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人惨白的骸骨旁，彼岸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舒展，花瓣艳得似刚从血池里捞出来，浓得化不开的猩红几乎要滴落在骨头上。簌簌的花瓣开合声成了此刻唯一的声响，细碎，却一下下敲在人心尖，震得每个人的心脏都跟着发颤。
周清悦死死盯着那堆白骨，胃里翻江倒海般痉挛，猛地别开脸时，恰好撞进惜含笑的眼眸。那双眸子漆黑如墨，眼尾的泪痣红得灼人，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像在掂量猎物的骨头够不够硬，能不能熬过这轮游戏。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攥紧拳头，指腹下是掌心冷汗濡湿的纹路，脑海里飞速闪过前几轮猜硬币的画面——公文包男人颤抖着选正面，惜问的却是“正还是反”，结果开出反；学生妹抖着选反面，惜偏问“反还是正”，结局亦是相悖。
原来硬币正反从不是关键，惜的问句，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密码。
“轮到你了。”
惜的声音轻飘飘落下，淬着刺骨的冰意，指尖夹着枚泛着冷光的硬币，在指间灵活打转，金属反光晃得人眼晕，心头发慌。
周清悦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涌上的腥甜，缓步走出人群。她没有急着选正反，只抬眼定定望进惜的眼底，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端倪。
惜挑眉，眼尾那枚泪痣轻轻晃了晃，像一朵摇曳的彼岸花，妖冶又危险。她没说话，指尖硬币转得更快，金属碰撞的脆响，成了死神的倒计时。
周清悦心脏狂跳如擂鼓，目光一寸寸描摹着惜的眼神，终于看见那片墨色眼底，没有假意的笑，没有漠然的冷，只有一丝转瞬即逝、近乎平静的波澜。
“是正还是反？”惜终于开口。
“我猜，是反面。”周清悦声音发紧，却字字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惜指尖的硬币猛地顿住，空气瞬间凝滞。
下一秒，硬币被她随手抛向空中，右手在它即将落地的瞬间骤然合拢，死死攥住。
“恭喜你，答——”
周清悦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衣衫，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却依旧死死绷着身子，半步未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惜盯着她看了半晌，眼尾的笑意才一点点漫开，像冰封的湖面裂开细密的纹路，冷得渗人：“对了。”
“下一个。”她眼尾轻挑，目光扫向人群，淡淡唤道。
周清悦劫后余生，脚步虚浮地走回岸边，刚站稳，一道纤细身影便与她擦肩而过。是个穿黑色运动服的十七八岁少女，身形挺拔，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
“你选反还是正？”惜的声音再次响起。
少女应声：“我选正。”
周清悦猛地回头，只见少女脸上沾着斑驳血污，眼神却锐利如鹰，看向她时微微颔首，带着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她认得这少女，前几轮里一直缩在人群角落，目光死死锁着惜的一举一动，原来和她一样，都在默默推演规则。
惜饶有兴致地挑眉，指尖硬币再次抛向空中，只是这一次，她抬手去接的，是左手。
少女始终抬着眼，精准捕捉到惜眼底那抹熟悉的平静波澜，沉声改口，语气笃定：“我猜，是反面。”
硬币落地，清脆一声响，赫然是反。
惜轻笑出声，笑声里终于少了几分凉薄，多了几分真切的玩味：“两个聪明的小家伙。”
她挥了挥手，地上疯长的彼岸花像是收到指令，齐刷刷往后退去，露出两条通往玻璃墙的小道，蜿蜒又诡异。
周清悦和少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劫后余生的庆幸，更藏着几分彼此试探的警惕——在这要命的游戏里，聪明人既是盟友，也可能是敌人。
两人并肩走向地铁车厢，刚到门前，厚重的车厢门便“咔嗒”一声猛地弹开，一股浓郁的腥甜味扑面而来，却干干净净不见半点血迹，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找了处空位坐下，少女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却有力，带着少年人的清亮：“我叫李菲洛。”
周清悦迟疑一瞬，伸手握住她的手，那双手掌心粗糙，带着薄茧，却透着异常的温暖，像是绝境里的一点微光。“周清悦。”
两人静坐等待，陆陆续续有存活者走回来，个个面色苍白，眼底却翻涌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掺着几分病态的快感——在死亡边缘捡回一条命，竟成了此刻最奢侈的慰藉。
就在这时，车厢广播忽然响起，还是惜那淬着冰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清晰地响彻每一个角落：
“恭喜你们，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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