过喜欢冰岛的冬天。”
白依梅看着戒指,又看看李成。他脸上有疲惫,有风尘,但眼神清澈坚定,一如他这个人。
“我知道我们都有各自的事业,各自的责任。”他继续说,“我不会要求你为我改变什么,也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工作。但我想和你一起,走接下来的人生路。在各自的领域努力,在彼此的世界取暖。”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白依梅,你愿意嫁给我吗?”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见窗外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白依梅看着戒指,又看看李成,眼眶发热,但嘴角却扬起笑容。
“我愿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李成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拿起戒指,小心地戴在她左手无名指上。尺寸刚好,钻石在她纤长的手指上闪着微光。
“我会好好对你的,一辈子。”他说,然后倾身,吻住了她。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山风的清凉和归途的温暖。白依梅闭上眼睛,感受他唇上的温度,他怀抱的力量,和他心跳的声音。
许久,李成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微乱。
“周三晚上,”他低声说,“在宿舍里,一点也不正式。”
“很正式。”白依梅看着手上的戒指,“很李成的正式。”
李成笑了,那是真正开怀的笑容,眼角漾起细纹,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抱得很紧。
“明天,”他在她耳边说,“我们去看我母亲,还有你父母。”
“好。”白依梅回抱他,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明天。”
夜深了,李成该走了。在门口,他再次吻了吻她的额头。
“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你也是,好好睡一觉。”
白依梅站在门口,看着他下楼,脚步轻快。回到房间,她走到窗边,看着他开车离开,尾灯在夜色中渐渐远去。
她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钻石在灯光下闪烁,像他说的,像雪花,也像星空。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浪漫的环境,就在她小小的宿舍里,在秋日的夜晚,在归途的尘埃尚未落定之时,他给了她最郑重的承诺。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真实,简单,却无比坚定。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取出那个装着戈壁石、银杏书签和小海螺的盒子,将戒指盒也放进去。这些小小的物件,记录着他们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和彼此交付的心意。
窗外,秋夜深浓。但她的心里,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