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
马嘉祺抬进去。
三个字,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士卒们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步辇抬进府内,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最终停在了后院一处僻静的暖阁前。这里原本是马嘉祺用来藏兵书的地方,如今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窗棂上糊着最上等的鲛绡,地上铺着西域进贡的羊毛毡毯,暖炉烧得正旺,氤氲着淡淡的龙涎香。
马嘉祺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从腰间解下一把小巧的金钥匙,俯身,轻轻掀开了那顶玄色锦缎。
锦缎落下的瞬间,暖阁里的光线仿佛都柔和了几分。
那哪里是什么步辇,分明是一只通体由赤金打造的鸟笼。
笼身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每一道纹路里都嵌着细碎的红宝石,在火光下流淌着妖冶的光。而笼中,正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墨发松松地挽着,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江南的温润水土,把他养得眉眼如画,唇色是天然的淡粉,只是此刻,那双原本盛满了山水灵气的眼眸,正空洞地望着笼外的某一处,像一尊被人精心收藏的易碎瓷偶。
是丁程鑫。
那个名动京华的江南才子,那个曾在曲江宴上,以一首《山河赋》引得满堂喝彩,让无数王公贵族折腰的丁程鑫。
三个月前,他随父亲入京述职,本是来赴一场诗酒风流的盛会,却不料,会落入这样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马嘉祺蹲下身,与笼中的人平视。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丁程鑫的脸颊,指尖却在离他皮肤寸许的地方停住,转而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笼壁。
马嘉祺阿程,你看,我们到家了。
丁程鑫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马嘉祺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早已认命。
他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丁程鑫你何苦。
何苦?
马嘉祺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疯狂。
马嘉祺何苦?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顺着笼壁上的纹路游走
马嘉祺三年前,你在雁门关外的古道上,对我说,‘待我功成名就,便要游遍这大好山河,看遍长安花,饮遍江南酒’。”
他的声音渐渐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
马嘉祺你说你喜欢自由,喜欢无拘无束。可你知不知道,从我第一次在曲江宴上看见你,我就想把你藏起来。藏在一个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让你的眼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丁程鑫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午后。
雁门关外,风沙漫天。他跟着父亲的商队路过那里,遇见了还是个校尉的马嘉祺。那时的马嘉祺,还没有如今这般位高权重,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的意气,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眼神就亮得惊人。
他们在古道边的茶寮里坐了半晌,他意气风发地说着自己的志向,说着江南的烟雨,长安的明月,说着那些马嘉祺从未触及过的、风花雪月的世界。
而马嘉祺,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那时的他,只当这是一场萍水相逢的偶遇,却不知,从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成了对方眼中,一只注定要被囚禁的凤。
马嘉祺见他不语,缓缓站起身,转身走向暖阁的角落。那里堆着一摞厚厚的纸卷,他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卷,展开——是丁程鑫亲手写的《山河赋》,字迹飘逸洒脱,一如其人。
丁程鑫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他最珍爱的一幅字,是他耗费了三天三夜才写成的,原本应该藏在他江南的书房里。
马嘉祺没有看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将那卷宣纸凑到暖炉的火苗上。
丁程鑫不要!
丁程鑫终于失声喊了出来,猛地扑到笼边,双手死死地抓着冰冷的金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丁程鑫马嘉祺,那是我的心血!你放开它!
马嘉祺的动作顿了顿,侧过头,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怒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马嘉祺心血?
他轻声说
马嘉祺你的心血,是那些山河,是那些自由,是那些与我无关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松。
宣纸瞬间被火苗吞噬,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洁白的纸页,将那些飘逸的字迹烧成了卷曲的灰烬。
丁程鑫看着那团火,看着自己的心血一点点化为乌有,浑身都在颤抖。他死死地咬着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才硬生生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马嘉祺静静地看着火焰熄灭,然后弯腰,将那些余温尚存的灰烬拢在手心。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拧开瓶塞,倒出一点朱砂,混着灰烬,调成了暗红色的糊状。
接着,他拿着一支纤细的毛笔,蘸着那些混着朱砂的灰烬,一点点地涂在金笼的内壁上。
动作很慢,很专注,像是在完成一件无比虔诚的艺术品。
丁程鑫就那样看着他,看着自己的诗词,变成了涂抹在牢笼上的颜料。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马嘉祺才放下笔,转过身,看着笼中脸色惨白的人。他抬手,轻轻叩了叩笼壁,声音温柔得可怕。
马嘉祺你曾说想游遍山河,
他说
马嘉祺现在有我陪着。
他顿了顿,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丁程鑫的眉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马嘉祺这方寸之地,就是你的全世界。
丁程鑫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在古道边对他笑的少年,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偏执到疯狂的魔鬼。
他忽然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笑够了,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腰间挂着的那支玉管笔。那是他临行前,父亲亲手为他刻的,笔杆温润,笔尖锋利。
他抬手,握住那支笔。
没有丝毫犹豫,猛地用力——
“咔嚓”一声。
玉管笔应声折断。
马嘉祺的脸色变了变,刚想开口,就看见丁程鑫捏着那截锋利的碎笔尖,猛地扑到笼边。不等他反应过来,丁程鑫已经伸出手,隔着冰冷的金栏,死死地攥住了他的衣襟,将那截碎笔尖,狠狠抵在了他的胸口。
尖锐的笔尖刺破了玄甲下的衣衫,扎进皮肉里,渗出点点鲜血。
马嘉祺浑身一震,却没有推开他。他甚至微微俯身,方便丁程鑫的动作,目光里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纵容。
丁程鑫的手在抖,眼底却燃着熊熊的火焰。他看着马嘉祺胸口渗出的血,看着那抹红色在玄色的衣衫上晕开,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的狠厉。
丁程鑫马嘉祺,
丁程鑫既然逃不掉,
丁程鑫就让你的骨血里,永远留着我的痕迹。
碎笔尖被他用力地往下按,鲜血顺着马嘉祺的胸膛滑落,滴在金笼的底座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
马嘉祺低头,看着那截扎进自己皮肉里的碎笔尖,看着丁程鑫眼底的恨意与绝望,却缓缓地笑了。
他抬手,覆上丁程鑫冰凉的手背,将那截碎笔尖,又往自己的胸口按得更深了些。
马嘉祺好。
他说。
马嘉祺阿程,这样很好。
暖炉里的火,烧得更旺了。龙涎香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在暖阁里弥漫开来。
赤金的鸟笼,在火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笼中是折翼的江南才子,笼外是偏执的镇西将军。
这场以爱为名的囚禁,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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